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十三、寒月

十三、寒月

靛藍色的天空月圓星明,樹叢中蟲兒輕聲吟唱。可是男子沒有時間擡頭看一眼,即便看了又如何他的眼前一片模糊連路都無法看清楚,他也無暇去聆聽夜晚的風聲蟲鳴,他唯一能聽到的就是自己的心跳聲。他的心跳的很快,一個人在害怕的時候心跳總是會不受控制。他拖着自己一條腿,在這黑夜中瘋狂的逃,甚至連讓自己冷靜思考一下的空閑也沒有,就好像他只要一停下腳步就會馬上被一群惡鬼抓住拖回到地獄一樣。不錯他就是剛剛從地獄之中,惡鬼手中逃出來的。

凄厲的風聲突然從身後傳來,甚至連彎下腰躲閃都來不及。先是手肘、胸口、臉頰與地面摩擦的陣痛,接着才是後腦的陣痛。原本就模糊的視線更加難以重疊,看到的一切都是雙重的眼冒金星大概就是如此吧。微微擡眼看着襲擊了他如今裏在他面前的東西,一副漆黑的棺木,被月光鍍上了一層霜。只是一眼他剛剛還因為恐懼狂跳不止的心,一霎那間似乎停止了跳動。他已經沒有時間去恐懼了,他甚至連痛的時間也沒有。不知是剛剛的重擊還是恐懼雙腿已經不聽使喚。

将手指深深地扣入泥土之中,用手托着自己和那兩條已經成為累贅的腿繼續逃。他一寸一寸的向前挪動,他知道這是徒勞的可是身體還是不肯停下來。就在他感到最絕望的時候,絕望的想要閉上眼睛的時候他聽到了一個鬼哭的聲音。跟準确的說是一個如同是鬼哭一般的歌聲從他前方的黑暗中徐徐傳來。而這本因讓黑夜更恐怖的歌聲此時卻是他聽過最動聽的聲音。

“救……救……命!” 他一邊更快的向歌聲傳來的方向爬去,一邊努力的扯動自己幹裂的喉嚨,發出聲音。一個正常人若是在四下無人的夜中聽到未知的聲音,都會盡量不出聲不讓自己引起發出聲音人或者是其他什麽東西的注意力,無論是什麽總歸不是什麽好東西。可是他現在做的卻正好相反。只要不是落在他身後那惡鬼的手中,即便引來一只真正的鬼,哪怕是一只奪命鬼他也不在乎。

“救命!救命!救……”他不停的大聲呼救,向前爬行。

似乎是聽不到這樣撕心裂肺的呼救聲,那漆黑的棺材有了動靜,厚重的棺材蓋自己劃開,棺材中空無一物,豎着打開的棺材蓋一端搭在了棺材上,另一端落于地上,變成一座橋,可供人進入。

“乖孩子,回去。”從黑暗中傳出鬼魅一般的聲音與他的呼聲救相比,這聲音很輕,輕的幾乎不被人聽到。

他好像也沒有聽到惡鬼這樣的溫和的勸說,繼續呼救向前爬。

“救命!救命!……”

這樣的拒絕換來的自然是可怕的後果。黑暗中惡鬼的顯身,背心突來的劇痛讓他連呼吸都險些做不到更不要說發出任何一個聲節,或許這樣子停止呼吸對他來說才是更好的。

或是不忍見證接下的一切更或是無能為力阻止的愧疚,圓月悄悄的藏在了雲後,收回那朦胧月光将一切交給黑暗。

随着月光的隐蔽,那凄慘的聲音也消失。這樣的夜中本就不容易分辨方向,如今失了引導更是讓人無從尋覓。雖然四周沒有一點燈光可是這對陸小鳳并無妨礙,他的眼力很好就連做賊的司空摘星也不得不承認陸小鳳的夜視能力比他還強。

陸小鳳承認自己的耳力比不過花滿樓可是他還是很有自信的。至少他可以肯定自己不會聽錯,剛剛黑夜中傳來的一聲聲呼救聲。那呼救聲就好像一個小女孩在黑夜中迷路被妖怪追趕無助恐懼絕望。可是他也能聽出來那不是一個小女孩,而是一個男子的聲音。這讓陸小鳳心中不免一寒也顧不得多想,畢竟如此的中秋佳節不好好的在燈火中賞月喝酒,卻發瘋似的跑到這種郊外的男人,又會有幾個呢?

是啊,有幾個正常的男人在如此良辰美景跑到這種地方呢?這樣想的人不止陸小鳳,所以在這夜裏聞聲尋覓的人也不止陸小鳳一個。

失去了聲音引導的陸小鳳,不得已停下來觀察四周的情況,察覺到有人,彎腰閃過突然攻過來招式,扣住對方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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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猴精……”陸小鳳看清攻擊他的人,剛剛還提到嗓子眼的心一下子收了回去。才要抱怨卻被搶白。

“你這陸小雞撞鬼了亂叫救命?”司空摘星極其不滿的說道。

“我?”陸小鳳被司空摘星問的莫名其妙。“剛剛難道不是你這死猴精在耍我。”

“你這陸小雞搞清楚了,遇到我的東西才要喊救命吧。”司空摘星說道。

“這倒是。”陸小鳳說道,其實他早該反應過來的,以司空摘星的性格若是真的遇到什麽事情斷不會如此呼救。虛驚一場讓陸小鳳着實松了一口氣,可是新的問題也馬上來了。剛剛叫聲既不是他自己也不是司空摘星那會是誰或是什麽東西?陸小鳳向四周看看似乎想找到絲毫的蛛絲馬跡,可是卻毫無收獲。“剛剛會是什麽?”

“八成是這林中飄蕩的鬼怪本想出來賞月,結果卻被你這陸小鳳的鬼叫吵得魂飛魄散了。”司空摘星說道末了還不忘做了一個翻白眼吐舌頭的鬼臉。

“現在是中秋又不是中元哪裏來的鬼。”陸小鳳看他這樣不滿的說道,卻還是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

“你這陸小雞自己不就是一個色鬼酒鬼賭鬼麻煩鬼,平日也最愛裝神能鬼。”司空摘星說道。

“……”陸小鳳還想說什麽,卻被一陣突如其來的陰風打斷,兩人各向後退了一步,一樣東西就那樣橫在了兩人中間。此時月光從烏雲之後稍稍的探出了一陣子,可是又馬上躲了回去,這片刻的月光卻足以讓兩人看清楚他們面前的東西。

那是一副棺材,一副漆黑略帶腐朽的棺材。兩人相互使了一個眼色向棺材靠近,就在司空摘星的手要接近棺材的時候,棺材卻自己溜掉了,不錯是溜掉這副棺材就像是一個活物一樣躲避開了司空摘星的觸碰,可是它并沒有逃,相反似乎剛剛司空的動作好像是冒犯到了它,它開始圍繞着兩人打轉。

“……”司空摘星和陸小鳳兩個人背靠背看着這圍着兩人不停打轉的棺材。陸小鳳見過不少怪事,可是卻從沒見過比這更詭異的事情了。他定下神仔細觀察四周卻找不到他預想之中的操控者。就在此時棺材在陸小鳳面前停下,突然飛起向着兩人撞來。

陸小鳳已經來不及躲閃,回身将司空摘星一把拽到懷裏壓低他的頭,一陣陰風從他們頭頂掠過。而那棺材就這樣再次飛入黑暗之中。

而詭異的事情還沒有就此結束。還不等兩個人定下神思考自己應該是追上去還是立刻逃跑的時候,詭異的事情卻再一次發生。那副棺材有回來了,從天而降,豎立在兩人三丈之外,随之而來的還有一個聲音。

這一次不是求救聲,而是如同銀鈴一般女子的吟唱聲,吟唱的內容都是詩經中關于愛情的。那聲音很好聽讓人着迷,從四面八方飄來将兩人環抱根本就分不清聲音的來源,詭異卻美妙。可有時候你在黑夜中聽到鬼哭可能是風聲,但若聽到鬼笑那麽就真的是有東西,而且是要命的東西。

“……”陸小鳳也被這美妙的聲音能得有些昏頭,一直到他的手臂上傳來一陣陣的疼痛。他才意識這聲音絕不會是某個想在花好月圓之夜出來會情郎的姑娘吟唱的。

“……”司空摘星緊緊的抓着陸小鳳胳膊,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氣,關節都在泛白,但是更白的是他臉。這個聲音他記得,若是放在平日寂靜無人的夜裏他聽到這聲音或許還有些期待,可是如今一切都不同了。‘她怎麽會在這裏,而且不止她一個人。那就是說她是來執行命令的……這是圈套。’

“偷兒,怎麽了。”陸小鳳注意到身邊人驚恐的神色,他還是第一次看到司空摘星這般的神色。

“逃!”司空摘星只說了一個字,便拉着陸小鳳要往另一個方向逃走。可是兩人才剛剛轉身還沒來得及邁開一步,又有一副棺材從天而降,阻攔了他們的去路。而那女子吟唱的詩經還在繼續。

棺材是豎立的狀态,而棺材蓋并沒釘釘子,豎立不住的蓋子自己倒下。随着突然前後兩聲巨響,吟唱聲停止了,一片寂靜之中棺材裏面的東西被展示出來。那是兩個人,一動不動的躺在裏面就像是死人。棺材之中的躺着的當然是死人,而死人當然是一動不動的。不過就像咱們總是說得那樣凡事都沒必然。

“……”陸小鳳見過很多死人,可是這兩個死人和他見過的都不一樣。他上前幾步走到棺材前,伸出手摸摸棺材中的死人。然後陸小鳳既然笑了。“是木頭人。”

“我知道。”司空摘星也走到另一幅棺材前,看着裏面雕刻的惟妙惟肖的木人。“想不到這麽快就找來了。”

“偷兒?”陸小鳳不解的望向站在自己幾丈之外的人。

“小蛟龍小丈夫,又被江湖人稱為鬼丈夫,棺材子。和死劍客總是帶着一條草席一樣,這個小丈夫不論走到哪裏都會帶着兩副棺材。而看過他棺材中東西的人最後都只能進棺材。”司空摘星說着聲音有些顫抖,他在害怕。

“現在不是一個月前,咱們未必會輸給他們記得嗎。”陸小鳳當然能留意到司空摘星的恐懼。他走到司空摘星身邊拉住他冰冷卻滿是虛汗的手。可是他又馬上注意到司空摘星在怕的并不是面前這兩幅棺材而是其他的東西。他看棺材的眼神滿是不屑,他在留意四周的聲音。“九紋龍從來都不會單獨行動,剛剛的歌聲又是什麽龍。”

“……”司空摘星并不回答,他暗自從自己的衣袖中劃出他剛剛拿回那短小的銀色兵器。看着陸小鳳輕聲的說道。“陸小雞,對不起。”

四更天,月已經悄悄落下,花燈也早已熄滅,歡鬧的街道一片寂靜。即便是中秋佳節也有結束的時候,人們歡度之後自然是要好好地睡一覺。

這天下富有的人有很多,可是論擁有地産最多的莫過于江南花家。湖州自然也有花家的産業,想找一處安靜的地方休息也不是難事。西門吹雪看着躺在自己身旁的人。平日總是梳理的一絲不茍的青絲如今都披散開來,俊美的臉孔染上了一抹紅暈,額頭上還透着微微的汗珠,伸出手背為他擦去額頭上的汗。兩人被同一條被褥所掩蓋的身子,同樣的一絲不挂。

“怎麽了不舒服嗎?” 察覺到攔在懷中的人在微微扭動身子。

“西門,你的手好冰。”花滿樓輕聲的說道。

西門吹雪沒有說什麽,只是輕輕的收回搭載花滿樓肩膀的手臂,将被子壓好,這秋時的夜晚确實寒氣逼人。剛剛正是火燒身還不覺得。

“不早了,早些休息。”西門吹雪輕聲的說道。西門吹血的手是冰的,很多時候人們都覺得這個劍神就連血也是冰的。所以這樣的抱怨他并不陌生。

可是這一次放在被子外的手,又被人抓回到被子裏面。

花滿樓用自己的手抱住着西門吹雪那冰冷的手,摸着這雙冰冷的手上面的傷疤老繭,這雙手不知沾了多少人命似乎還能聞到那陣陣的血腥味。那種花滿樓最讨厭的味道。西門吹雪吹得不是雪而是血,那些背信棄義,背叛兄弟冷血之人的血。西門吹雪讓自己身上沾滿了背叛者的血。

“……”看着花滿樓将自己的手拖到他的唇邊,輕輕的呵氣揉搓。

“西門,謝謝你。”花滿樓輕聲的說道。

“為什麽謝?”

“正因為有你這樣的人,像我這樣的傻瓜才能繼續傻下去。”花滿樓說着将西門吹雪的手藏在心口,這冰冷的手會不會被心口的溫度變的不再比冷花滿樓不知道,可是若是他還活着他便願意還這雙手它本該有的溫度。

“我在。”西門吹雪在花滿樓的額上落下一個輕吻。

作者有話要說:

又做修改了。

陸:你這是要改幾次啊你。

15:~~~~(>_<)~~~~ 人家也不想啦,果然蛇冬天是要冬眠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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