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二十六、知否
二十六、知否
八月二十南宮門
陰沉的天空,烏雲将陽光遮掩的一絲不透。
這樣的天氣難免給人一種今日太陽缺席并未能照常升起的錯覺,就好像在提醒着人們昨夜的恐懼疑團仇恨還未結束,新的一天還未到來。
在這個時候清醒過來的南宮琳琅就有這種感覺,未結束便無法開始,他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已經逃出了地獄逃離了那個惡鬼。他既不能将已經發生的一切當做是一場噩夢淡忘去,也不敢斷言自己不過是進入到了另一場夢魇之中。是好是壞還是未知。
‘果然還是一場噩夢。’
南宮琳琅發現所有出現在他面前的人,看他的眼神都有意避開他,絕不正眼看他,是不忍還是不敢,亦或只是單純的對于他感到厭惡不恥。就連上蒼也會有吝啬陽光的時候,更不要說我們這些凡人了。
南宮琳琅他分不清也不想去分。如果有可能他也不想看到現在的自己,看那惡魔在他身上留下的印記。他合上眼不去看,然而黑暗卻讓惡鬼的聲音在他耳畔想起,那聲音那些話就像被深深地刻在了腦中。
‘你要狠,就去恨那個殺死了你大哥的人。’
——害死了大哥的人
‘如果南宮蘭陵沒被殺死的話,你現在也不會承受這些了。’
——我,不因該是我的錯。
‘是誰為了什麽殺死南宮蘭陵。’
——如果不是他,大哥就不會死。都是他害的,是他的錯……不是我……
“都是他害的,是他柯子年……”
南宮琳琅的這份指責,不消片刻便傳到了南宮門主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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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過午時,太陽卻依舊不見蹤影。人們總是會被天氣影響到心情,夏日炎炎的躁動,雲霧蔽天的陰郁。即便是花滿樓這樣看不到的人,也一樣會被天氣所影響。
稍早前南宮門主命人來請他們的時候,花滿樓沒有去叫醒陸小鳳與他們一道。他覺得現在的陸小鳳只怕無心理會這些。可是他又很快後悔了,如果陸小鳳與他們一同的話或許這種局面就不會發生了,至少不會像現在這般不可收拾。
再回想起當時的情景花滿樓就忍不住皺眉。
南宮琳琅指責是柯子年幫助九紋龍害南宮門。而柯子年卻毫不否認甚至承認,無法無天能在一個月前能夠那麽輕易的就找到并抓走南宮琳琅确實有他的幫助。
随即又反嘲笑南宮門主既然能在三年前将打算做出有損南宮門聲譽的南宮蘭陵殺死,現在有為何對着已經将南宮門倆面丢盡的小兒子下不去手。這一切本能在三年前就結束,可是他們卻自己殺了唯一的救星。名或命,三年他們為南宮蘭陵選擇保住名聲奪走了他的命,而今日南宮琳琅是保住了自己的命卻徹徹底底的讓南宮門丢掉了名。
‘要不是你們之中有人殺了蘭陵,今天的這一切就不會發生。一切恩怨都可以在三年前結束的。’
對于柯子年的這些話,自然引來了南宮門的不滿。即便抓住了顧飛,可是南宮門的人依舊堅信是九紋龍殺死了南宮蘭陵,一切得罪都是那可怕的女人造成的。
而柯子年也堅信自己的判斷,甚至表明了自己的殺意,終有一日他會讓南宮門償還這條命。
南宮門後院的小亭之中,雖然柯子年說了如此的話,可是南宮門主卻似乎并不在意。畢竟老虎又怎麽會将一只小貓的威脅放在眼中。南宮門主并沒有立刻趕走柯子年,只是讓司馬青城和歐陽雲德看好他,直到他願意離開。
“柯兄……”花滿樓斟酌再三之後對着坐在石桌對面的人開口。
“花賢弟,你不用說了。這命是他們欠了蘭陵,蘭陵想為這個家好為,想救他們所有人的命,而在他們眼中名卻比命更重要,這條命是他們欠了蘭陵的。”柯子年說道。
“可是柯兄關于南宮蘭陵的死。”花滿樓又想到了昨日的談話,現在誰都不敢說南宮蘭陵究竟是怎麽死的。這是一個需要答案的謎題。
“花賢弟難道你可以給我別的答案嗎?”柯子年也說道。“若是不能,除非你能殺了我就請不要阻止我。”
“……”花滿樓明顯被柯子年的話吓到了。
“這一次不行,我可以等,一年兩年,十年二十年,一直等到時機成熟之時。說不定等的時間太久了我也會變得像那女人一樣日複一日的思考着如何去讨債複仇,最後對此上瘾甚至是樂此不疲。”柯子年說道。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他似乎已經能看到那樣的自己。
酒越窖藏就會越甘美也越醉人,而仇恨會不會也如此。一直在心中藏匿幻想它的味道,待真正打開的那一刻,只是小小的一口就将人灌醉,喝醉的人如同瘋子又有什麽事情是做不到不敢做的?
‘結果,柯兄你還是恨錯了人。’花滿樓明白,柯子年現在最恨的那個人其實還是他自己,他認為是因為自己接受了南宮蘭陵,才害他被那些為了名而活的人殺死。
明白,可是花滿樓卻不敢說透,他怕一旦說透了柯子年就會傷害到他自己。恨別人終歸是要比恨自己更簡單不是嗎。現在柯子年要想讨要的命是他所以為的那個,親手結束掉南宮蘭陵生命的兇手的。可若是被他說破了讓柯子年開始用自己命去償還南宮蘭陵,那又要如何阻止。就像柯子年說的那樣他可以等,等一輩子。一個人一輩子都要恨自己那将會是一件多麽殘忍的事情呢,花滿樓不敢去想象。
現在柯子年需要一個答案,一個完全不同的答案,哪怕真實比預想的更糟,或者猜測毫無偏差也無所謂。他想要的也不過是犯下罪行的人可以得到應有的報應,他相信上蒼是公平的,害人者定會有報應,然而他想要親眼見到有人為他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這樣的柯子年讓花滿樓想起了當年在桃花堡的事情。自己的父親他們不也正是想要給花滿樓一個新的答案。在哪之前他曾經無數次的設想過,若是有照一日鐵鞋大盜真的出現在他面前,他一定會将手中的劍刺入他的喉嚨,讓那恐怖的笑聲徹徹底底的消失掉。可是當他真正面對鐵鞋大盜之時,他的手中有劍,劍也指在了鐵鞋大盜的脖頸之上,只要輕輕一下,他就可以完成這些年的期望,将噩夢抹去。然而他還是選擇放下劍,因為他已經得到了答案,知道有人已經罪有應得。
他相信現在的柯子年就和當年的自己是一樣,只要他能得到一個答案,只要讓他可以親眼見到上蒼所安排好的因果報應。那麽他也會徹底放下,甚至會覺得自己的恨是多麽可笑。
可誰能給他一個答案呢?
陸小鳳或許是個不錯的選擇。
“那我就只請柯兄你暫且先停一停。不妨讓陸小鳳他試試,看他能否幫你找出當年的真相。”花滿樓說道。
“你想讓我等多久?”
“柯兄你已經等了三年不妨就再多等三日。”花滿樓說道。
“若是他還是找不到,解不開呢?”柯子年問道,垂下眼。他想答應但是他不敢。
“若是他不行,我此次出門還未殺人。”一直在一邊傾聽卻沉默不語的西門吹雪說道,将手中的劍舉起。言下之意再明顯不過,他願意為柯子年去殺了那個他心中的犯人。
“……好。”柯子年看着西門手中的劍沉默片刻之後應道,他也明白竟是憑借他自己的力量一輩子都或許無法手刃仇人。
如此決定下來的五人離開庭院回到別院安排的客房。
遠遠便看到,小嬌從陸小鳳他們此時所在的房間之中出來,一瘸一拐向他們這邊走來。
“阮夫人,陸大俠他們已經醒了嗎?”司馬青城問道。
“陸大俠他們剛剛用過膳。”小嬌說道。“我正要去找幾位。”
“那司空他現在……”花滿樓才想問問司空現在如何,畢竟他們還有很多事情要找司空問。
就在這時,突然傳來一聲幾乎能把房頂都能掀翻的慘叫聲,不是別處恰是從房間傳來。
“小鳳,出什麽事了。”花滿樓剛要推門卻發現被從裏面落下了栓。
“花滿樓!快點來救命……!”傳來陸小鳳求救的聲音,可是聽上去有點奇怪咬字不是太清楚。
“沒事。”另一個聲音從屋裏傳來。“你這混蛋叫個鬼救命,小爺我又弄不死你。”
“司空?”聽到熟悉的聲音,花滿樓反倒不擔心了,也明白房中正在發生什麽。看來柯子年提供的法子确實有效。确實這一晚下來,司空已經能正常說話,耳朵也不會太難受。可是陸小鳳卻因為将毒物含在口中的關系導致舌頭發麻,口齒有點不太清楚。
于此同時傳來了幾聲瓷器被擊碎的聲音。
“你這猴精來真的啊。”
“你這混蛋陸小雞有種就別躲。”
明白過來的人是不擔心了,可是司馬青城和歐陽雲這樣還狀鬧不明白情況的,心裏很是着急。見花滿樓從門邊退開,上前一步對着落栓處就是一掌下去,門應聲而開。
“陸大俠你……”詢問的話還未出口幾個擔憂的人就被眼前的情景鬧糊塗了。
就看陸小鳳和昨晚被他救下的人站在哪裏,隔着桌子對峙着。陸小鳳明顯有些衣衫不整,還用一只手捂着脖子。司空摘星也一臉嗔怒,用手指着對面的人,眼睛四處打轉似乎在尋找兵器。房中擺設的瓷器碎了不少,而打碎它們的不是別的而是幾根普通的竹筷。
見狀兩人本能的掏出自己的兵器,就要上前搭救陸小鳳。
“別過來。”然而見到要來搭救自己的人,陸小鳳卻叫道。
還不等司馬青城反應過來,就見眼前身影一晃,手腕一麻。
待他反應過來手中的寶劍已經不見了蹤影,和陸小鳳對峙的人手中卻多了一把劍。
“該死。”發現已經阻止不及的陸小鳳皺起眉。
“姓陸的今天小爺不削了你,就跟你姓。”司空摘星拿着司馬青城的劍指向陸小鳳。說罷便對着陸小鳳砍過去。
“花公子?”司馬青城還想上前,卻被花滿樓阻止。
“沒事的。”花滿樓笑道。
“花滿樓,西門你們還是不是兄弟,看着兄弟被人砍都不幫忙。”陸小鳳一邊躲避一邊哀嚎。
“陸兄你忘了,花某什麽都看不到。”花滿樓笑道。
“你的手又沒廢。”西門吹雪也冷冷的說道。
“……”歐陽和司馬也反應過來,那個可是陸小鳳。靈犀一指什麽劍接不住呢?可是陸小鳳卻似乎完全忘記了他還有這樣一個絕招只是一味的躲避。
在陸小鳳和司空繼續雞飛猴跳,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時候,讓我們将時間稍稍倒退須叟,看看這個局面是怎麽造成的。
這個時候衆人都聚在前廳,上演着讓人頭痛的一幕。
司空摘星和陸小鳳都是被餓醒的。陸小鳳張開眼映入眼的就是司空睜着漂亮的大眼睛看着自己,似乎在思考着什麽事情。脖頸鎖骨之上還有些許紅斑未消去。
‘餓了?’陸小鳳張嘴卻不出聲,兩人的肚子都在不停地打鼓。
‘……’司空點點頭。他已經想不起來自己上次是什麽時候才吃了一點像樣的東西。
‘那我去找點吃的,你再睡會。’陸小鳳也是昨天幾乎就沒吃什麽東西,而懷中的人這幾日恐怕也不會有什麽太好的待遇。動一動手臂示意司空稍稍擡頭好讓他可以把手臂抽出來。
陸小鳳從床上坐起來,手臂被司空壓得有些發麻。用另一只手揉捏一陣後,又捏住自己的臉頰,舌頭在嘴裏裏面亂攪。不知為何他突然覺得嘴麻,好像找不到舌頭了。
“怎麽了?”看到他這樣司空詢問。
“沒事。”聽到司空能說話了陸小鳳很是高興,卻被自己說話的聲音吓了一跳。
“你這個陸小雞怎麽突然大舌頭了?”司空笑道。
“不知道,舌頭有點麻。”陸小鳳說着,舌頭在口腔之中亂攪。
就在此時傳來了敲門聲。
“陸大俠?”小嬌的聲音傳來。
“稍等。”陸小鳳說着,登上靴子。
“等下也幫我找身衣服。”司空見他拿起一邊的外套披上,拽拽陸小鳳的衣角說道。
“好。”陸小鳳答應着,可在看着那扇将他們與外面隔絕的木門,陸小鳳卻有些猶豫和害怕。
昨晚小丈夫說的那些話,有多少人聽進去了?又有多少人只是當成瘋言瘋語。現在又有多少人在門外面等着他的證實或反駁。
微微打開一條門縫,看到門外只站着小嬌一人,松口氣。退出來輕輕将門合上。
“陸大俠你睡起來了。”小嬌說道。
“是不是出什麽事情了?”陸小鳳說道。
“沒有,我是來為陸大俠你們送些膳食,還有衣物。”小嬌說道。
“等了很久了,怎麽不直接敲門叫醒我。”見小嬌一手提着一個食盒,另一手還抱着一個包袱。沒有跛的腿有些抖動,想是她已經在門外站了很久了。
“我怕打擾了陸大俠你們歇息。”小嬌說道。“司空神偷他現在無恙了吧。”
“你是想見司空把。”陸小鳳笑着推開門,讓身請小嬌進來。“先進來坐吧。猴精有美女來看望你。”
“……”聽見陸小鳳這麽喊,司空看過去就見一個臉上有着舊傷卻依舊美麗的年輕婦人,一瘸一拐的走進來。“你是……阮氏山莊的小嬌姑娘。”
“是我,想不到司空恩公你還記得我。”小嬌開心的說道。
“現在要改口叫阮夫人才是。”陸小鳳說道。
“那真該恭喜你才是。”司空笑道,他也和陸小鳳一樣對小嬌這樣的女子記憶深刻。這樣的結局值得她這樣的姑娘擁有。
“還要謝謝司空恩公你,若不是當年你來偷,我或許只能一輩子只是嘴上說說忘記罷了。”小嬌說道。小嬌還想再說什麽,卻突然聽到身邊陸小鳳的肚子突然叫了一聲。
“……”陸小鳳頗為尴尬的笑笑。
“抱歉,你們還未用膳吧。”小嬌也不好意思的說道,将衣服交予陸小鳳。“吃食有些涼了,我拿去熱熱。”
“不用那麽麻煩了,再等會我們就餓死了。”陸小鳳攔下小嬌,将手中的包袱扔給司空。
“……”司空接住包袱,放下床幔準備更衣。
司空換好衣服,這邊食物也擺好。兩人本就不是那種太過拘束之人,更不要說肚子餓的時候。當然不過陸小鳳也不只是光動嘴吃東西,他還不忘問問題。
從小嬌哪裏得知了昨晚無法無天是如何出現,她們在閨房之中又說了些什麽。最讓陸小鳳意外的是當年那個請了司空去偷的人竟然不是別人,正是無法無天。此外他們還得知了南宮琳琅在正午前後清醒了過來,花滿樓他們都被叫去商量一些事情。而陸小鳳似乎對此并不是太關心。
“現在你這猴精有些事情是不是該解釋一下了。”填飽肚子之後,陸小鳳決定先發制人。
“既然要解釋就等人齊了一起解釋。”司空說着,看向小嬌。“小嬌,能不能麻煩你去看一下花滿樓他們是不是回來了。”
“我這就去。”小嬌說着,拖着步子走出門口。
“怎麽了猴精?”小嬌剛離開,就看到司空立刻起身跑到門邊将門栓落上。
“趁着花滿樓他們沒來,有點事要做。”司空說着低着頭移到陸小鳳身後。“本來你不提我都要忘記了,傷口還痛嗎?”
“早就不痛了。”陸小鳳說道,心想‘這猴精不會是在自責吧。’。
“是嗎?”司空伸出手臂,從背後攬住陸小鳳。俯下身将自己整個人貼上去,貼在陸小鳳耳邊輕輕的說道。“陸小雞,那時候我真的很後悔的……”
“偷兒……”陸小鳳咽口水,就感覺司空的唇貼着自己的脖子在不斷游走,似乎在尋找什麽。之前有說過的陸小鳳最敏感的地方就是脖子了。被司空如此這樣小小鳳又開始不出意料的有反應了。
“我後悔怎麽沒……”司空稍稍将唇移開,又開口說道。“多給你小子兩刀。”
“……”陸小鳳還沒反應過來,剛剛溫柔的語氣怎麽一下變了。就感覺到脖子一痛,司空已經狠狠的咬了下來。“啊!”
“小鳳,出什麽事了?”就在此時花滿樓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花滿樓!快點來救命……”陸小鳳求救。
“沒事。”司空松開陸小鳳也給花滿樓回音。
“……”陸小鳳也借機立刻脫逃出來,用手捂着脖子。
“你這混蛋叫個鬼救命,小爺我又弄不死你。”司空不滿的說道,又拿起桌上的筷子對着陸小鳳就扔出去。
“……”陸小鳳幾個閃避都輕易的避開,只是可憐那些擺設瓷器。看着那些被擊碎的瓷器,以及一根筷子竟然釘入牆裏面數寸,足見司空用足了功力。“你這猴精來真的啊。”
“你這混蛋陸小雞有種就別躲。”兩個人只有四根筷子,找不到兵器的司空摘星指着陸小鳳罵道。就在這時候房門被撞開,司空看到一個不曾見過的年輕人手中正好有把不錯的寶劍。
此時此刻陸小鳳的心情,用現代我們最常用一句話來說的最貼切的莫過于。
‘是不是我早上張開眼的方式不對啊。’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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