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小哥哥

高二的時候,班上轉來了一名柔弱的小哥哥,小哥哥長得很白,聲音很軟,身體瘦弱,幹什麽都是輕輕柔柔的,看起來比班上最溫柔的林曉蘋還要軟弱可欺。

幹什麽都輕輕柔柔的小哥哥很快就被那幫調皮的同學起了很多外號,好聽一點的有“林妹妹”、“林平之”,不好聽的就多了,什麽“小娘炮 ”啊,“人妖林”啊等等等等。

最初的時候,我跟那位柔弱的小哥哥并沒有什麽交集,只是我作為班長,總是要在同學們鬧的狠的時候維持紀律,說白了,也不過是在幾個男同學調戲他到全班都看不下去的時候制止過幾次。

做班長自然要樹立起威嚴,所以我在班裏和顏悅色說話的時候很少,因為怕自己太過嚴厲的措辭會把他吓哭,所以我沒事從不找他說話。

在我的記憶裏,我們之間的第一次交談,應該是在體育課上。那應該是夏末秋初,氣溫一直降不下去,我和玩的好的幾個同學解散後坐在樹蔭裏躲太陽。

他朝我們走過來,我身邊的胖子戳戳我【看,小娘炮過來了。】

我與胖子相識十幾年,被他叫了整整十年的“大牙”,作為外號受害者之一的我,向來不喜歡胖子這個愛叫別人外號的臭毛病。

于是我瞪了胖子一眼,讓他說話有點素質。

胖子剛要發作,柔弱的小哥哥就走到了我面前。

他叫林景川,所以我叫他【景川,怎麽了?】

小哥哥臉色潮紅,在我以為他就要昏過去的時候,他遞給我一瓶冰水,細聲細氣的說【給你。】

胖子和剩下的幾個同學都有些傻眼,老實說,我也有點懵,我不記得自己做過什麽特別對得起他的事,也不記得我們得關系已經好到可以讓他主動給我買水喝的地步。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胖子【小林子,光有他的啊?我們的呢?】

其他人也跟着起哄【就是,光有班長的,沒有我們的嗎?】

小哥哥臉色更紅,有些局促的拿手絞着自己的衣角,一句話也說不上來。

他們幾個更加來勁,如同唱戲一般的一人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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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是賄賂班長呢?】

【還是讨好班長呢?】

【還是想追班長呢?】

他們之前用這種方法調戲過給我送酸奶的靜靜,但結局并不怎麽美好。

靜靜是住在我家樓下跟我處了十幾年鄰居的妹妹,性格很潑婦,放下酸奶叉着腰說【就你們話多!怎麽那麽操心別人的事啊?找着女朋友了嗎你們?】

他們幾個尚未找到女朋友的都蔫了,靜靜臨走前對他們嗤之以鼻【海燕們啊,長點心吧啊!!】

但林景川這位小哥哥跟靜靜不能比,我站起來,讓他們幾個閉嘴。

我對柔弱的小哥哥說了謝謝,又說【他們幾個愛開玩笑,你別放在心上。】

小哥哥點點頭,依然是細聲細氣的【那,我先走了。】

胖子在後面喊【慌什麽,坐這噴會兒呗。】

然而小哥哥已經跑遠了。

我重新坐下來。

胖子說【你完了,林景川看上你了。】

我朝着小哥哥的方向看,他真的太瘦了,瘦到整個人都晃蕩在自己的藍色校服裏,露出來的手腕和腳踝是刺眼的白。

我回頭訓胖子【瞎開什麽玩笑!】

很快就是月考,柔弱的小哥哥很意外的是個學渣。

一向霸占着倒數第一的胖子成了倒數第二,胖子感動的摟着倒數第一的小哥哥的脖子【景川啊,你真是個好人,我見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我們可以做好朋友!!】

我看着小哥哥那張溫文爾雅的學霸臉,又看了看手裏的那張彙總成績表,百思不得其解。

那天晚上,我問妹妹【一個人如果語文只考了十分,你覺得會是什麽原因呢?】

妹妹驚恐而又憤怒【誰考了10分!我考了27分好不好!!27分!!】

我媽拿着鍋鏟子從廚房出來【死妮子,你考了多少!??】

月考結束,我維持了一年零一個月不變的幫扶對象就變了。

我們班裏規矩,第一名要給倒數第一補習,以此類推。

我們班的第二名是可愛溫柔的林曉蘋,胖子都要樂瘋了,一睜眼就盼着天黑,晚自習提前30分鐘,他就把林曉蘋同桌拎出來,自己坐進去。

到晚自習的時候,我拿着書坐到小哥哥身邊,因為他無論哪門課都很稀爛,所以也無所謂重點。我按照教胖子的方法,把練習冊上的題目圈出來讓他做,哪裏不會了課間給他講。

然而他卻很快就做完了,戳着我的手臂把練習冊推給我。

他的字很好看,他推過來的第一時間,我這麽想。

他的字。。。不像是他的字。等真正端詳了他的字之後,我這麽想。

本來以為他的字會像女生那樣秀麗,或是像胖子這種學渣一樣潦草,但是卻都不是,他的字大氣,揮灑,氣勢磅礴。

然後我看了一下他的答案,全都答對了不說,寫的比參考答案還要條理分明。

我打了對號,又給他劃了幾道題。

果然,大概十分鐘後,他又戳我的手臂要交卷。

果然,每道題都比參考答案還要工整。

我給他寫字條【逗我呢?】

他有些緊張,認認真真在我寫的字下面畫了兩個工工整整的問號。

【??】

【你不會是為了讓我給你補習故意考的最後一名吧。。。】

我大膽假設,大膽求證。

他沒有回複,只是臉卻越來越紅了。

我把紙條拉回來,接着寫【下回不準這樣了,好好考試】

他咬咬嘴唇,在紙條上寫【好。】

那是我第一次覺得小哥哥可愛,因為即使是寫紙條,他也工工整整的在好字後面畫了個圓圓的句號。

在下一次月考來臨之前,我在小哥哥身邊坐了一個月的晚自習,第二次月考,小哥哥考進了年級前十。

班主任把我們樹成典型,滿世界的炫耀,還在班會上讓我們上臺介紹經驗。

考了倒數第一的胖子在下面一臉生無可戀,考了年級前十的小哥哥在臺上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我看不下去,只好搶小哥哥的風頭,在臺上說了十分鐘的學習經驗。

月考之後就是期中考,高中的生活沒什麽可說的,學習,睡覺,吃飯,考試、插科打诨、偷玩手機,太陽之下無新事。

秋末冬初的時候我感冒了,我向來扛不住換季,每年的這種時候就會倒在流感的第一線,而且一旦感冒就很難痊愈,總是要拖拖拉拉一個多月,等天氣完全冷下來之後,才能恢複健康。

跟我熟的人都對此習以為常。但是小哥哥卻很擔心。

盡管我跟他說了很多次我這是老毛病,都已經習慣了。但他仍然每天随身攜帶體溫計,偷摸我的額頭看我有沒有起燒,給我打熱水,沖感冒藥,帶枕頭,甚至在我咳的最厲害的那兩天還把煮好的梨茶裝了一大保溫壺帶到班裏來。

再傻的人,都看出他對我比其他人好,而且還不是一般的好。

等天氣完全冷下來的時候,我的病好了,同學之間口口相傳的流言也起來了。

【林景川喜歡班長】

【林景川果然是個gay】

【班長也喜歡林景川吧,要是普通人,早拒絕了不是嗎?】

到了聖誕節,小哥哥送了我一盒巧克力,小哥哥學乖了,大概也是對那些流言有所耳聞,所以那盒巧克力,是他等在我回家的路上偷偷塞給我的。

【這個,我自己做的,可能不太好吃。。。】

時機是對的,只是他說出來這句話之後,我想說的話,盡管只是想想,也覺得很殘忍。

但我知道,這是最好的時機。

所以我還是開口了,我對小哥哥說【景川,我知道你喜歡我。】

小哥哥沒說話,我接着說【林景川,你能不能不喜歡我。】

不是商量,而是要求。

他臉上的羞澀變成了驚訝,繼而是尴尬,最後,他因為委屈而紅了眼眶,但還是問我【為什麽。。。】

我知道他說出這句話很需要勇氣,但我又何嘗不是。

我說【你的這種喜歡,對我來說,是種負擔。】

我說的不委婉,但我并沒有說謊。

【我沒要求你喜歡我,我就。。。默默的喜歡你不行麽。】

【不行。】

我把手裏的巧克力還給他,他沒要,說【你把這個吃了吧,我做了很久的。】

我點點頭,他站在我旁邊,過了很久,才說【班長,我走了。】

【恩】

他走了幾步,又走回來,像個孩子一樣對我保證【班長,你放心。。我從明天就不會喜歡你了。】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十七年來第一次有人看上我,偏偏是個男人,十七年來第一次拒絕別人,因為對方是個男人,我自認不算是個迂腐的人,平時也總是高舉自由平等博愛的大旗,為什麽到了自己身上,就那麽的雙标。就這樣,想了一些相關的,也想了一些不相關的,想了一些靠譜的,又想了一些不靠譜的,翻了幾百幾千次身,起來刷牙的時候發現眼裏到處都是紅血絲,氣的我扔了牙刷想請假。

我妹打着哈欠進來,正好看見我一口白沫扔牙刷【喲,牙刷怎麽惹你啦?】

我征求她的意見【我今天請個假如何。】

【為啥。】

【昨天沒睡好。】

妹妹翻了個白眼【翻天了你還,我天天睡不好,我說啥了,滾出,別耽誤老娘尿尿!】

我睜着一雙血紅的眼到了學校,進了班一看,發現他比我更慘,眼不僅紅,而且腫。大家都喜氣洋洋的吃蘋果,只有我們兩個,坐在教室的東北和西南,遙相呼應的無精打采。

小哥哥在那之後果然不再喜歡我了,連話都很少跟我說,他的成績越來越好,到了高三,還有幾次考過了我,登上了年級第一的寶座。

流言漸漸平息,只有胖子偶爾會不知死活的說上兩句【這次景川考第一啊?哎喲喲,你又在景川下面啦嘿嘿嘿。】

【這次你考第一啊?哎喲喲,看來你倆是互攻啊~】

高考出分,我沒敢問小哥哥考了多少,只是聽胖子說,他考到了自己的第一志願,跟我的第一志願不是一個學校。

我挂了電話,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那麽失望。

後來上了大學,到了大二,我仍然孑然一身,大二暑假,跟胖子他們聚餐,不知道是誰,把小哥哥也叫來了。

小哥哥變了很多,個子長高了許多,看起來不再那麽瘦弱,連說話方式都跟以前不一樣。

如果大街上遇見,我怕是都不敢認了。

小哥哥一杯接一杯的喝酒,熟練的掏出打火機點煙,他的眼睛仍然很清很好看,但是看向我的時候已經沒了原來那種水一樣的羞澀。

他問我【抽麽。】

我搖搖頭【不會。】

他扯開一邊嘴角笑了【怎麽上了兩年大學還是高中那個樣子?】

我說【你倒是變了很多。】

他摸摸鼻子【變了不是挺好的麽,高中時候我多傻啊,話都說不全。】

我笑笑【沒有,你那時候挺好的。】

我還想再跟他多說兩句,只可惜有人來拼酒,他站起來去跟別的人說話了。

散夥的時候已經是深夜,胖子他們堅持要去唱歌,我不喜歡熬夜,胃裏也不舒服,就借口說有事不去了。

胖子罵我沒意思,小哥哥沒說話,手裏的煙快要燒到尾巴。

門水的夏天很悶熱,悶熱的讓人很委屈。

我走在路燈壞掉了的大街上,有些出神的想變與不變這一哲學問題。

手臂突然從後面被拉住的時候我吓了一跳,幸好他拉我的同時出聲說了話,否則那麽暗的環境下,保不齊我就甩開手臂給他一拳然後拔腿就跑了。

【你什麽意思!!】

他顯然是跑來的,一句質問說的氣喘籲籲。

【景川?】

【你到底什麽意思】小哥哥沒有理我,徑直說了下去【什麽叫我那時候挺好的!?我辛辛苦苦變了那麽多,到頭來你說我那時候挺好的,那我去健身,去改變發聲,學抽煙,學喝酒,還有什麽意義!!】

我聽了個半懂,昏暗中他似乎在哭。

我在那一刻突然覺得心安,他還是林景川,還是那個很溫柔很細心也很喜歡我的小哥哥。

【景川,你現在還喜歡我麽。】

【你不要這樣耍我】他的聲音裏已經有了哭腔【你不要仗着我喜歡你。。。】

我用手指拂去他的眼淚,然後吻了一下他的眼角。

他到底是吃了什麽才會在兩年內長高了那麽多,親吻他眼角的時候,我還略微掂了下腳尖。

他瞪大眼睛看着我的樣子很可愛,跟他以前沒有那麽高的時候一樣可愛。

我悠然的看着他,然而也只悠然了兩秒鐘。

兩秒鐘後,他猛然把我拉近,然後用嘴堵住了我的嘴唇。

他的親吻很熱烈,卻也很生澀。

我努力想回應,但是怎麽都忘不了這是在大街上,而且還是在離我家不遠的大街上。

我剛推開他,他的眼底就有了受傷的神色。

我只好又抱住他,在他耳邊說【大街上,被人看見了不好。。。】

我發誓我絲毫沒有帶着他或是跟着他開房的意思,但最終的結果是那天晚上12點之前我們進了一家快捷酒店開了一間房。

到了亮堂堂的地方,我能感受到我們倆的理智都稍許回來了點。

進了房間以後,小哥哥先去洗了把臉,出來後拘束的坐在床邊的小沙發上。

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的我有些尴尬的問【喝水麽?】

【不渴】

【恩。】

話題結束了,氣氛重新陷入尴尬。

小哥哥低着頭,小小聲的說【有點像做夢。】

【不知道你為什麽突然就答應了,幻想過很多次,沒有一次是像這樣的。】

我不知道該說話什麽,只能聽他斷斷續續的說下去。

【高中的時候,我也覺得自己的感情很煩,但是你一直沒跟我說過狠話,即使是最後,也對我很溫柔。。】

溫柔?我以為當時的自己已經足夠殘忍,他連拒絕他的我也覺得溫柔麽。

【氣你給我無謂的希望,但又不敢想有一天你真的嫌棄我了,我還有沒有勇氣活下去。。。】

小哥哥,咱能說的別那麽吓人好不。。。

【我拼命想改變,卻也知道我的性別擱在這,你能喜歡我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還是忍不住想要變的更好,至少,想要在你面前裝的更好一些。。。】

你現在,真的已經很好了。

小哥哥說不下去了,過了很久,才問【你剛才。。為什麽允許我親你?】

他總算肯看我,我澄清事實【是我先親的你。】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喜歡的他,也不好意思大咧咧的将喜歡說出口。

我翻來覆去的想,最後也只能紅着臉,說【我們。。開了房間。。坐在這裏聊天麽?】

謝天謝地,他終于肯過來,坐在我的身旁。

接吻時也要拉着手,即使是把我壓倒在床上,也只敢在我牽着他的手放進我衣服裏的時候才敢進行下一步動作,插入之前明明跟他說了沒事我不怕疼,他卻頭都要搖斷,說,不行,我怕你疼。。

每一個動作都覺得可愛,每一句話都覺得可愛,好可愛的小哥哥。

我被他從背後抱着,他的手仍然拉着我的,我模模糊糊的想,我當初到底是為了什麽,才會拒絕這位小哥哥??

兩年後,我們考研考到了一所大學。

年齡?哦,他并沒有我大,什麽?你問我為什麽要叫他小哥哥?

還不是被你們帶的,總是在他唱歌的視頻下面留言,喊他小哥哥,問他有沒有女朋友,喊着給小哥哥生猴子。

我寫這麽多,就是為了告訴你們,這位小哥哥,他沒有女朋友,但是,有一個很愛他,他也很愛的男朋友,那些想給他生猴子的妹子,現實一點,想生猴子,還是去找個猴子吧。

微笑臉。

end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看抖音,被裏面花式的撩小哥哥給洗腦了,于是就有了這篇一時興起的《小哥哥》,祝大家看的開心。

也祝大家新年快樂~~

要上班到大年29的人求抱抱,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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