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六十六·螳雀

六十六、螳雀

一個陸小鳳就足以讓人頭痛,現在冒出來兩個有人甚至想幹脆昏過去得了。為了不讓大家也昏了頭,我們先暫且将這先到的剃了兩挑眉毛的叫回頭小鳳,而這後到一身黑衣的後來者便稱呼他浪子小鳳。

這兩個陸小鳳除了那兩挑眉毛之外容貌完全看不出絲毫差別,但給人的感覺卻完全不一樣。那回頭小鳳站在那裏腰板挺得筆直,表情嚴肅一身正氣,這便是讓人們敬仰最渴望見到的陸小鳳,武藝高強俠肝義膽。而那浪子小鳳卻随意的站着,嘴角挂笑一副痞樣,而這樣吊兒郎當的樣子則更是那個走到哪裏都喜歡交朋友惹麻煩所有人都熟悉的陸小鳳,讓人見了便頭痛的大混蛋。

這先到的‘陸小鳳’完成了很多只有陸小鳳能做到的事情,做了所有人都希望陸小鳳做的事情,沒有人想說他是假的。而這個晚到的‘陸小鳳’雖沒有做任何事情來證明自己,可是一看到他便讓衆人都有種隐隐頭痛的感覺,這樣的陸小鳳也沒有人敢說他是假的。

“才一年不見,滿樓長行你們兩個什麽時候默契這般好了。”浪子小鳳看看被燕翎镖釘在桌上的白緞,再擡頭看向站在桌子對面的友人輕笑道。

“你究竟……是人是鬼?”

“鬼,當然是鬼。”面對如此疑問浪子小鳳卻笑道。

“除了陸小鳳那個酒鬼,還會有誰連命都可以放一邊也要先喝痛快了。”唐二先生道。

“的确如此,不過還差了點。”花滿樓笑道。

“還差了那點?”蔔巨疑惑道。

“差在一壺酒又豈能讓陸小鳳痛快。”沙曼道。

“這嗜酒如命的酒鬼怕沒個十幾壇酒不會滿足。”老實和尚也接道。

“這麽久不見和尚還是一樣不老實。”浪子小鳳卻笑道。

“和尚難道說錯了?”

“當然不對,十幾壇酒又那能痛快。”浪子小鳳不滿道。

“那若是逍遙山莊一窖的五十年陳釀呢。”蒼長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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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夠不夠。”浪子小鳳卻搖頭道。

“再加上萬梅山莊的呢?”西門吹雪也道。

“……”浪子小鳳卻還是搖頭,并直接抄起了桌上另一壺酒灌起來。

“那你倒是說說怎麽才夠。”惠小頂不耐煩道。

“一杯濁酒知己共飲就足以。”浪子小鳳說着,将手中的酒壺遞了出去。

這遞出去的酒壺就在花滿樓面前可是此時的他卻像真真的瞎子那樣看不到,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裏。而其他人看着面前這個‘陸小鳳’也露出了那為難的神色,沒有人敢去接過這壺酒。

不敢,不願,不能。最完美和最真實,誰不想要一個最完美的存在,可誰又能去拒絕那最真實存在的。

“怎麽你們不相信我是真的?”見衆人猶豫不決的模樣,浪子小鳳卻笑道。然後看向站在哪裏的另一個自己。“還是你們跟願意相信他是真的?浪子回頭金不換當然要比一個混蛋酒鬼更讨人喜歡。”

“并非不相信你,只是他已經證明了自己是陸小鳳,而你可有何證據來證明自己。”祿求義聞言很不滿道。

“你們讓我證明自己是陸小鳳?”浪子小鳳聞言就像是聽到什麽可笑的話一般大笑起來。

“有何可笑?”司馬紫衣道。

“我笑,我憑什麽要向一些無關之人證明自己是陸小鳳。”浪子小鳳像是喝醉了一般指着面前的人大笑道。“你們又有什麽資格來判斷陸小鳳是真是假,我有的是證據不過你們沒資格看。”

“父母家人,兄弟朋友豈會是無關之人。”有人不滿道,但卻更讓人不敢去質疑他的身份。如果說回頭小鳳是每個人都期望見到的陸小鳳,那這浪子小鳳則是每個人都見過的陸小鳳。難道這陸小鳳從地府出來之後便分成了兩個,這種想法未免有些太過荒唐,可陸小鳳身上發生的事情什麽時候不荒唐過。

“所以你不能證明自己。”祿求義畢竟是老江湖,直接尋到關鍵。

“絕對不能。”浪子小鳳卻還是不見半點驚慌。“我不能證明我是真的,不過我能證明他是假的。”

“旁人沒資格判定你的真假,你又憑什麽指認我的真假?”被指到的回頭小鳳也不慌張道。

“我是沒資格,可是你自己有。你已經承認了自己是冒牌貨還需旁人再多說嗎?”浪子小鳳也笑道。

“我自己承認,我怎麽不記得?”

“不記得,那不如我幫你回憶一下。”言罷從他帶來的麻袋之中掏出一樣東西。

當看清他掏出的東西同一瞬間女子的尖銳驚呼響起。任誰也想不到他掏出的東西竟是人的頭顱,見到這樣的東西就算是一個個過慣了刀口舔血的男子漢都在一瞬間吓得面色煞白,更不要說在場的還有幾個女子。岳紅鸾更是花容失色的躲在了回頭小鳳的身後。

浪子陸小鳳将掏出的頭顱,擺在桌子上。緊跟着又掏出一個,就這樣他竟掏出了六個人頭。在場的畢竟都是江湖上叫得出名號的人物,一霎的視覺沖擊過後,立即發現其中異常。這些頭顱太過幹淨沒有半點血腥味,這些當然不是真的頭顱,而是假的木頭只是貼上了足以亂真的面具。而再細看清那假人頭的面容後,在場大部分人的面色更是變的難看。

回頭小鳳的面色倒是沒什麽變化還是那般鎮定,然而他的眼神中在這片刻間也是難掩的驚慌。這幾個人頭就在幾個時辰前過關斬将之時他才見過的。在稍亭遇到的喝醉酒頭頂生瘡腳下流膿的乞丐,在城門前撞了他還險些被蔔巨打中的麻臉小販,在酒店外為他們端上酒的駝背店小二,在酒店樓上茶室之中為西門吹雪和司馬紫衣沏茶的老婆婆,在茅房門口等待他的美麗女子,在祿府為祿求義送去機關圖紙的老者。

“你?”弄清眼前人的身份後,回頭小鳳瞬間反而覺得輕松了不少。‘原來如此這便是傳聞之中神偷的易容術果然了得,連我都差點上當還以為……不過來的正好。’

“連這也認錯,你怎麽敢說自己是陸小鳳。”

“我怎麽不敢,倒是你怎麽還敢來見我。”回頭小鳳道,看着面前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我既然都不願再和你有半分糾纏,又何須再去費神去分辨你變成什麽樣子。你在想些什麽作何打算又同更同我無關。”

“……”其實也不用點名,衆人早該想到的。陸小鳳只有一個,這多冒出來的一個定然是他人假扮的,而能将那個半個人的陸小鳳如此惟妙惟肖扮出來的除了那不是人的還能有誰。

“你這冒牌貨還敢在這裏胡說八道,想要裝到什麽時候。”公子岚忍不住責罵道。若非司馬青城和歐陽雲德兩人左右架着他,定沖上去撕爛了這人的臉。

“你們這些邪教才是鬧夠了沒有,陸大俠都已經大人大量不追究了。司空摘星你還來糾纏不休搞這麽多事情是什麽意思。”

“起初還不信譽滿天下的俠盜偷王會是個卑劣小人,現在算是見識到了果然陸大俠所言,什麽偷王之王也不過是個卑劣鼠輩罷了,竟會為了男人而不擇手段連女子婦人都不如。”

事到如此旁人也開始紛紛指責起,這不知收斂還來破壞他人姻緣的人來,也更堅信了先前這回頭小鳳已經浪子回頭的言論,現在他不論說什麽做什麽在旁人看來都僅僅只是出于得不到的嫉妒。除了公子岚外在場的其他人竟也沒有一個打算出來為他做任何的辯解,難道他們也都相信了陸小鳳的說辭,并非他認不出,而是壓根從頭到尾都是不想去認,懶的去認。若真是如此那麽司空摘星此番辛苦的布局到頭來豈不是只是為他人做了嫁衣不成。

可是偏偏就是在這樣對自己百般不利的情況下,司空摘星假扮的浪子小鳳卻還在笑,就像真的陸小鳳那樣笑的一派輕松。

“真是自作孽,百密一疏是我失算了。”浪子小鳳苦笑道。“現在就算我當着所有人的面把你那張臉皮拔下來,只怕也會被人當成我用了妖術。”

“這裏唯一該撕下臉皮的只有你吧。”回頭小鳳嘲諷道。

“其他地方都是漏洞百出,這份自以為是的蠢勁倒是學的和那個白癡陸小雞一模一樣。”不理會所有人那僵掉的表情繼續道。“你若真的做的無懈可擊,又豈會無人認出我是誰。”

司空摘星這句話讓在場的不少人都在心中捏了一把冷汗,果然這司空摘星不出現好過出現,這不他一來只是一句話,便讓他們所有的計劃功虧一篑。

可在場的大部分人卻還是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便連這回頭小鳳也不例外。正因為他知道自己是假的所以在看到司空摘星所假扮的陸小鳳的時候才會産生疑惑,甚至錯以為出了什麽偏差陸小鳳真的逃出來。而其他人不也是如此,在那一瞬間真的以為見到的就是陸小鳳本人。換言之也就是說在場的人并非像其表現的那樣信任這個浪子回頭的陸小鳳。想到此處假的還不自亂陣腳,可是他反而覺得如此這般簡直再妙不過了。這江湖上之中聰明人自然有,可聰明人都有個壞毛病就是喜歡假裝糊塗,而這也早就在他們的計算之中,若是遇到裝糊塗的個別人根本無需理會,便讓他們聰明反被聰明誤裝糊塗變成旁人眼中的真糊塗。

‘偷王之王這只千年老狐貍原來也不過如此。這能在之江湖上成名的有那一個不是老奸巨猾,沒有十足的把握誰也不會做第一個傻瓜。你若不出現多過上兩日我怕也瞞不下去的,而你就這樣自己送上門來拆穿怒斥,從今往後還有誰敢質疑陸小鳳的改變。’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倒是沒說錯一點我以前确實愚蠢自以為是,我自以為十年交情能認清你,可結果呢。”假小鳳故作惋惜哀嘆道。“我已經死過一次了,如今重生我又豈能重蹈覆轍。你若覺得我變了,那你便該記得曾經那個心甘被你欺騙陸小鳳是被你親手所害死的。”

“人都會變,事到如今有些事便莫在執着了。隕算了莫在鬧下去了……”蒼長行寬慰道。他現在是真糊塗了,倒不是對于陸小鳳的真假,而是司空摘星的态度。他先前明明已經默許了整個計劃甚至提出要幫忙,怎麽現在又突然改了主意不顧大局非要拆穿這假的陸小鳳不可,這簡直就是添亂。

雖然知曉真相的十餘人都看的出來司空摘星如此胡來是在給他們原本周密的計劃搞破壞,可是卻偏偏沒有人站出來阻止他。

“以前看不清人的看清了當然可以變。”司空摘星卻笑道。“可本來看清的人又突然看不清了又該怎麽解釋?”

‘他不會是想把那些事情說出來吧。’岳紅鸾聽到這話心跳都漏了一拍,不過聽到其他人對于司空摘星已經很不耐煩便稍稍放松下來。‘等等不要慌,現在的情況完全對他不利,就算他說出來也根本就不會有人相信他的。’

“你還有什麽話直接都說出來好了,一次都說清了,以後都莫要再來糾纏鳳大哥了。”岳紅鸾催促道。‘……沒錯,你現在最好全部都說出來,那些事情從今日起就會徹底淪為謊言,就再也不用怕了。’

“岳小姐你不用那麽緊張,我指的人不是你。”司空摘星像是看穿了岳紅鸾心中所想。

“那你指的是誰?”岳紅鸾不服氣道。

“是我。”伴随着一陣寒意一個同樣冷峻的聲音傳來。随着這寒意只見一位白衣似雪冷面如冰的劍客翩翩而來。

“西門吹雪?”見到第二個西門吹雪的出現,可要比看到兩個陸小鳳更讓人們震驚的。

見到另一個自己西門吹雪自然站起來迎上去,舉起手中的劍。不過他并沒有拔劍而是将自己手中的劍遞給了這後來者。

“西門莊主,你終究坐不住了。”唐二先生竟也對着來人客氣道。若這後來者才是真正的西門吹雪,那這出席接風宴并參和司馬紫衣一起試探‘陸小鳳’的又是何人。

“還是西門莊主夠爽快,早就該這樣這戲老子早就受夠了。”蔔巨也罵道。

“多謝葉兄。”西門吹雪接過劍道謝。

“葉?莫不是白雲城主葉孤城?”這一下原本有恃無恐的人也未免開始緊張起來,畢竟誰能算計到一個死人。‘葉孤城怎麽會在這裏,究竟是什麽時候?’

“這位朋友現在可看清了?”葉孤城将易容的面具揭去淡笑道。

“當然看清了,茶室之上我就該想到的,結果還以為是自己喝多了酒眼花,竟會看到兩個西門兄。”假小鳳看着放在哪裏的六個頭顱,希望挽回一些局面。‘西門吹雪就算不屑與人前做戲,可畢竟陸小鳳是他唯一的朋友也絕不會真的只是旁觀。酒樓外端酒的店夥計,酒樓裏煮茶的老太婆。我逃出酒樓的時候那個店小二還站在樓下,就算是司空摘星也不可能有□□術同時出現在兩個地方。’

“的确在酒樓的時候就算是司空也不可能同時出現在樓裏樓外扮成兩個人,所以還是要麻煩西門兄。”葉孤城似是看穿他的想法說道。

‘……看來我猜對了,以西門吹雪的傲氣怎麽可能會同意扮成一個卑躬屈膝的店小二。很好我就可以解釋成感覺到西門吹雪的殺氣所以我逃了。’假小鳳如此想到,可惜還不等他開口将謊話圓滿,卻看到衆人都在嘆氣。

“你猜的不錯,只可惜你賭錯了。”司馬紫衣惋惜道。“在茶室之中沏茶的人才是司空摘星。”

“在樓下為我等送酒的人才是西門莊主。”南宮門主也道。

“這輩子能喝一杯西門莊主送的酒也不枉此生了。”唐二先生也道。

“……我就說為何南宮叔伯竟會對一個店小二那般恭敬。”歐陽雲德想起了一個小細節,‘陸小鳳’逃走之後。南宮美嬌要趕那店小二別留在那裏礙事,結果反而被南宮潛呵斥,還恭恭敬敬的給他倒了杯酒。這一幕當時圍在樓下的很多人都親眼看到了,只是他們起初并未在意。

“別氣餒還有機會,不如你再猜猜,在浴室之中服侍你更衣的人究竟是真是假。”沙曼也笑道。

“……”假小鳳并不是真蠢,他哪裏還敢再猜。“和尚難道你也不老實要和我開這種玩笑。”

“阿彌陀佛,和尚不老實,和尚罪過。”老實和尚說着将自己的外衣脫下,那新的僧袍下是一件破破爛爛的舊僧袍。“就算你不想認出司空摘星,可你也該認出來那乞丐穿的是和尚的衣服。你若真是陸小鳳便不該說和尚小氣,而是誇和尚大方才是。”

“陸大俠宅心仁厚,明知身後還有其他人是不可能只顧自己躲開的,而且以陸大俠的功力接下我那一掌也是輕而易舉更沒必要躲開。”蔔巨也說道。“若非司空神偷出手阻止我,當場便要了你這欺世盜名之徒的命。”

“小鳳這人有很多毛病,這最難改的一個便是懶。又怎麽會僅僅是為證明自己是誰,而去費神闖關。”花滿樓也無奈道。

“但除了懶我更是嗜酒如命,也許我就是想多喝兩杯呢。畢竟關在那地獄可沒有好酒可喝。”假小鳳繼續狡辯道。

“酒的确是小鳳的命,若是不喝酒那就不是陸小鳳了。而你最大的敗筆也就是在喝酒。”蒼長行道。“只要提前吃了解酒的丹藥要過九轉陣而不醉也并非難事,可惜小鳳他天生便能分辨□□,這一點也是任何人都學不來的。”

“你現在可還記得,那杯酒是甜還是苦?”南宮門主問道。

“我只記得我陸小鳳的朋友都是正人君子,絕不肯能做出下毒這種卑劣之事。”假小鳳道。

“他們是可我不是。”司空摘星卻笑道。“南府的酒的确無毒,可是本來能解酒的藥就未必了。”

“……”聞言假小鳳突然覺得自己身體很不舒服。‘難道是那時候……看來我的确低估這偷王之王了竟然毫無察覺。’

“司空摘星的确問我要過一些唐門的□□。這毒只要不停喝酒就不會發作,但喝的越多毒性也越強。而且還有個副作用就是讓人失去苦的味覺。”唐二先生也補充道。想起那杯請陸小鳳的酒他還是覺得滿嘴苦味。但若不是這杯苦酒他怕也會徹底的相信那通過了考驗的人就是真的陸小鳳。

“酒中加了黃連。”西門吹雪道,酒是他端出去的他自然知道。

“想必我在祿府見到的哪位蘇先生也是假的了。”假小鳳看向最後那個頭顱。

“不錯,爹不讓蘇先生同行,并非因為不信任他。而是我們已經知道你并非大哥,為了知曉十八府的目的才不能讓你起疑。”祿小麟道,現在再想想先前假小鳳還在為蘇先生辯解難免有些可笑。

“……”其他人也望過去看着那第六個頭顱,便明白了他話中的意思。那是一個白發老者雖有幾分相似,可還是不難分別出和他們先前所見的蘇先生是兩個不同的人,絕不可能認錯。

“你真不是鳳兒?”祿夫人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紅鸾你呢,相信我始終都是你的鳳大哥,我回來就是為了你。只要你願意相信我,其他人都無所謂。”假小鳳望向岳紅鸾伸出手,這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還不等岳紅鸾顫顫巍巍的擡起手,她的腳下卻還先向後挪了半步。

也就在這半步挪開的同一瞬間假小鳳也突然出手,這是一招殺招。這麽近的距離莫要說岳紅鸾這樣的女流之輩,便是祿求義這樣的江湖泰鬥也未必能避開。其他人即便想出手阻攔也來不及,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那一指在如玉容顏上開一個洞。意料之中的血洞,卻來出乎意料的人。

假小鳳看着自己手上的血洞,再望向那滴着血的黑色兵器。這殺人的和救人的竟是同一個人,還有什麽會比這更詭異的。

“能見識到真正的靈犀一指下這一趟倒也不算冤。”假小鳳看着面前同樣是假的‘陸小鳳’卻笑道。想要殺人只是他一念間的想法,可是這人卻似乎比他還要先一步想到了。

“……”剛剛死裏逃生的岳紅鸾看向自己的救命恩人眼中卻不見半點感激。

“祿兄此人該如何處置?”司馬紫衣詢問道。

“這欺世盜名的卑劣之人還有什麽好說的,早該殺了。”蔔巨說道。其他不滿于自己被欺騙的人也紛紛附和道。

“此事已經撼動天聽,若是現在殺了此人只怕無法給皇上一個交代。”祿求義嘆道,這短短半日所發生的一切都太過離奇若非親身經歷只怕任誰也無法相信。“看來是我等低估十八府,從一開始便被他們引入死局。”

“不只是要給皇帝一個交代。你們如此大費周章,明明已經知道我不是真的還故意裝糊塗,豈不就是想從我這裏得知十八府的目的,然後将計就計讓你們可以反客為主。”假小鳳笑道,一點也擔心自己會有性命之憂。

“那麽多廢話做什麽,你們究竟把姓陸的怎麽了?”公子岚大聲的質問道。

“我們能把他怎麽了?真的陸小鳳豈不是早在一年前就已經被司空摘星給害死了,死無全屍。”假小鳳聞言笑道。

“胡說八道,我們在十八府見到的絕不是你這冒牌貨,姓陸的現在肯定還在十八府。”公子岚叫道。

“你們見到的不是我還能是誰?我們也沒想到讓你們相信會那麽簡單,不過是叫了一聲小顧而已。”假小鳳繼續道。“既然想要陸小鳳複活又豈會不做好完全準備。他身邊的每一個人,遇到的每一件事沒有我們不知道的。就拿你公子岚來說,岚。山風即為艮巽,蠱卦。顧公子,顧才是你的本姓,而你爹不是別人,正是當年被九紋龍害死的顧雲顧幫主。你卻認了殺父仇人無法無天做幹娘入邪教。算來南宮小姐該叫你一聲表哥才對……”

“你們查的還真細。”被說出身世的公子岚面色鐵青的看着面前的人。

“當然,不過還是有些秘密我們不知道,而這還要多謝你們兩個。”假小鳳笑道。

“你什麽意思?”

“果然還是兩個小孩子竟然一點也沒察覺,你們在死人洞的時候就已經中了迷藥。你們以為那幾天是和陸小鳳一起好吃好喝的享福?其實你們不過是在幻境之中,以為自己見到了真的陸小鳳,把那些我們就算怎麽查也查不到的秘密都說了出來。”假小鳳笑道。“也不怕告訴你們,自從你們兩人進入十八府之後,遇到的每一件事甚至聽到的每一句話都是被算計好的。”

“難道那場擂臺也是作假的?”司馬青城拉住公子岚接着問道。

“自然半真半假,你們殺了我們兩個人是真,我打斷十六個鼻子是假。”假小鳳笑道。

“若是只有假的陸小鳳,你們又何必多此一舉先讓蘇先生帶我們兩人出來。”司馬青城繼續發問道。

“如果只是你們兩個後生晚輩突然帶着陸小鳳回來,反而更容易讓人起疑。自然需要有其他人來證明過去一年陸小鳳都在十八府內而不是突然冒出來的。三天時間能讓你們有所準備,但又不可能做到萬全才越容易被我鑽漏洞。再說一個人闖龍潭虎穴豈非太蠢。”假小鳳笑道,這話顯然是在暗示跟他同行之人有蹊跷。

“你們既然知道蘇先生的身份,還敢将他送給我們就不怕他透露了十八府的秘密。”

“就怕你們不相信他,否則我們又怎麽能請君入甕。”假小鳳笑道。“莫忘了他設計的機關都已經是十年前的了,該摸清該改造的我們都已經做好了。”

“你們還真是機關算盡。”祿求義道,心中也隐隐有些後怕。若非司空摘星的幫忙,他們短短三日所設計出來的考驗根本就只能起到反效果。而一旦認定了,再想改變更是不可能。

“可惜還是百密一疏,偏偏忘記了最關鍵的一步。”假小鳳看向那唯一的疏漏。“司空摘星,不愧是陸小鳳唯一的克星。”

“你們冒充鳳大哥究竟是什麽目的?”岳紅鸾也發問。

“目的?反正我只是一步死棋,告訴你們求個自保倒也無妨。”假小鳳道。

“你真肯全部交代?”

“既然我能假扮陸小鳳至少說明我是個聰明人,自然不會蠢的白白送死。同樣學做陸小鳳一年也讓我有了不小的好奇心。”假小鳳說罷擡起受傷的手指向司空摘星。“依他們所言在城門之時你還不希望我被揭穿,怎麽又突然改了主意,這麽着急的來親自拆穿我,難道我做錯了什麽事情?”

“……”聞言司空摘星走到假小鳳面前。“你何不見到陸小雞後自己問他。”

還不等有人弄明白這句話是什麽意思,接下來的一幕便讓他們再也沒辦法去思考別的了。只見假小鳳已經随着這句話跪倒在地,而在那少了兩條眉毛的臉上劍眉之間突然多了一個洞。

這眨眼間就要人命的自然是司空摘星,而若不是他懶的将那兇器收起來。只怕現在衆人都要以為是不是陸小鳳的鬼魂真的來了,送了欺世盜名之徒的一個□□。不過也完全可以這麽說,畢竟現在的司空摘星還是頂着陸小鳳的臉。雖然知道是他所為,可在場真正看清他出手的也就十餘人,而這之中還是有那麽四五個人本可以阻止他。

這時司空摘星卻并沒有因為他的不計後果肆意妄為的行為而受到任何的責備。并不是在場的所有人都能理解司空摘星在想什麽,或是他們覺得司空摘星并沒做錯什麽。而是另一件更為詭異的事情轉移了衆人的注意力,就見那失去了生命的人,原本圓潤的娃娃臉瞬間塌陷了下去,不止是臉型五官也發生了變化。先前還讓他們再熟悉不過的人頃刻間便成了完全陌生的模樣。

見到如此一幕在場的人十個有十個都以為自己是不是中了什麽妖術被鬼遮了眼。特別是去迎接‘陸小鳳’的武家兄弟,他們也唯恐這歸來的人有假,畢竟既想找一個和陸小鳳長得一模一樣,有想要有陸小鳳武功修為人,放眼天下也無二。而武林高手再做易容是最簡單的辦法。所以特意觀察并驗證了,這個假小鳳并未有任何易容的痕跡。

“這種易容術除非你們将他的臉剝下來否則休想認出來。”司空摘星說道。

“易容術?真不是什麽妖術?”

“不過是将特殊的金線埋入經絡然後調整面容做成面具,不過這面具本就是用易容者的臉皮臉上直接制作,所以一般檢查易容的手段根本無用,也不會像換臉那般留下傷口。不過唯一的缺點就是這種易容術會加快人身體的經絡運行,受傷後恢複速度是正常人的十倍。除非血脈停止才會原形畢露。”司空摘星說道,此時依舊用着陸小鳳的臉和聲音說出這番話,再聯想到剛剛發生的一切讓人有種說不上來的詭異。

“原來如此。”蔔巨揉了揉自己的額頭,早前他用扁擔打出的三個包還在。假小鳳也同樣砸了一棍子,且不說兩個時辰後出現在宗堂,即便是在入城之後也沒幾個人見到有什麽腫包。

“那麽……”聽了司空摘星的解釋,武家兄弟上前更仔細的查看屍首。首先一把拉開屍首的袖子,果然手臂上原本的燒傷也消失了,掏出匕首劃開。

“娘……要不讓紅鸾先扶你去休息。”祿小麟見自己母親明顯不适關切道。

“……”祿夫人扶額搖頭表示自己無礙,雖然剛剛看到假小鳳慘死的那一刻她險些眼前一黑,徹底的昏過去。

“我陪你……”司空摘星見狀走到祿夫人的身邊,在她耳邊低聲道。“娘。”

“……”聽到這一聲喚,雖然明知眼前這個也是假的,祿夫人卻也不再堅持,讓這假兒子攙扶着她離開。惠小頂和岳紅鸾兩個女孩也迅速跟上。

這邊或許是衆人的注意力都還在假小鳳的屍首上,并未有人去理會殺人的人就這樣離去。片刻的功夫屍體的手臂皮肉被刨開,果然能看到在皮肉裏面密密麻麻布滿了金線。

“這莫不就是失傳已久的金身童子。”蒼長行似乎想到了什麽。

“傳言金身童子身體所有的經絡都布滿了金線,且可以通過改變體內金線變成任何人的模樣,還能提升百年功力。此法之所以失傳據說其一是因其十分殘忍,在幼童之時便将金線逐年埋入體內,萬人之中也未必能成一人。其二是因為就算能成功,金身童子的壽命也會很短活不過四八。”花滿樓很是惋惜道。

“佛前難求金身童子為了對付我等,竟如此大費周章還真是受寵若驚啊。”祿求義道。

“若是那十八府有金衣童子的話,那從十八府出來的那個蘇先生是否……”南宮潛擔憂道。

“南宮門主多慮了,金身童子全身的經絡都是金線繃起的,所以他們雖能易容成任何人卻唯獨無法放松經絡讓經絡褶皺變成老者。”花滿樓道。

“十八府若是從一年前小鳳死訊傳出之時便已經開始籌備,那蘇先生想必和子岚青城一樣也是被蒙蔽了。”蒼長行道。

“抱歉都是我們二人太過輕信,當時若是再留心些說不定就能發現此人……”司馬青城愧疚道。

“賢侄無需自責。”祿求義寬慰道,畢竟連他們這些老江湖都犯了錯,又怎麽能去責怪他們。“只是這到頭來,非但沒有看清十八府的真面目,卻反倒更是撲朔迷離了。”

“也不算是一無所獲,十八府此次冒名頂替也可算是功虧一篑。短時間只怕也不會有什麽行動,咱們再從長計議。”南宮潛道。

“蘇先生雖然只是十八府故意賣給咱們的廢子。而假大哥這步死棋也已經被拆穿,只是十八府恐怕不止這一步……”祿小麟擔憂道,将目光投向一處那裏站着七八個人,站在那裏一副還未從震驚中反應過來的人。這幾人正是同陸小鳳一起逃出來的人。

就在此時江東四傑和幾個南四府的弟子上前将那些人圍起來。這幾人此時才如夢初醒的意識到,自己被懷疑了。連連叫喊着他們絕不是十八府的走狗。

“想必衆位也是俠肝義膽的俠士,更應該明白十八府的卑劣。只能暫且委屈幾日,待查明衆位身份,還望各位相助一起剿滅這十八府。”祿求義說着套話。

這幾人之中領頭的也的确是個明事理的大俠,表示明白願意合作。他們本就是沖着陸小鳳的名號才跟着投奔南府的,而且受夠十八府的欺淩又哪裏甘心被利用。畢竟這一晚發生的事情簡直太過詭異,他們到現在還未能完全消化完。

對于這幾個人絕對是現在最讓人頭痛的,殺了肯定不行若傳出去豈不是讓武林正派自毀名聲。而趕他們走也會有人說南府無度量容不得旁人,一個個的查正身份又肯定會勞心勞力。不得不說這才是十八府最厲害的一步棋。

三更夜深,美酒佳肴本該不醉不歸,此時酒未盡,人未醉,宴卻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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