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窗外》的拍攝地點在南方的一個小城市。
顧朝夕雖則不是主角,在兩個小時時長的電影中不算戲份多,但前期卻是要一直跟組的,演員這一行最能練的就是熬。等戲的時間可能比正經拍攝還要久。
走之前将冰糖送去了寵物寄養,她拎一個中等大小的行李箱,帶着冬冬就趕去了機場。
一直到飛機落地,顧朝夕都沒想起來跟結婚證上那位配偶打聲招呼。
可能其中也夾雜着三分故意的勁兒,
下了飛機,又在劇組安排下坐上車,高速上飛馳兩小時才到達拍攝地點。
三線小城市,不過他劇組定的酒店并不算太差,顧朝夕的房間在3212。
前臺辦好手續,拿了房卡正要上電梯時,她們就遇到好幾位熟人,正從電梯抵達一樓。
為首的是導演鄭海,其次副導成韋均,還有戲中戲份頗重的老演員李德裕、拿過好幾個影帝的男主展斯遠等等數十人。
之前劇本圍讀的時候這些人她都是見過的,所以此時也沒有很尴尬,顧朝夕一一禮貌地打招呼。
“小顧也到了?”鄭海笑道:“剛領房卡是吧,趕緊先上去放行李,等會兒下來一起吃飯。”
“好。謝謝鄭導。”顧朝夕說。
鄭海中等身材,胳膊腿都不粗,卻擁有一個相當宏偉的啤酒肚。但他私下裏性格很好,在大大小小的演員面前都不端架子,只有坐在監視器前時,才恢複一副演不好就給我滾蛋的駭人感。
她站在一旁,等這些人離開再上電梯。
“朝夕。”展斯遠走到她身邊時說:“我就住你樓上,有空過來玩。”
他沖着顧朝夕挑了挑眉,随後也不管顧朝夕什麽反應,和衆人一起走遠。
展斯遠開口時聲音壓得低,又恰好是路過時離顧朝夕最近的位置,所以那句話除了他們二人,也只有各自的助理聽見。
顧朝夕被這人輕佻的挑眉搞得生理性不适,雖然沒表現出來,可她微皺的眉頭好一會兒都沒松。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這位影帝應該是有固定女友的。
上過好幾次熱搜,只是女方的名字她想不起來了,顧朝夕對圈內的八卦并不關注。
直到進了電梯,四下沒有閑雜人,冬冬才說:“展老師和外界傳聞的不太一樣呢。”
她倒是毫不擔心自己老板被展斯遠那句話打擾到,畢竟冬冬五年來已經目睹了不知多少來給顧朝夕示好表白的,沒見有半個成功。
沒得到顧朝夕接話,冬冬也自顧自地跟她聊起來:“展斯遠和于歡不都被拍到好幾次了嘛!他們都從來沒公開承認,之前網上都說展斯遠高冷非常,劇組的女演員從來只保持疏遠的同事關系,私下連微信都不加。”
她嘀嘀咕咕了一大串,顧朝夕只問:“他女朋友是于歡?”
冬冬:“是啊,都被拍到好幾次兩人進出同一所公寓了。”
顧朝夕在圈內的人際圈子不大,不過于歡她還是知道的。
兩人差不多同時出道,又都簽在趙琳手下。于歡是正兒八經的戲劇學院畢業,而她當時還在綜合大學念大一,兩人機緣巧合合作了第一部 戲,顧朝夕女三,于歡女二。
按照劇情,于歡的女二號要比她的女三號更受歡迎,沒想到播出後反而是顧朝夕飾演的驕橫女三得到了更多的關注,人氣更是拉開一大截。
同一經紀人手下,番位戲份都優于非科班出身的顧朝夕,最後卻是顧朝夕更勝一籌。
顧朝夕并不太知道于歡心理活動,只是從那之後于歡就不怎麽搭理她,一年後便解約簽了另一家經紀公司。
後來顧朝夕上學期間并不怎麽拍戲,倒是檔期不斷的于歡沒兩部戲下來就大火了,一躍成為一線。
“你認識于歡嗎?”冬冬看着顧朝夕的表情問。
顧朝夕說了句:“算認識吧。”
開機儀式很順利,第一天戲安排的不多,顧朝夕只有一個鏡頭,是拿槍對着男主角。
顧朝夕穿了一身黑衣,腳踩黑靴,烏發高梳,挽了個高馬尾。為了突出角色性格,眉毛和眼妝都是幹淨利落,斜飛入鬓,透着股飒爽的英氣。
這種造型并不是所有女演員都駕馭得住,但顧朝夕本身個子就高,兩條腿長且直,這種淩厲的妝容在她臉上絲毫沒有突兀,反而很适合,加上平時本身就有的那分生人勿近,活生生是劇本裏走出來的冷血女殺手。
因為她鏡頭少,導演正在拍別的場次,顧朝夕捧着劇本,坐在角落裏等。
也沒玩手機,就那麽坐着等。這是她拍戲的常态,有時候等戲等一天,最後宣布不拍的情況,顧朝夕也遇到過不少。
正看着劇本,旁邊的座位坐下一人。
顧朝夕擡頭,看見了展斯遠的臉。
他也穿了戲服,造型有些痞,臉上還有一道三公分長短的刀疤。
他沖着顧朝夕笑了笑,掏出手機,打開一個二維碼:“加個微信吧。”
想起冬冬說這人連女演員微信都不加的傳聞,顧朝夕斂眉,心道傳聞果真不可信。
她說:“手機沒帶在身上,不好意思。”
展斯遠看到她眼中的疏離,臉上笑意未減:“沒關系,我加你也行,你的微信號是多少?”
顧朝夕蹙了蹙眉,平時并不怎麽拒絕與劇組的演員們交換微信,畢竟就算加為好友,聊不聊的主動權還是在她身上。
但今天就不太想搭理展斯遠。
大概是這人臉上的虛僞和油膩超出可忍受範圍太多。
恰在此時,遠處鄭導喊了一聲她名字,顧朝夕沒再看展斯遠,徑直小跑過去。
原地坐着的展斯遠望着她的背影,輕聲笑了。
越是這樣的女人,越會激起他的征服欲。
顧朝夕的鏡頭拍得很順,一條過,之後又補了幾個其他角度的便大功告成。但她還不能收工,今天是開機第一天,制片人和資方都要來,晚上還要聚餐。
定的飯店與酒店剛好南轅北轍,打算結束後和劇組其他人一起去。
顧朝夕躲進了保姆車。
她裹着羽絨服,靠在座椅上睡着了。
等被冬冬叫醒時,車窗外的天色都黑了下來。
這座小城的冬天并不算冷,也沒有刮在臉上如刀割的冷風,路邊的行道樹都是茂綠的。
顧朝夕很喜歡,這讓她想起從前的臨市。
那兒也是這樣的天氣。
一劇組的人包滿了整個宴會廳。
顧朝夕尋了個不顯眼的座,桌上的菜肴豐盛,各桌都是觥籌交錯,煙酒味彌漫。
她沒動幾下筷子,不太有胃口。
就那麽坐着,許是氣場過于強大,也沒幾個人過來叨擾。
顧朝夕從冬冬那兒拿到手機,微信上又好幾條信息,有林初薇的,有謝聞的,好友申請那兒還有條新消息。
以為是展斯遠的,雖然她沒說,但劇組這麽多人,拿到她微信號不算難。
自動略過那條消息,顧朝夕先回了林初薇幾句。謝聞的消息倒是不常發,她點開對話框。
謝聞:【嘛呢,拍戲沒?】
已經是兩小時前的消息。
顧朝夕回他:【今天剛進組,《窗外》,鄭導的】
謝聞立馬回過來:【這次總該女一號了吧。】
顧朝夕誠實地回:【女N號。】
謝聞:【混這麽多年還特麽是個女N號,不行就回來老子公司上班。】
顧朝夕說:【免了,我可不想做您專門擋桃花的女秘書。】
謝聞好一會兒都沒回,大概是被顧朝夕這一句給嗆的。
畢竟這事兒謝聞曾經可是幹過的。他們仨從小一塊長大,謝聞要比她和顧朝夕林初薇大兩歲。除卻顧朝夕去臨市念書那幾年,別的時光都是一起度過的。
謝聞高中與大學浪蕩了幾年,燙頭打耳洞玩搖滾,早戀得明目張膽,在叛逆的路上一走就是七八年,沒想到畢業之後還是被家人抓去了公司。
但這位少爺脾性不該,浪蕩得衆人皆知,身邊的女伴一周就換,就這樣,還是有應接不暇的桃花。曾經就把林初薇騙去當秘書,專門擋沖到公司的前女友們。
後來林初薇有半年沒搭理他,送了個把首飾包包才把人哄好。
謝聞:【回聊吧,好好拍戲。】
又回複了所有必回信息,顧朝夕這才想起來新好友申請的人。
她點開來,昵稱只有三個字母:jzm。
她一頓,江洲暮,不費什麽力就猜到。
指尖在屏幕同意上處盤旋,半晌沒動。
頭像圖片有些熟悉,她點開看大圖。
顧朝夕目光鎖定在手機的幾寸屏幕上,那張照片是小時候的冰糖。
只一眼就想起來是什麽時候拍的。
那時候德牧剛剛被抱養回來,身上的傷也剛剛好,她舉着相機,沖着抱着狗的江洲暮拍了一張。
很久沒有去想,現在看見她才發現,原來很多細節都是忘不了的。
比如她清楚記得江洲暮低頭時好看的眉眼,比如陽光灑在他身上的模樣,比如那時候的上課鈴聲。
江洲暮的微信頭像只截取了一部分,沒有他的臉,像是只截了冰糖,但抱着它的衣服還是出鏡了。
藍白相間的校服,左手袖口上還有顧朝夕繡上去歪歪扭扭的字體——
GZX。
作者:——“江總,夫人已經去拍戲三個月了。”
——“她肯同意了嗎?”
——“不肯,夫人說她要讓您永遠躺在好友申請名單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