第23章 第23次不正經
回城主府的路上, 祁昭心裏的小期待就沒有斷過, 在想謝慎的禮物究竟會是什麽。
想了一會兒也沒想出什麽所以然, 就偷偷朝着謝慎看了一眼,注意到他的目光, 謝慎偏頭一笑, 一雙眼睛湖光水色一般, 好看到不像話。
祁昭想, 何必費心思想其他,把你自己送給我多好。
這樣的想法剛出現,祁昭忍不住幹咳一聲,覺得自己真是被靈植店的草木們徹底帶壞了。
邊上謝慎聽着他咳嗽:“怎麽了,不舒服麽?”
“沒有。”祁昭擺了擺手,又好奇的靠過去, “我就是在想,你究竟準備了什麽?”
“這個還是你親自看比較好。”謝慎說, “不過,我想你肯定喜歡。”
聞言, 祁昭心裏的期待更多了幾分:“那我們走的快一點好了。”
他不自覺加快了腳步, 謝慎看着他的背影,眼裏笑意盎然,跟了上去。
城主府很快到了。
謝慎這次是打定了主意要給祁昭驚喜, 剛進了城主府的門,便拿了一條玄色綢巾将祁昭的眼睛蒙了起來。
他在祁昭印象裏一直是清冷的性格,突然做出這樣的舉動, 祁昭不覺着幼稚,反而覺得有點小可愛。
眼睛被蒙着,祁昭看不見,被謝慎握着手向前走,現在是八月,還熱得很,兩人肌膚接觸的地方很快變得潮濕。
有那麽一瞬間,祁昭突然覺着他們現在的模樣像極了他在讀書時見過的戀愛的少年少女們,很青澀的那種喜悅。
他偷偷笑了笑,怕被謝慎看到,很快斂回去,卻不知道謝慎一直都在看着他,眼神逐漸變得意味深長。
一株香過後,四周的風聲淡了下來,祁昭感覺他被謝慎帶進了一間閣樓,樓梯很高,走了許久,謝慎停下來:“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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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昭靜靜等着,有雙溫暖的手貼在他的眼睛邊上,将那條綢巾慢慢解了下來。
祁昭睜開眼睛。
眼前果真是一間閣樓,依舊是見慣了的雅致風格,閣樓中間擺着一張木桌,上面擺着一盆靈植,枝葉身周覆着湖藍色的光,朝他歡快的晃了晃。
“祁昭昭,我知道你的名字了!開心!以後就要多多指教了!”
是祁昭渡靈的那盆青藤葉。
祁昭愣住了,怔怔看着它,心裏一瞬間又暖又漲。
“它是你第一次渡靈的草木,意義不同,我想,你一定是想要将它接回來的,就到植靈殿把它買了下來。”
謝慎緩緩走到他身旁,垂下頭,聲音低沉:“喜歡嗎?”
“特別喜歡!”
祈昭猛地擡起頭,眼睛發亮:“謝慎,你怎麽就那麽好呢?”
謝慎一頓,低聲笑起來,剛要說些什麽,卻看着祁昭已經回過頭去将青藤葉抱了起來,根本沒繼續看他。
謝慎:“……”
誰懂謝城主心裏的苦。
那邊祁昭抱着青藤葉,笑眯眯摸了摸它的葉子:“以後你就要跟着我了,別擔心,我會對你很好的。”
青藤葉知道他是溫柔的人,完全不擔心,開心的彎了彎葉子:“好。”
它剛渡靈成功,聲音從之前的小奶音變成了青澀的少年,聽着讓人心軟軟的。
祁昭笑了,轉頭問謝慎:“你說,我要給它取個什麽名字好?”
謝慎:“……”
蛇紋木跟了你這麽久都沒有名字,怎麽它一來就能有?
于是淡淡說:“喚它青藤就是了。”
“怎麽能那麽随意?”祁昭小傻子完全不懂看人臉色,低頭想了想,說,“嗯,你以後就叫阿藤好了。”
青藤葉伸出葉子蹭了蹭他的臉頰:“謝謝,我很喜歡。”
祁昭心軟的一塌糊塗,帶着笑意期待的看向謝慎:“我今晚能和它一起睡嗎?”
謝慎表情頓時有些不好看:“不行。”
“那……”祁昭失望的說,“今天我也不去灑金街了,它怎麽辦?”
他失望的時候眉眼都會跟着垂下去,像極了讨要吃食卻沒如願的小動物,柔軟又招人疼。
謝慎眼神一晃:“它今晚可以先放在我那裏。只不過,旁邊有草木的話我夜裏睡不着,所以……”
他笑了笑,對上祁昭的眼睛:“今晚,我去你那裏睡。”
祁昭耳根先是一紅,繼而沒眼色的問了一句:“可是我那裏也有蛇紋木啊,你不要緊嗎?”
謝慎眼裏的無奈簡直快要滿到溢出來,說:“……我喜歡它。”
祁昭眨了眨眼睛。
謝慎靠近他:“嗯?”
祁昭被這聲尾音上調的嗯撩的心猿意馬,終于沒再說什麽讓謝慎無奈的話,點了點頭:“好。”
謝慎這才看青藤葉稍微順眼了一些,将它從祁昭懷裏抱了出來,祁昭回身将蛇紋木抱好走回來,在下樓梯之前突然伸手捏住了謝慎的衣袖。
謝慎回頭看着他。
祁昭有些不好意思,無意識将蛇紋木抱得更緊了些,輕聲說:“謝謝的,今天的禮物我很喜歡,也很開心。”
謝慎眼神緩和下來,擡手揉了揉祁昭的頭發。
而後在小傻子愣愣看過來的時候低聲笑了笑,說。
“你喜歡,那就是最好了。”
……
謝城主最後那一笑,可以說是相當的蘇又撩了。
以至于祁昭抱着蛇紋木回去後很久,還沒能從那個笑容裏緩過神裏。
見他一直出神,蛇紋木有些不開心,枝葉在祁昭眼前晃了晃,順便蹭了蹭他的臉頰。
祁昭這才回神,抱着它躺到了榻上,笑着說:“我覺着今天真的要高興死了。”
他把臉埋進軟軟的被褥,露出來的耳根紅紅的。蛇紋木伸出葉子碰了一下,祁昭受癢笑起來,抱着它靠在床柱上:“怎麽這麽壞啊你?”
蛇紋木又碰了一下。
一人一木鬧成一團,不久,門外響起敲門聲,是渡聞來了。
祁昭整了整衣服,起身下榻打開了門,渡聞走進來,看着他挑了挑眉:“祁昭昭,你的臉怎麽這麽紅?不會是我占卦裏的桃花犯了吧?”
說着,他往裏間瞄了一眼,眼神要多不正經都不正經。
祁昭一笑,坐下給渡聞倒了杯茶,問道:“你這次過來可以待多久?”
“本來這次過來就是為了看看你,待不了多久,應該明天就要回去了。”渡聞将視線收回來,“畢竟不是晚景城的人,留太久總是不合規矩。”
祁昭有些失望,嗯了一聲,渡聞便笑起來:“失望做什麽,謝慎送了我入城文書,過來還是很方便的,今後我常來就是。”
“也是。”
祁昭也笑了,點了點頭:“你嘗嘗這茶,我前不久剛曬的,之前在荒蕪之城的時候沒有過的。”
聞言,渡聞來了精神,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眯起眼睛:“好喝,你曬的花茶一直都很好,你走之後我喝不到還想了很久,明天我要要帶幾盒回去。”
“好。”祁昭好脾氣的應下,看着他笑。
兩人喝喝茶敘敘舊,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半個時辰後,越滄來接渡聞。
祁昭送他出門,小神棍走的時候也沒忘記叮囑祁昭:“我之前說卦象顯示你最近有桃花是真的,你記得留心,如果哪天有了苗頭,記得告訴我,我得來給你把把關。”
祁昭說了聲好,見他答應下來,小神棍放了心,心滿意足抱着花茶和越滄出了門。
他們走後,祁昭擡頭看了看天邊,四周已經暗了,月光正溫柔。
謝清站在他邊上,拱手道:“祁先生,是用膳的時候了,城主在前廳等你過去。”
祁昭應下,轉身去了前廳,秀色可餐的謝城主坐在山水畫下,看着他一笑,道:“來了,過來吧。”
他上前坐下,低頭看了一眼,飯菜都是他愛吃的。他吃了不少,之後和謝慎一起去喂了喂小黃雞,便回了他的住處。
房間裏只有一個浴桶,祁昭先沐了浴,上榻等着謝慎。
外面很快傳來水聲,祁昭聽着,漸漸就有些心猿意馬。
上次其實也有過這樣的時候,只不過他那時的心情更多的是心虛,現在卻不一樣了。
他靜靜等着,半晌,外面水聲歇了,腳步聲漸漸響起,謝慎緩步走過來,裏衣依舊松松垮垮穿在身上,被濕漉漉的頭發沾濕了大半。
祁昭将邊上的布巾拿起來,說:“要擦頭發嗎?我來幫你吧。”
謝慎一怔,很快低聲笑了笑:“好。”
他在床榻邊坐下,任祁昭擺弄他的頭發。祁昭一開始還在專心致志為謝慎擦頭發,可慢慢的,就有些心不在焉了。
他如今的位置比謝慎稍稍高一點,低下頭,謝慎松垮裏衣內的鎖骨和腹肌一覽無餘。
怎麽能不分神?
許是察覺到了祁昭的速度變慢,謝慎稍稍偏頭,問:“怎麽了?”
“啊?沒事。”祁昭搖頭,迅速找了個理由,說,“只是有些困了。”
話音剛落,便感覺手腕被人握住了。
他低頭,謝慎握着他的手腕,将他手裏的布巾接過來放到一邊,說:“困了,那就睡吧。”
此時謝慎的頭發只有七八分幹,這時候睡覺隔日很容易頭痛,祁昭說不行,謝慎卻不在乎,将燈火熄了,将他拉下來:“睡吧。”
又霸道。
祁昭在腹诽一句,還是依着他的話躺了下去,之前說困其實不完全只是借口,因着今日植靈殿考核,他心裏緊張,昨晚睡得并不好,确實是累了。
沒心沒肺的小傻子閉上眼睛,呼吸很快變得平穩。
朦胧中,感覺有溫軟的物件覆在了他的唇上,暖暖的,很舒服,忍不住舔了舔,發現沒什麽味道之後皺了皺眉,嫌棄的別開了頭。
謝慎眼神驟然加深,看着已經睡穩的人,卻也是拿他沒什麽辦法,無奈笑了笑,在他身邊躺了下去。
外面月色沉沉。
很快便是深夜了。
……
隔日,渡聞回荒蕪之城。
祁昭早早起身,送他和越滄出了城,之後抱着蛇紋木和青藤葉獨自去了灑金街。
見到又來了新草,草木們很是開心,晃着葉子上前打招呼,青藤葉是個性子軟的,用好聽的少年音一一向它們說了自己的名字,聽它說完,赤火草幸福的蹭過來。
“祁昭昭,我覺着我戀愛了。”
祁昭:“……你別欺負它。”
“怎麽能是欺負呢?明明是喜歡!”赤火草不忿的強調,“說不定再過不久,你就會擁有一株小赤火草或者小青藤葉了。”
“別想了……你們都是雄花。”
赤火草失望的啊了一聲,很快滿血複活,說:“沒關系,看來是天意要讓我追求真愛!”
祁昭拿它沒辦法,敷衍的點了點頭,赤火草氣鼓鼓看了他一眼,沒吭聲,轉身晃着葉子去和青藤葉培養感情了。
祁昭嘆口氣,走到角落裏安安靜靜待着的龍牙草面前,笑着将它抱了起來:“最近還好嗎?”
“很好的。”龍牙草很乖的說,“對了,聽說祁昭昭植靈殿階位考核通過了,恭喜你呀!”
小奶音萌萌噠軟軟噠。
難得靈植店裏還有株沒被赤火草一衆帶壞的,祁昭笑了笑,用靈力看了一下它的脈絡,裏面已經聚了一團濃郁的靈氣,看來到渡靈期巅峰就是這兩天的事了。
最初從魏老眼裏接過龍牙草的時候,祁昭心裏并沒有多少底氣,但現在經了這麽多事,心境自然不同往日。
“很快就要為你渡靈了,牙牙,害怕嗎?”他問。
龍牙草搖了搖葉子:“祁昭昭的話,不怕的。”
它在靈植店待了這麽久,一個人心好不好,值得信任與否,看周圍的草木們就能看的出來,之前的被丢棄過的靈植都能那麽信任祁昭,它自然也是信的。
龍牙草又将自己開得最好看的那朵花遞到了祁昭面前,聲音裏滿是信賴:“祁昭昭,加油!”
怎麽能這麽軟呢?
祁昭彎起眼睛,說了聲好,提起邊上的小貓花灑給它澆了澆水,剛澆好,背後的藤木鈴铛也響了起來。
會在這個時候來找他的只有孟然,祁昭回頭看了看,果然是他。
“祁昭昭!”孟然抱着一碟小點心走過來:“你植靈殿考核通過,我還沒來得及說恭喜,就帶了一盒千層糕過來表達賀意,你快來嘗嘗。”
祁昭放下小貓花灑,在他面前坐下,吃了一塊。
孟然期待看着他。
“好吃。”祁昭被他小倉鼠般的模樣逗笑了,又說,“還有,前幾日你讓謝慎給我帶回去的吃食,我很喜歡,謝謝了。”
“吃食?”孟然茫然眨了眨眼睛,注意到謝慎的名字,很快反應過來,笑了笑,“沒事,應該的,應該的……”
祁昭覺着他的态度有點奇怪,不過也沒多想,從後面拿了幾盒花茶遞過去:“你拿着。”
平生第一次體會到了無功受祿的滋味,孟然渾身難受,又和祁昭說了幾句話,便尋了個借口抱着花茶回了小飯館。
剛出門,突然又折回來:“祁昭昭,中午記得過來吃飯呀,魏懷做了雲腿豆腐,我記着你喜歡。”
赤火草壞心眼兒的探過枝葉,而後瞬間耷拉下葉子,裝作被碰壞的模樣,孟然吓了一跳,看着祁昭點頭後急忙轉身出了門。
赤火草惬意晃了晃葉子:“小傻子喲。”
祁昭:“……”
一上來就把自己的惡劣性子暴露的如此徹底,就你這樣還想把青藤葉騙到手?
沒可能的。
祁昭幽幽看了他一眼:“小魇。”
夢魇花早覺着赤火草煩,就等着祁昭開口,聞言直接朝它丢了一片花瓣過去,赤火草晃了晃,很快就睡了過去。
夢魇花是很高冷的禦姐音,淡淡道:“放心,我會讓它做個好夢的。”
祁昭在心裏默默給赤火草點蠟,不過沒了它在邊上作怪,确實安靜的很稱心,祁昭窩在藤椅裏看了一個時辰的書,一開始沒什麽,慢慢的,就覺着有些無聊了。
他之前準備植靈殿考核的事,因為時間很趕,中間還遇到了戚譽的事,所以一直很忙,現在突然閑下來,還有點無所适從。
祁昭放下書,發了一會兒呆。
覺得還是應該找點事做才對。
正午的時候,孟然過來叫祁昭,祁昭在他的小飯館吃了飯,下午沒在灑金街待多久,關了店門去了植木堂。
魏老不在,聽木一說,昨日夜裏,植靈殿連夜處置了白垣,經此一事,植靈殿上下都失了臉面,現在內部整改,魏老最近應該會一直和林長老忙碌這事。
祁昭知道遲早會有這麽一天,沒想到會來的這麽快,有些驚訝。
木一笑了笑:“正常來說,是不會這麽快,不過這次城主府插了手,昨夜裏白垣便被廢除血脈趕出了晚景城。”
說着,他也有點奇怪:“城主府向來不管植靈殿的事,這次也不知是怎麽了,不過也好。”
祁昭心跳了跳,潛意識感覺這與自己有關,又覺着自己恐怕是想多了,就沒說什麽,又和木一聊了一會兒後,便同他告了別。
也沒別的地方可以去,祁昭想了想,還是決定回城主府。
晚景城白晝的時候街上人向來不多,可今日卻有些不一樣,遠處隐約喧嚣。
祁昭向前繼續走,不久,便看到了聲音來源的地方,那裏圍了一圈人,有些好奇的人湊過去看一眼,神色避諱起來,匆匆轉身走了。
祁昭不是好奇心重的人,也怕人太多擠壞蛇紋木,就沒過去看,抱着蛇紋木回了城主府。
謝慎還沒回來,謝清正在同謝一說着話,見祁昭回來,笑着說:“祁先生回來了。”
“謝慎不在嗎?”
“城主方才有事出去了,回來的應該會晚些,祁先生今日回來的倒是很早。”
“沒什麽事,就早點回來看看。”祁昭說,“不過我剛才從木承街回來的時候,看到那邊圍了很多人,也不知道是怎麽了。”
聞言,謝清神情凝重起來:“祁先生也見着了?”
“人太多,我沒過去看。”見謝清表情變了,祁昭問,“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方才城主出去就是因為這事。”謝清道,“城主沒讓我跟着,具體發生了什麽我也不太清楚,等城主回來,祁先生可以問問。”
祁昭點了點頭,之後謝清明顯是有心事的模樣,沒說幾句話,便和謝一一起出了門。
這明顯是出事了。
祁昭有些擔心,旁人不知道,他卻是清楚的,《大道初生》裏謝慎會在五年後突然隕落,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晚景城向來安逸,現在植靈殿高階位考核正開始,卻出了事,很難讓祁昭不往壞處想。
在房間坐立不安了一個下午,快傍晚的時候,謝慎回來了。
沒等祁昭去尋他,他先到了祁昭這邊,神情有些疲憊,祁昭給他倒了杯水,在邊上坐下,問:“今天木承街那邊,發生什麽事了嗎?”
“我正要與你說這件事,祁昭。”謝慎看着他,說,“最近若是無事,能不出去就不要出去了。”
“怎麽了?”祁昭不自覺直起了身子。
謝慎揉了揉眉心,這才将今日發生的事給他說了。
城裏出了命案,死的人是位前來晚景城參加植靈殿考核的三階靈植師,被一株魔化吸血藤吸幹了血,血脈裏的靈氣被盡數抽盡。
“這事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謝慎說,“第一次出現吸血魔藤,是一周前,在天墟城,之後鳳凰城和雲州城也出了事,現在又到了晚景,被吸血的都是靈植師。”
浮生界前四城都已經遭了事,後面三城也不遠了。
一周內能在四座城池裏攪起風浪又不被發現,想來是蓄謀已久,就等着植靈殿考核七城城門禁令解除的時候動手了。
“現在吸血魔藤的血氣還不深,攻擊的都是一到三階的靈植師,我很怕你出事。”
謝慎細細看着他:“所以,若是無事,最近輕易就不要出城主府了,若是要出去,記着将蛇紋木帶上。”
祁昭疑惑道:“可它不是靈植,有用嗎?”
謝慎表情僵了一下,半晌,語焉不詳道:“吸血藤……天生畏懼蛇紋木。”
這一點《草木圖鑒》裏沒有寫過,祁昭還是很疑惑。
不過謝慎總歸不會害他的。
這麽想着,祁昭點了點頭:“好。”
謝慎的表情這才放松下來,笑了笑,面容上的疲憊清晰顯露了出來,祁昭看着有點心疼:“你先睡一會兒把,晚膳的時候我叫你。”
他把被褥鋪開,很貼心的對謝慎招了招手。
謝慎眼裏蘊起笑,沒拒絕他的好意,上榻躺下,祁昭輕手輕腳将窗戶上的簾子拉上,屋子裏驟然暗了下去。
祁昭重新坐回去,靜靜看着謝慎,也許是屋子太暗,容易讓人起睡意,他慢慢也有點困,不想吵到謝慎,便趴在榻邊,閉上了眼睛。
半夢半醒間,感覺有雙手伸了過來,将他抱上了榻,祁昭迷迷糊糊睜開眼睛,隐約看到眼前人的臉,含糊喚了一聲:“謝慎?”
而後眼睛便被溫熱的手覆上了,謝慎略微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了起來:“睡吧。”
眼睛被他掌心貼着,避去了光,潮濕發暖,祁昭睫毛動了動,很快又睡着了。
……
謝慎的手段向來幹淨利落。
晚景城命案發生的次日,城主府在城北尋了間宅子,城內靈植師都從客棧搬了那邊,外邊城主府十三衛率人把守,水洩不通護了三層,設了結界,并要求靈植師除考核外輕易不外出,考核時候城主府會随從護送。
努力了那麽些年才成了靈植師,衆人都是惜命的,自然配合,一時間倒是得了暫時的安寧,之後許多天都沒再出過事。
不過這總歸不是長遠之計。
晚景城這邊盡了全力去護,浮生界後三城這時候也傳出了消息,各自都發現了吸血魔藤的蹤跡。
謝慎驟然忙到了極致,每日到了深夜才能回去,祁昭不會在這個時候去給他添亂,獨自看看書,乏了就去喂喂小黃雞。
這日,祁昭照常為蛇紋木修複脈絡。
它當初傷的是真的很重,比祁昭之前撿回來的靈植都要重很多,來來去去到了今天,才是真正要好了。
覆在木身上的靈力微暖,在受損的脈絡裏游走,最深處殘餘的一處小小的裂縫被籠在其下,慢慢愈合起來。
徹底痊愈後的蛇紋木,木身光華流轉,美不勝收。
祁昭收回手,眼角眉梢都帶着歡喜:“你終于好了,以後就再也不用受疼了。”
蛇紋木枝葉顫了顫,輕輕碰了碰他的手,祁昭笑起來,捏住它蹭過來的那片葉子,把它抱在腿上,手指摸着它身上的木紋。
半晌,突然覺着有點不對勁。
蛇紋木身上不知道什麽時候長了兩處凸起,看着不明顯,摸起來卻很清晰。
祁昭彎下腰仔細看了看,逆着光看清楚了那裏,兩處凸起長在蛇紋木木身上的蛇紋上端,左右分開兩側,看起來仿佛像是蛇長了兩個小小的角。
祁昭從枕頭下把那本《草木圖鑒》拿出來看了看,将它的基本描述和異化後的形态來回看了數次,都沒看到都這樣的狀況。
他擔心起來:“你是不是生病了?”
蛇紋木安撫的蹭了蹭他的手指,示意自己沒事。
祁昭還是有些不放心,但它身周的氣息确實很緩和,不像是有事的模樣,只好暫時擱下心,打算尋個時間去給魏老看看。
不過現在植靈殿也是正忙的時候,他又不好出去,真要去找魏老也不知道在什麽時候了。
祁昭嘆口氣,起身用冷水洗了把臉,打開了門,剛出去,就看着謝清迎面走了過來。
“謝管事。”祁昭對他問了好,“怎麽了嗎?”
他有點擔心是謝慎那邊出事了。
“是這樣,方才我在植木堂見到了魏老,魏老托我捎句話。”謝清說,“提醒你那株龍牙草渡靈期巅峰要到了,記你上點心,不要丢了他老人家的臉。”
祁昭都能想象得到魏老說這話時候的語氣和神态,忍不住笑了。
謝清也笑起來:“祁先生若是需要,我正巧也要出門,幫你将龍牙草帶回來就是。”
“那就麻煩謝管事了。”
謝慎回身取了靈植店的鑰匙,交給了謝清。
當天下午,謝清便把龍牙草從灑金街帶了回來。
魏老提醒的正是時候,龍牙草是在清晨的時候到達渡靈期巅峰的,它本就是附靈八成的草木,渡靈期巅峰時靈力更是濃郁,枝葉帶着淺淺的光。
龍牙草渡靈時喜光,他屋子暗了些,便帶着它去了安置小黃雞的暖閣,小黃雞歪頭看了他們一眼,啾啾叫了一聲後跑了出去,給祁昭挪開了地方。
祁昭抱着龍牙草,覺着渾身暖洋洋的,很舒服,摸了摸它略微有些僵硬的葉子:“害怕嗎?”
龍牙草雖然說不上害怕,但第一次承受渡靈,還是有些緊張,背後的藤蔓不自覺在祁昭手指上纏了一圈。
祁昭摸了摸它:“別緊張,不疼的。”
龍牙草的花點了點,依舊僵硬着,祁昭笑了笑,掌下浮起白光,朝着他脈絡裏渡了過去,龍牙草下意識阻了一下,很快放松開,還是很緊張的模樣。
祁昭一邊把靈力渡進去,一邊語氣自然開了口:“牙牙。”
“嗯?”
“你覺着靈植店的草木們怎麽樣?”
“大家都很好啊,對我也很好。”
“這樣啊。”祁昭點了點頭,頓了下,又問:“那你覺得它們裏面誰最好看呢?”
“……夢魇花。”龍牙草枝葉微顫,“我第一次到靈植店就注意到了她,好漂亮。”
此時靈力已經到了一個節點,祁昭放緩了語氣:“等渡靈期過了,你也就可以談戀愛了,牙牙,你現在有沒有喜歡的?”
提起這個話題,龍牙草羞澀起來,花瓣籠了籠,半晌,不好意思的低聲說:“我覺着……小魇就很好。”
剛才還是夢魇花,換了個問題,就成了小魇。
靈力順利渡過第一個節點。
祁昭笑起來:“原來你喜歡小魇這種類型的啊。”
龍牙草徹底害羞了,拒絕回答祁昭的問題,不過被他這麽帶着說了會兒話,它比一開始的時候放松了很多,之後連續過了幾個節點都沒受到什麽阻礙。
靈力探入越來越深了。
四周光華漸起,十幾個顏色不一的光點緩緩浮了起來,在半空中上下浮動。
祁昭低頭看着龍牙草:“牙牙,你想要成為什麽屬性?”
“嗯……”龍牙草想了想,葉子一顫,“那個,小魇上次說她喜歡光屬性的植物,所以,我想選擇光屬性。”
祁昭失笑。
龍牙草說完後也覺得不好意思,縮了縮,感覺着祁昭的靈力凝成線将自己脈絡裏淡金色的光點包住,朝深處渡過來,情不自禁又緊張起來。
見狀,祁昭放緩了速度,看向它:“牙牙,我告訴你個秘密,好不好?”
龍牙草好奇擡頭:“嗯?”
“就是,上次啊,小魇給我說了一句話,關于你的。”
祁昭故意吊它的胃口,龍牙草聽了,注意力果然被轉了大半,急切的問:“是什麽?”
“就是……”
牽引着光點的靈力線慢慢朝脈絡深處的凹陷處漂了過去,龍牙草完全沒注意,眼巴巴的看着祁昭,等着他的答案。
祁昭微笑看着它,操縱着靈力将光點定在了凹陷上方,而後猛地落了下去。
四周靈力瞬起,龍牙草木身四周蘊起淡金色的光,溫暖又明媚。與此同時,祁昭靠近它,笑眯眯說:“她說,覺得你真的很可愛。”
龍牙草愣了一下,半晌,藤蔓興奮的纏住祁昭:“真的嗎?她真的誇我了嗎?!”
祁昭笑着點了點頭,龍牙草見了,枝葉微微顫抖,身上霎時間溢出更璀璨的光。
靈力看着居然要比之前還濃郁很多。
祁昭伸手覆上去,想看看它現在的蘊靈程度靈力剛探進去,立即被一股暖流給包在了其中。
祁昭一頓,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斷,連着又看着很多次,才慢慢将手收了回來。
……蘊靈九層。
在蘊靈六層就足以讓修士趨之如骛的的浮生界,它之後會掀起怎樣的波瀾,像祁昭這種現在還沒見過什麽世面的人,根本理解不了。
那邊龍牙草渾然不覺祁昭的想法,枝葉因為興奮歡快的顫動着,葉子上浮着淺淺的光。
……都是愛情的力量啊。
祁昭失笑,不再想那麽有的沒的,上前将它抱了起來,出了暖閣。
外面不知什麽時候下起了晴雨,光很暖,雨水卻是涼的。
祁昭護着龍牙草迅速跑回了住處,将它放到陽臺,關上了窗,龍牙草還沉浸在小喜悅裏,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回神,葉子微微搖晃。
祁昭笑着看了它一眼,沒打擾它,轉身朝裏間走去,剛進去,視線在榻上掃了一眼後,心裏突然咯噔一聲。
——原本放在枕頭邊上的蛇紋木,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