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六十七、蜉蝣
六十七、蜉蝣
三更宴散,客人們失望離去,而主人家卻必須收拾殘局。
随着宴散,這宴會上發生的一切也如同激起的漣漪一般迅速的四散開,可誰也不知它們最終會漸漸消散,還是化作巨浪。而不論将今夜發生的一切說出來的會不會有人相信,将來又會帶來什麽後果。這屍首都必須給好生保存,至少過幾日皇上來了要見‘陸小鳳’他們需要一個交代。
其他的善後尚可交于江東四傑去處理,而祿求義卻必須親自去向早了那麽片刻退席的老天爺禀報這突發的變故。
而當祿求義帶着祿小麟來到老太爺的卧房前卻發現屋內還亮着燈。老太爺也并沒有入寝而是坐在椅子上,似是已經等候他們多時。
“是不是,司空小兄弟出手了。”老太爺先祿求義開口道。
“……”祿求義點點頭,并未詢問老太爺如何知道的,而是讓祿小麟将公子岚闖入之後發生的事情都敘述了一遍。
“求義,你也莫怪司空小兄弟。畢竟夜長夢多世事難料,早些解決未必不是最好的。”老太爺說道。
“老太爺說的是,我起初的确也覺得這司空摘星簡直就是亂來。可是此刻再想想若非他出手,真等到皇上親臨,我等未必能在皇上面前将此人拆穿。而且他用的還是金身之術,只怕除了司空摘星無人能下去這個手。”祿求義道,雖然他能理解司空摘星所謂,可還是對他的行為有些不滿。“只是這人已經束手就擒,承認自己是假的。縱然擔心他會在皇上面前翻供,待那時再當着皇上的面揭穿他的金身術也不遲,他這般着急下手若是傳出去難免會被旁人猜疑。”
“還有一點很奇怪,司空先前一直都是同意幫忙的,可是為何又突然不惜一切的急于拆穿此人。”祿小麟道,這是那冒牌貨對司空摘星的疑問,也是他們所有人的。
“些許是小鳳那孩子和司空小兄弟早有什麽約定。”老太爺長嘆口氣,然後又看向祿求義正色道。“求義這兩日你且好好休養幾日,咱們南四府和十八府這盤棋局才剛開始而已。至于那些從十八府出來的人就暫且交給小麟來處理好了。”
“我也正有此意。”祿求義到。“麟兒此事可大可小,你可要細心莫要急躁。”
“我會的。這奸細之說亦是十八府的一部妙招,若假信之會人心渙散相互猜疑,而若真卻不信更是後果不堪設想。”祿小麟簡單的分析道。“不過爹現在首先要考慮的還是蘇先生那邊。”
“蘇兄那邊我會處理,不過真想不到簡單一招李代桃僵,便能将計就計借敵人之口,生生的将他們的一步好棋化成廢子。司空摘星此番的确高明。”祿求義感嘆道。
“所幸司空小兄弟是友非敵。”老太爺也應承道。
“如此想來,反倒是要謝謝他出手夠快殺了這冒名之人,否則後患無窮。”祿求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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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同樣先一步離席的人,離開了衆人的視線之後祿夫人的情況也越來越差,好幾次腳下不穩險些摔倒。也難怪這才失而複得的‘兒子’就這樣不過一日又失去,任何一個母親都無法承受。
這一路上,祿夫人都讓依舊扮作陸小鳳司空摘星攙扶着,好幾次岳紅鸾想幫忙都被祿夫人拒絕了。當行至一處僻靜的小亭旁,祿夫人停下了腳步。
“小頂,我記得前面有轎行,你去叫臺轎子來。”祿夫人對惠小頂吩咐道。
“……”惠小頂點點頭,便跑了出去。
“家裏的藥好像也快吃完了,紅兒麻煩你跑一趟去方大夫哪裏幫我去拿些。”祿夫人又對紅鸾說道。
“好……”岳紅鸾應道,可是看了看祿夫人身邊的人并未有動作。
“還是我去好了。”司空摘星說道。
“不,鳳兒你留下多陪陪娘,娘想你。”祿夫人卻拉住他,轉而對岳紅鸾督促道。“現在就去吧,再晚方大夫也要休息了,打擾到人家就不好了。等下抓了藥就直接回府。”
“……我現在去。”岳紅鸾極不情願的說道。也不知是不是祿夫人受的刺激太大了,真的就将司空摘星當成了陸小鳳,她很想撕了那假面具。可她也知道若是自己做了,便同樣成了一個不通情達理的罪人。
“過來陪娘等一下。”祿夫人拉着她眼中的‘陸小鳳’進了小亭,在石凳上坐定便再一次細細的打量起眼前的人。忍不住伸出手想要觸摸這張臉,可還是在即将觸碰的時候縮了回去。“像,真是像。這面具是你匆忙趕出來的吧,細看的話鼻子和下巴都沒做好很不自然。”
“……”司空摘星點點頭。
“其實你根本就沒打算好好假扮鳳兒吧。否則也不會連衣服都沒有好好找一件,果然你的肩膀明顯比鳳兒窄了很多。雖然只是一張簡單的面具,卻比那用了邪術的還要更像鳳兒。”祿夫人一遍量着司空摘星的肩寬一邊慈祥的輕笑道。“你若再多用些心思只怕就算真的鳳兒也要自認自己是假的了。”
“……抱歉,祿夫人。”司空摘星說道卻還是未卸下面具。确實如祿夫人所說這張面具是他臨時做出來的很是粗糙,可還是足以騙過任何人。
“為了什麽抱歉?”祿夫人帶這些玩笑一般的語氣反問道。
“我又偷走了你一個兒子。”這麽一瞬間司空摘星真的有些怨,埋怨自己怎麽就不能多忍耐一下非要在祿夫人面前做出這最殘忍的事情。可是他并不後悔。
“傻孩子我沒想過要怪你,我是怪我自己。鳳兒雖不是我親生的卻也是我從小看大的,他也是吃過我乳汁的。都說母子連心,可我這個做娘的竟從來沒懂過這孩子。現在更是可笑的連真假都分辨不出來。”祿夫人臉上的笑容依舊,只是多了一份苦楚。“你會不會也覺得我根本不配讓鳳兒認做娘親。”
“不會,你是個好娘親。”司空摘星特意用陸小鳳的聲音說道。
“你真是個好孩子,我若真是個好娘親,就不會直到現在才真的相信鳳兒的選擇沒錯。”祿夫人笑道拉緊司空的手。“你會突然改了主意,一定要揭穿那冒牌貨是因為他答應了和紅鸾的婚事對嗎?”
“……”司空摘星點點頭,完全不在意這樣承認會不會讓人産生什麽誤解。
“也是鳳兒從來都是個愛恨分明,不拖不欠的人。這樣想來還真是慚愧連我這個做娘的都只當是他無理取鬧的氣話罷了,而你卻願意相信他,還一直幫他守着。”祿夫人看着面前的人卻很欣慰道。“你這一年不論旁人怎麽說對那一晚的事情也不做任何辯解,也是因為鳳兒的那句話?”
“祿夫人我從來都不是什麽好人,我只是和那個白癡陸小雞打了賭,就算讓他投胎八輩子也沒有當驸馬的命。而我不想輸罷了。”司空摘星卻說道。
“難怪鳳兒會說被你偷的人不但不會生氣還會覺得很榮幸。”聽到這熟悉的話從同一個人口中說出,祿夫人卻笑意更濃拍拍司空摘星的手。“我這兩個兒子被你偷走的确是我此生最榮幸的事情了,不過可惜我沒有福氣讓你給我當半個親兒子。可所幸我還有一個好兒子,能換來讓你給我做半個兒子也不錯。”
“……”司空摘星聞言微微一愣,下一瞬間便像是被什麽東西刺了一下般。從祿夫人手中抽出手,整個人都跳開了。司空摘星不否認他确實被這個女人吓到了,第二次。
“如果鳳兒他真的不怪我,還認我這個娘的話。我是不是有這個福氣能認你這半個兒子?”祿夫人見司空摘星用那種滿是驚恐和質疑的眼神看着自己,也忐忑的補充道。
“……”司空摘星看着祿夫人,薄唇微微顫抖了兩下,那個字就在他喉頭打轉卻還是被他硬生生又吞了回去。
“我果然沒有這個福氣嗎?”祿夫人見他那欲言又止的模樣,神色也瞬間黯淡下來,卻也只是那麽一瞬間她又露出了然的苦笑。“也是這打翻的茶,說出去的話又怎麽能收回來。”
“那杯茶并沒翻,被我收回來了還記得嗎?”司空摘星說着在她面前蹲下。“還有祿夫人你更不該忘記,我叫災星,不是福星。招惹上我的人只有倒黴,哪來的福氣。”
“那我這沒福氣的老太婆,能配得上你這顆禍星嗎?”祿夫人連忙接上他的話。聞言司空摘星緩緩将臉上‘陸小鳳’的面具揭去。待看清面具下那從來都算不上俊美的蒼白面容,祿夫人顫顫道。“星兒?”
“娘。”
南宮美嬌最後也不知自己究竟是處于什麽心态,還是決定折回宴會看看。她告訴自己是為了看公子岚是如何在衆目睽睽前出醜的,絕不是因為擔憂司馬青城會做傻事而受傷。而她還是晚到了一步,正好趕上散宴,衆人都在往外走。南宮美嬌注意到所有人面上都帶着不悅,很是不解卻也不敢發問。只能跟随者南宮潛司馬紫衣等人先回客棧。
一回到客棧,司馬紫衣和南宮潛兩人便先各自回了房,胡青等幾個弟子默默跪在門口,他們在等着領罰,都是因為他們的疏忽險些釀成大錯。不過司馬紫衣和南宮潛并不打算責罰他們,若不是有司空摘星這個異數只怕他們也會被這個完美的陸小鳳給折服,真心的歡迎他浪子回頭。連他們這些老江湖都如此,還有什麽資格去責備這些後生晚輩。
南宮美嬌只能向自己同門的師兄哪裏詢問自己錯過了什麽。
“別提了,陸小鳳死了?”
“陸大俠死了,什麽時候?”南宮美嬌一下子驚了。這不過短短一個時辰,陸小鳳是鳳又不是蜉蝣,豈會朝生暮死。
“就在剛剛,陸小鳳被陸小鳳給殺了。”師兄說着眼睛看到的最直觀的表述。
“陸小鳳殺了陸小鳳?你的意思陸大俠自殺不成。”南宮美嬌卻直接糊塗了。
“不是,是在宴會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又突然出現了一個陸小鳳。”另一個人插嘴道。
“兩個陸小鳳?不對陸大俠只有一個,這後來者肯定是假的。”南宮美嬌道。
“不錯,這後來之人的确是司空摘星假扮的。”
“司空摘星他回來殺了陸大俠?”南宮美嬌道。“難道爹他們是因為沒有阻止司空摘星而難過?”
“那倒不是,當時根本就沒有一個人阻止。”
“沒人阻止,為什麽?”南宮美嬌更是不明白了。
“因為死的那個是假陸小鳳。”
“假的?所以是陸小鳳殺了假扮他的司空摘星。”
“不是。死的那個是從十八府出來的冒牌貨。”
“冒牌貨?你是說咱們早上見到的陸大俠是假的,這怎麽可能。”南宮美嬌驚呼道。
“可的确如此,那個冒牌貨好像是個什麽金身童子,可以把自己變成任何人的模樣。還是被司空摘星殺死之後才原型畢露。”
“假的?那爹和司馬伯父他們……”南宮美嬌擔憂道。
“師父他們早在知道了,那冒牌貨騙過了咱們可并沒有騙過師父他們,早就露出馬腳。”
“說來這次能拆穿這冒牌貨還多虧了司空摘星幫忙,若不是他只怕真的讓着冒牌貨給瞞天過海了。”
“可也不能改變陸大俠是死在他手中的事實。要我說他哪是想幫忙只不過是怕陸大俠真的活着,将他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全部都說出來罷了。”聽到幾位師兄弟誇獎司空摘星,南宮美嬌極其不滿道。
“……”幾位師兄聞言并沒有反駁她,卻又沒有人附和。畢竟司空摘星此次為假小鳳所設的這個局确實讓他們不得從心底佩服。
“對了那冒牌貨有沒有交代真的陸大俠現在如何。”見幾位師兄不搭理自己,南宮美嬌再詢問道。
“根本就沒有什麽陸大俠,從頭到尾都是十八府的計謀。”
“那青城在十八府見到的陸大俠。”
“也是假的。”
“假的?”南宮美嬌先是微微一愣,然而下一瞬她卻又笑起來。
看着南宮美嬌那就像是突然得了千萬金銀的笑,一旁的人卻只感覺到一陣寒意。還不等他們明白南宮美嬌究竟在笑什麽,卻見剛剛才進門的人又急匆匆的跑了出去。現在已經是四更天夜深,再兩個時辰就該天亮了有什麽事情不能等天明之後再說。
南宮美嬌連幾個時辰也不願多等一定要去做的事情便是讨債。想必衆位還記得,公子岚在剛回到南府之後就曾賭咒過,若是他沒有在十八府見到陸小鳳便挖了雙眼給她當耳铛。南宮美嬌素來都不是那種會忍氣吞聲的柔弱女子。
而此時着急要找公子岚的人卻不止她一個人,還有兩個女人也同樣不願連幾個時辰也不願多等要同公子岚确認同一個問題。
這其中一個便是岳紅鸾,她被祿夫人差去取藥後一路上都有些心神不寧,腦中不斷的閃現着那假小鳳對她說的話,還有從得知陸小鳳可能還活着的消息之後所發生的一切。她又想到了那時候公子岚所講的陸小鳳執意留在十八府的原因,雖然現在那假貨也已經親口承認一切都不過是騙局,可是她還是想聽聽究竟是怎麽樣的一個理由可以說服公子岚和司馬青城。
而另一人則是紫秀,紫秀在幫助司空在祿府做了戲之後,便去尋真正的蘇先生。父女兩人回到酒樓的時候也是三更天,亦從沙曼花滿樓等人哪裏得知了這朝生暮死的鬧劇。衆人又簡單的詢問了蘇先生一些問題,蘇先生也連連自責險些成了幫兇,并回想起他在十八府之中的見到的人總是刻意的避免與守衛沖突想必就是因為金身童子一旦受傷便會露出馬腳來。見父親承認自己被騙,紫秀卻還是心生疑惑,她記得蘇先生曾詢問過關于司空的事情,假小鳳若意在岳紅鸾的話又為何會在蘇先生面前做這多此一舉的戲。
再說說三個女人要找的人,此時他卻同樣急不可耐的想要找另一個人問一個問題。
公子岚已經許久沒有像現在這樣感覺糟糕了,雖然并沒有任何人責備他和司馬青城的謊報軍情,甚至反過來開導他們莫太放在心上誰能無過。可是他實在無法将自己那幾日的所見所聞全部都歸咎于中了他人精心設計的圈套,那些對談不過是他的幻覺罷了。
但不這樣解釋又該如何解釋呢?如果真的還有一個陸小鳳在十八府之中,還是真的,那他又怎麽可能會冒險讓他人假扮他回來欺騙衆人。他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殺去十八府看個究竟,且不論這是不是就是十八府的另一個陰謀,若撲了個空反而是最好的結果。就算真的讓他們找到了,不論是生死都将會是另一場災難。
當然公子岚想的從來都不會是什麽大局,他在乎的只有自己想要在乎的,而現在他唯一在乎的就只有司空摘星的想法。如果司空摘星還願意有那麽一絲一毫的僥幸那麽他拼死也要再闖一次那十八層地獄,而若司空摘星真的已經心若死灰那他也懶的去管陸小鳳的死活真假就全當自己做了一場夢罷了。
公子岚這邊不顧其他人的勸阻一心想要立刻找司空摘星問一個結果,可他剛沖出合家歡的大門還沒走出幾步就先被一個女人想要問他問題的女人攔住了。這第一個堵上公子岚的人是岳紅鸾。
“你來的剛好,我師叔祖呢?”見到岳紅鸾,公子岚先開口問道。
“我怎麽知道,我來找你的。”岳紅鸾懶的廢話直接問道。
“你找我做什麽?”公子岚不滿道。
“你先前不是說,鳳大哥會留在十八府的理由和司空摘星有關,你們見到的鳳大哥究竟說過些什麽。”岳紅鸾也不廢話直接開門見山的詢問道。
“反正你們都以為我們見到的從頭到尾都是假的,既然是假的說過自然也是假話,假話知道不知道又有什麽關系?犯得着公主殿下四更天親自來問我這草民。”公子岚忍不住嘲諷道。
“……”被這麽一問岳紅鸾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作答,而就在這時有人幫她回答了。
“當然有關系。”南宮美嬌也趕到。“既然假的就等于沒有,甚至比沒有更糟糕。沒有那你不過就是無中生有說謊而已。可現在是有你把假的當真的豈不就是有眼無珠。”
“南宮小姐現在已經夜深該早些休息才是,如有要事不防明日再議?”司馬青城自然聽的出南宮美嬌不懷好意的言外之意。
“不行,我的東西放在別人那裏我可睡不着。”南宮美嬌道。
“你不要欺人太甚。”公子岚也并不笨。
“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你現在就把輸給我的東西悄悄交給我,好過在衆位叔伯前輩的面兌現丢人又丢眼。”南宮美嬌故意大聲的挑釁道,似乎是想把樓中的其他人都吵醒了,結果卻只看到紫秀被吸引出來。“不對要是能拖到明天,當着衆位武林豪傑的面你豈不就可以名正言順的賴賬了,還顯得自己很大方我反倒成了小氣鬼。”
“你什麽意思?”公子岚瞬間冷下一張臉。
“你才是少裝傻了,你那麽聰明又豈會想不到有人會舍不得你護着你。更不要說其他人也會看在你那個師叔祖的面上幫你。”似乎是印證了南宮美嬌的話,樓上的窗上映出幾個熟悉的身影。而司馬青城更是先一步死死抓住公子岚的手,就怕一個不留神他做出自殘之事。
“南宮小姐……”
“死馬,你少管閑事。我寧可眼不見為淨也不要耳根一輩子不得清靜。”公子岚聽司馬青城要開口先罵道。
“你是不是要說我是在無理取鬧。”南宮美嬌同樣看着司馬青城。
“……不,我覺得南宮小姐的要求合情合理。這假的就等于沒有,原賭就自當服輸。”司馬青城稍作沉默之後卻突然笑道,轉而看向公子岚。“子岚,你自己動手肯定不行,若是一個不小心弄壞了可就做不了耳铛了。你出左耳就讓我來可好,也算我借花獻佛還了南宮小姐。”
“耳铛可是一對,右耳呢?”公子岚聞言問道。
“當然是我先借給你。”司馬青城一副理所應當的說道,這言下之意已經很明顯。
“不借,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這笨死馬瞎摻乎什麽。”
“就是瞎。我雖沒有和南宮小姐打賭,但也是有眼無珠。留着也是擺設倒不如借給你,空手套白狼讓你還我一輩子。”司馬青城解釋道。
“你蠢我不蠢,這種虧本買賣,不借。”公子岚嘴上罵着,可心裏卻不知為何有一種暖意,這麽一瞬間他真的覺得為了能賭這一局便是這樣丢了一雙眼也值。
“借不借又不是你說的算。”司馬青城說着看了一眼已經被他們的對話驚到的南宮美嬌。
“也是,既然是賭債該怎麽還,什麽時候還都要聽債主的才是。”公子岚也瞟了一眼,寬心不少畢竟南宮美嬌恨自己對司馬青城還是有情舍不下。
“不過不借也罷。那也讓我來可好,就讓我欠你一輩子,讓你恨一輩子。”司馬青城道。
“成交。”公子岚竟答應下來。
“那我呢?”沉默許久終于明白過來的南宮美嬌失聲脫口而出。“司馬青城你以為這樣便能躲過這筆債,我今日就一定要他還了這賭賬,莫不是你要恨我一輩子?”
“是賬就該還,我從未想過要幫子岚躲他也不需要。今夜這賬還了之後,南宮小姐你要如何我無權也無心過問。我只能保證讓子岚不恨你,而我也絕不會恨你。如有一日我會後悔也不會記得還一個人可以讓我去責備記恨。”司馬青城笑道。“所以南宮小姐今日事今日了,多拖無益。這賭賬你希望如何還。”
“……”南宮美嬌聞言愣了一下。她想不到司馬青城竟會逼她賭,賭她究竟是更恨還是更愛。
“一人做事一人當,是我和你打賭自然該讓我一人還才是。而且一對耳珰豈有左右不對稱的道理。”公子岚見她半響不做聲,反而督促起來。就準備抓起司馬青城的手放在自己眼旁。
“夠了,司馬青城……你就是個大騙子,你根本就不笨。”南宮美嬌大叫一聲氣急反笑,看着面前這曾讓她傾心的傻男孩顫顫道。“我也不笨,你們讓我選那好,這對耳珰我就暫且寄放于此。你想還完債就忘記一了百了,我就要你記着一輩子惦記一輩子。”
“好,若是南宮小姐想要讨債了随時都可……”司馬青城笑着應道,話還未說完卻被南宮美嬌狠狠地打了一巴掌。
“這是利息。”南宮美嬌已經紅了眼,看着還是帶着淡淡笑意看着自己人轉身逃開,還險些撞上一直在不遠處觀望的紫秀。
“笨死馬你剛剛說要挖我眼睛是認真的?”公子岚拍拍是司馬青城的肩膀問道。
“當然是認真的,我已經算好了的。最好的便是我借你一只眼,讓你還一輩子。其次便是我挖你雙眼,讓你賴一輩子。現在這樣算是最差的結果了,咱們和美嬌糾纏不清,苦了你我更害了她自己。只希望她能早點明白吧。”司馬青城道,語氣中甚至有那麽一些惋惜和失望。
“這些亂七八糟都是和誰學的。”公子岚還是忍不住抽抽嘴角。
“陸大俠。”司馬青城随口答道。
“姓陸的?對啊那時候他也是這樣的。”公子岚想到了以前的事情,望向一旁被忽略許久的岳紅鸾。
“……”岳紅鸾雖然人在這裏,而她的思緒卻不知飄到了何處。
‘我保你平安是因為我不能也不想欠了你,對你餘生負責的人不論是誰但絕不會是我。而他我可以慢慢的算一輩子幾輩子,就算是醜是殘我也認了。’
“岳小姐關于陸大俠回留在十八府的理由,正如子岚所言本就是個笑話,如今再說不但可笑更是荒唐。便是連我們兩人也分不清究竟是真的聽到了,亦或是我們自以為的幻覺罷了,你還是想知道嗎?”司馬青城上說道,喚回了飄遠的神志。
“不論真假,只要是鳳大哥的事情我都要知道。”岳紅鸾道。
“明明……”公子岚還想說和她無關,卻被司馬青城攔下。
“陸大俠的意思是,他墜崖未死之後有回到南府恰好看到了司空的靈堂,便以為司空死了,所以他躲在十八府這與世隔絕之地,只要不聞不問便可以為只是在騙他,而他終能等到司空去找他。”司馬青城生怕岳紅鸾會聽不清一般大聲道。
“怎麽是這樣?竟然不是鬼?原來是騙人的?”岳紅鸾聞言并沒有斥責他們說謊,而是一個人喃喃自語起來。而她的表情卻着實讓人看着有些別扭,嘴角挂着笑眼中卻是恨意。似是意識到自己的失态她匆匆向着司馬青城拜謝之後便快步離開。“……多謝司馬少爺告知,打擾了。”
“司馬少爺,岚少俠。你們在十八府遇到的陸大俠真是這麽說的?”紫秀也在此時上前詢問。
“也不算親口說,不過大概就是這意思。他開始不肯承認和死人一樣,一直到聽到那個離鈎透露出師叔祖還活着的消息才肯和我們相認的,整個人也活了過來。”公子岚道,再回想起這一切他越發覺得說不通,十八府派出了一個假小鳳意在岳紅鸾又為什麽要在他們面前白費功夫說這樣的話。可不是又能如何呢?最好的解釋就是那些都是他們的幻覺,所以看到的聽到的是他們兩人最希望知道的。而最壞也是最可怕的解釋就是十八府本就準備了不止一個假的陸小鳳,這一切僅僅只是抛磚引玉的開始。
“那不知兩位少俠,可曾有何我父親講起過關于陸大俠和司空神偷之間的事情?”紫秀輕聲詢問道。
“我們為什麽要和蘇先生說這些?”公子岚反問道。
“沒什麽,時辰不早兩位少俠早些休息。”紫秀說完也露出一種奇怪的笑便匆匆回房。
“那兩個大小姐讓人鬧不懂就算了,怎麽連紫秀姑娘也突然莫名其妙的。”就在公子岚已經被這三個女人搞的暈頭之時,司馬青城突然拽着他的手臂往對面的鮑肆走。“怎麽了?”
“司空回來了。”司馬青城道。
“師叔祖!什麽時候?”
“就在南宮小姐激将你的時候。要不是看到司空我也想不起來那時陸大俠的選擇,而是直接和南宮小姐談條件做其他交換了。”司馬青城道。
“所以你剛剛并不是在說給岳小姐,而是說給……”公子岚想到這裏快跑幾步沖向對面的鮑肆。
後院的小亭前,司空摘星蹲在那裏,那只總是霸占後院的貍花貓兒就坐在的地上和他對視,發出咕嚕聲似是在埋怨着什麽。
“司空你怎麽能肯定蘇先生沒有問題?”司馬青城先詢問道。
“難道你覺得蘇先生有什麽問題?”司空卻反問。
“我是說,你應該是在胡青回來說假貨逃出十八府就已經發現了蹊跷。因此你才會在當晚去見蘇先生,并說服他不要在假貨回來的時候出現。說你相信蘇先生所言,可你卻又從一開始就已經猜到了這從十八府之中逃出來的一定是個冒牌的假貨。”司馬青城說着自己的疑惑。“而若說你懷疑蘇先生,你卻更是費盡心思的設了一環讓假的陸小鳳錯認假的蘇先生。從而來證明了蘇先生他并非十八府的同謀,他并沒說謊而是也被他人欺騙。”
“那要是你說蘇先生往後會是一步怎麽樣的棋?”司空摘星又問道。
“……我懂了。”司馬青城沉默半響之後突然恍然大悟道。“蘇先生本應也是一步死棋,他只要将機關圖交出來,若為真十八府定會殺了他滅口以絕後患,若為假為了讓咱們相信是真的蘇先生更要死。而經過司空你這一證再加之那冒牌貨的說辭,不論真假,蘇先生他從今往後說的話都只會變成無用的廢話。而他也是個被抛出局外的廢子。禍從口出,你之所以急于殺那冒牌貨就是因為他話太多。”
“這走了一趟十八層地府,青城你的長進真是不少。小顧你以後可要小心了。”司空摘星輕笑道,也算是承認了司馬青城的猜測。
“果然,師叔祖你也不相信我們對嗎?”公子岚道。
“……”聞言司空摘星楞了一下他想到了那個夢,正因為這個問題夢中的他去闖了一次地府,而現在不會是夢。“信什麽?”
“這回來的冒牌貨和救了我們的絕不是同一個人。師叔祖你相信陸大俠還在十八府嗎?”對于司空摘星這難得的糊塗,公子岚道。
“子岚,我從未懷疑過你們見到的不是陸小鳳。但不可能會是那個混蛋笨蛋傻蛋的陸三蛋陸小雞。”司空回答道。
“為什麽?”公子岚也蹲下身看着司空摘星。
“那個陸小雞除了傻笨混蛋外心腸更是比蚯蚓都要軟,又怎麽會舍得給自己身陷囹圄的朋友再徒增一份思親之苦。”司空摘星笑道。
“……”聞言公子岚彷如醍醐灌頂,難怪他在聽了蘇先生說陸小鳳早已告訴他紫秀青菀下落之後就一直都覺得哪裏不對勁,百思而不得其解。就差在是這一點,陸小鳳既已告知又怎麽可能還讓蘇先生留下忍受對親人的思念,定會不假思索的先幫其破解機關讓他出去和家人團圓。但是他并沒有,他們走過所以知道這機關只要有蘇先生的提點縱然武藝平平之人亦能勉強通過。原因無二,他根本就沒有考慮到這點。
易畫皮,難畫骨,不畫心。容貌可改,武功可修,而那一念之間學不得。
“難怪姓陸的會說出和師叔祖一樣的話。”公子岚想明白之後苦笑道。“其實都是我的幻覺,因為我知道師叔祖你和姓陸的就像是生了一個腦袋一樣,師叔祖你說過的想到的姓陸的也一定會知道。從頭到尾都是我們自己騙自己自欺欺人,假的。”
“好了,再不睡太陽就該出來了,總是白日做夢可不是好習慣。”司空摘星最後揉一揉貓兒的頭,站,再撐着公子岚的肩膀起身。這話是說給貓兒的也是說給公子岚和司馬青城的,更是說給他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