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小心,珩川!”唐阮玉同洛珩川一起跌到床上,他的手墊着洛珩川的後腦勺,避免突如其來地撞擊讓洛珩川受了傷。
“我去給你倒點水。”唐阮玉又馬不停蹄地趿着鞋跑去廚房,他拉開冰箱門,一只手在冷凍氣內無措地尋找。他好不容易抓住了玻璃瓶的柄手,近乎小心地抱到胸口。
這瓶蜜漬檸檬片是他上周泡的。他自己倒是一口沒喝過,就是給洛珩川囤着的。唐阮玉獨自在家時,并不會心慌。他的全身心都已習慣黑暗,家裏的黑暗反而像刀槍不入的金鐘罩,他藏在其中,反倒心安。他知道熱水壺放在哪兒,知道按第幾個鍵,熱水就會流出來;他可以從容地做,也可以做得很好。
但當一切關乎洛珩川,他就變得笨手笨腳。
杯口對不準出水口,流得到處都是。唐阮玉心急如焚,顧不得去擦。只能又氣又急,苦着臉快步往卧房走。
“珩川……珩川……”唐阮玉傾身輕搭上洛珩川的背,洛珩川頭痛欲裂,太陽穴上突突彈跳,像開裂的手背。
“喝口蜂蜜水,會好受些。”唐阮玉不敢太用力,他的手指像臨陣脫逃的逃兵,猶猶豫豫,只抓着一只手臂,心髒就快從喉嚨口裏蹦出來。
“……”洛珩川抓着床單撐起了自己,他就着唐阮玉的手抿了幾口,便推诿一下不想再喝。唐阮玉只得将玻璃杯放下,而剛要直起身,肩膀倏忽一沉。
唐阮玉快速地眨了眨眼,手指像被一把膠粘在了玻璃杯上,動彈不得。洛珩川的呼吸伴着滾燙熱氣全灑在耳後單薄的皮膚上,他的臉也很熱,枕着自己的肩,都能燙穿棉麻衣料。
“珩川……”唐阮玉微微一動,側過身來。洛珩川的呼吸便直接落進了唐阮玉纖細過白的脖子裏。
“我……我這輩子……都對不起你……”洛珩川閉着眼,鼻翼随着不利索的舌頭而翕動。唐阮玉顫了顫眼皮,感覺肩頭愈發沉重,他突然擡起了手。
他瘦弱無力的懷抱圈住的人,他不堪重負。
“沒有,和你沒關系。”
洛珩川止不住地搖頭,他用紅腫的眼皮不停地摩挲着唐阮玉的肩窩,他低聲呢喃,像在和自己較勁。
“有……是我害你的……我還……還照顧不好你……我想讓你看見……我努力去找……找合适的眼角膜……可我還是找不到……洛……巍彬肯定是騙我的……他找到了也不會告訴我……他不會幫我的……”酒精作祟麻痹了洛珩川的感官,他像是變了個人,脆弱易碎,輕輕碰一下就踩了雷區,自引自爆,一瞬灰飛煙滅。
唐阮玉在他語無倫次的自言自語中敏感地聽到了一個名字,他的手猛地一縮,冷汗從頭皮倒起浸沒後背、腳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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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珩川,你去找你叔叔了?!”
唐阮玉對于洛家的事基本上是知根知底的。
他知道洛家老爺子膝下有兩子——一個是洛珩川的父親洛少南,另一個便是洛珩川的小叔洛巍彬。區別在于洛巍彬是個私生子。洛老爺子年輕時風流,玩得過了火就在外面生了個兒子。外頭那小三也嚣張地很,一直逼宮想要洛老爺子離婚。洛老爺子也是做玉器古董發家的,家底豐厚,一半功勞是靠與洛老太娘家牽線、資金支持,所以他心裏很清楚,這婚萬萬不可離。
洛老爺子也是個狠辣的主兒,當機立斷與小三斬斷聯絡,連洛巍彬都不要了。無論小三如何鬧,連半個子兒都不給。沒有戶口的洛巍彬連學都沒法上,直到長到快九歲,他媽又勾搭上了一個有權有勢的男人,才給他報上一學校。
幾人一別二十幾年,等到洛珩川的父親接收了洛老爺子的生意,某一天洛巍彬找上門來。他想親眼看看到底是什麽男人如此心狠手辣,他想讨個說法。結果人沒見着,被警察抓去了警局——說是私闖民宅。關了兩天後,剛一出警局,就被人在小巷子圍堵,棍棒鐵拳無數,差點把人活活打死。
而這件事,是洛珩川的父親洛少南指示人做得。洛家的生意遠遠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麽簡單,涉及走私販私,賭石等。緬甸、柬埔寨皆有幾條完整路線。他們會同意洛珩川考警校,不是出于支持他的夢想,而是‘朝中有人,好辦事’。黑白兩道各占一頭,才盆滿缽滿。
這一點,洛珩川也是後來才發現的。
洛少南在洛珩川十八歲那年,因車禍在緬甸意外身亡。現場無他殺痕跡,但要和洛少南交易的正是洛巍彬。洛巍彬是東南亞地帶的新起的一匹黑馬,他手頭上的貨源不在市面流通,品質同價位卻遠遠高于市場。他化名魏山,從不露臉,形跡神秘。
盡管種種證據都證明這是一場意外,洛巍彬也有極有說服力的不在場證明,但洛珩川始終心存芥蒂。他刑警身份的背後卻是家族肮髒的交易,無窮的詭計與利用。
何其悲哀。
洛珩川被刺中了痛處,抗性與掙紮就愈發強烈。他胡亂地抹了把臉,稍稍與唐阮玉拉開些距離。洛珩川雙眼猩紅,紅血絲像鐵路邊殘破的網,一道又一道地攻破他的心理防線。
“你不要這樣,珩川。”洛珩川感覺腰上一緊,他微微低頭,感覺唐阮玉靠在他的背上。
“不要為我去求任何人。這樣我會更難受,珩川。”唐阮玉渾身發抖,他明明從身後抱住了洛珩川,可他的手不停地交替,泛白的骨節都抓不住洛珩川的衣服。
“我的本意是保護你,而不是讓你更痛苦。”唐阮玉的手快将洛珩川的紐扣扯繃,他用力過度,連手溫都冷了下來。
“我們就慢慢地等好嗎……如果能等到當然好,如果等不到也沒關系,我已經習慣了,我也能生活……你已經很努力了,我也不怪你,如果為了我,你必要折損尊嚴,受人侮辱,那比殺了我,還讓我難受。”唐阮玉是個多愛哭的人,自小旁的人都笑他娘娘腔,嘲諷、捉弄、刻意羞辱,他受了不少。回回不懂反擊,只能偷偷地哭。反而在瞎了之後,他變得堅強。
就像現在,他一點沒想哭。可心卻滴血成河,他已經失去了一雙眼睛,懷裏的人他就算是求着、扒着,也不敢失去。
他已經快一無所有了啊。
唐阮玉的手反射性一動,虎口被浸濕,洛珩川的肩膀發出無聲地抽搐,唐阮玉松開那衣服,反手握住洛珩川的掌心。
“都會好起來的,珩川。”
還有一句我愛你,他沒有說。
“睡吧。”唐阮玉改用掌心用力,握緊了洛珩川的手臂。
“嗯……”洛珩川感覺眼前星點無數,成千上萬束相促相疊。他順勢躺下,手卻還拉着唐阮玉的。唐阮玉由着他攥着,騰出的另一只手輕輕地覆上洛珩川的額頭。
幸好,沒有生病。
唐阮玉松了一口氣,感覺攥着他的手在漸漸回溫,他微微一動,便能與那幹燥的厚繭摩擦。唐阮玉的心跳莫名其妙地狂跳起來,好像那三緘其口,不能宣之于口的東西在彼此之間徘徊。
“小玉。”
洛珩川哭過後的聲音帶着些沙啞,聽來竟有些可憐。黑暗中他忘了開燈,沒有暖光照耀,似乎就代表着沒有窺視。好像他大着膽子做些什麽,也無妨。
唐阮玉緊張地蜷起了手指,又随着一聲“小玉”而搖動着自己。
靠一下……就好。
唐阮玉用幾乎讓人察覺不到的微弱挪動慢慢靠近洛珩川,他悄悄歪頭,将下巴靠在洛珩川發燙的肩窩裏。
人,都是得寸進尺的。他靠了一下就會貪戀體溫,想要靠得再近,再緊些。而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們四目相對。
“……”唐阮玉連氣都不敢呼,他看不見面前的人,這更叫他緊張地發抖,而洛珩川有意無意喝出的酒氣,卻像是致命的導火索。
記不得是誰先主動的。兩唇相碰的剎那,像有一個開關将全世界的燈都關掉了。全城黑暗,唯有唐阮玉倒沖的血液像束光,企圖要從他的體內炸出來。他摟得洛珩川很緊,纖細過瘦的手臂挂在洛珩川的脖子上,拉近了,再拉近些。
唐阮玉張開嘴,任由洛珩川混着檸檬氣味的口氣,用不夠溫柔又拙劣的吻技在他柔軟的口腔裏闖蕩。他從來不知道,他們的呼吸可以同步。而牙關敞開,舌尖被卷住的力度,就算是有些疼,都讓他甘之若饴。
衣服不是一件件慢條斯理解的。洛珩川是用扯的。單薄的睡衣哪裏經得起欲火焚燒,不費力氣就在敞開歡迎。洛珩川的吻游離至唐阮玉的側頸,他本白,細皮嫩肉又泛着香,沖昏着洛珩川的理智,吻濕答答又黏膩,咬過胸口,便只有含住那挺立的乳頭。
“啊……”唐阮玉猛地躬身,乳頭被洛珩川咬在嘴裏,而同時被握住的還有他的性器。他覺得自己滾燙,像油鍋裏撈出來的,他硬到發疼,而握住他的人,叫唐阮玉快要發瘋。唐阮玉擡起手臂捂住眼睛,竟顫抖地哭了起來。
“……”被貫穿地剎那,唐阮玉忍不住叫了出來。他用指甲抓住洛珩川的手臂,好像再用點力,他的腰就能被操穿。他感覺內壁在打顫,在出水,水流到了大腿根,黏在洛珩川的腿上。洛珩川附身去那大腿根,舌頭混着酒氣像在嫩肉上備了份禮。
唐阮玉感覺一陣酥麻的電流感從臀部後面射出,他不禁抽搐,而他翻身剎那又被按住了腰。
“珩……”驚呼哪有兩個字的時間,單單一聲就被刺破了內壁。唐阮玉反射性地夾緊了臀,枕頭在混亂中落地。
月色下沉,天似乎還長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