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新婚的胡善圍

軒家對這門親事很上心,聘禮完全按照娶頭婚太太的禮儀,連胡善圍看過之後都點頭。

十月底成親的時候,軒敬之不但在城東頭買好了宅子,而且已經走馬上任做了濟寧州從七品的判官。

以胡善祥看來還真說不準他倆是誰配不上誰,站在己方立場上能挑出對方一大推毛病,站在對方立場上也不是不能說出過一二三來。拼拼湊湊的好像也沒什麽配不配的事情了。

唯一讓她遺憾的是胡善圍打算常駐濟寧,繼續為胡家的發家大業增光添彩,幻想中脫離魔掌後的自在日子恐怕是遙遙無期了。

永樂元年十月二六日,吉日,胡善圍的嫁期。天氣算不得好,冷風吹得人臉上生疼。

但是胡府鋪紅挂彩的氣氛,襯托得庭院屋舍都從沉寂中蘇醒過來。

下人們進進出出的忙碌着,時常有歡聲笑語傳出,喜慶的氣氛很濃烈。

胡家因為胡榮在官場混過,勉強算得上官宦之家,軒家自然是實打實的官宦之家。

這決定了這場婚事可以按照品官之家的風儀進行。大明朝尤其講究門當戶對,特別是婚喪嫁娶按階層做出了嚴格的規定和限制。

胡善祥搞不懂這裏邊的彎彎道道,只顧着轉着眼珠子到處亂砍,她走路比說話遲一些,現在都還不是很利索,身邊時常跟着個下丫頭,深怕她一個人亂跑給磕着碰着。

因為胡善圍的強勢,她的奶娘被早早的打發了出去,據說是怕她受對方那溫吞脾氣的影響,胡善祥覺着這話更像是在說她娘。

昨晚半夜之後,家裏就動起來了,胡善圍要早早的開始收拾打扮,張氏要忙着到處張羅,胡善祥也跟着沒了睡意。

嫁衣是大紅纻絲四獸朝麒麟圓領通袖袍,配素銀革帶;頭挽朝雲近香髻,戴翟冠,冠上鋪滿點翠雲朵,冠頂插一對白玉嵌寶的金翟簪,簪口各銜一長串珠結,珠結齊肩,配珍珠葫蘆耳環。

在胡善祥看來,這幅打扮可比後世的古裝電視劇上的新娘子好看多了,在好看中還帶着點嚴肅,就是少了點喜慶。

胡善祥一早被放到她大姐的閨房裏,就這麽和胡善祯一起端坐在炕上看着胡善圍穿上嫁衣,畫好妝容,她的氣質真的适合這種制服一樣的冠服,有一種厚重濃郁的美。

胡善圍的五官也被這身喜慶的冠服襯得活色生香,看着只有二十出頭的樣子,只是臉上挂着漠然的表情,沒有一點新娘子該有的嬌羞和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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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約聽見鼓樂之聲漸近,一會兒鞭炮聲已到家門前,胡善祯拉着胡善祥跑了出去。

嫁妝陸續擡出大門,擺出長長的隊伍,街邊有争相觀看的婦人指指點點,小孩在人群裏穿來穿去,好不熱鬧。

吉時一到嫁妝先行,胡善圍起身到正堂哭別父母親人,蓋上大紅的文王百子錦袱,由喜娘攙扶着上了四人擡的小嬌,慢慢的随着迎親隊伍轉過街角,再也看不見了。

胡善祥輕輕擦了眼淚,轉身往回走,好像這個人離開了,她也沒有自以為的那樣高興。

回門那天胡善祥也不知是抱着什麽心态,早早的等在門邊,引得家人一陣好笑,都說她是想大姐了。天知道她對胡善圍完全是心驚膽戰的感覺,就怕她哪天看自己不順眼又整出什麽事情來,她的小身板扛不住任何的打擊啊。

新婚的胡善圍好像也沒多大變化,看不出有多高興。

一大早來,吃過午飯就走。大人們忙着走禮儀,忙着互相問候,沒人有功夫來搭理胡善祥,她樂的清淨又有些淡淡的別扭,強勢如胡善圍好像也收斂了滿身的傲骨,姿态擺的很合适宜,這大概就是在什麽環境做什麽樣子的人罷。

胡善祥覺得自己要學的還有很多,擺正心态只是第一步。融入一個時代本來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哪怕這個時代對她無限包容,于這包容之中自有嚴苛。

到快過年的時候張氏被診斷出又有喜了,上次生胡善祥難産,她的身體已經大不如前,現在意外的懷上了,全家人都跟着愁雲慘淡的焦心。

胡善祥跌跌撞撞的沖進了她娘的屋裏,林媽見她進來自覺的關上門守到外邊去了。

現在下人都知道在這個家裏才剛會走路沒多久的三小姐有許多怪癖,比如同夫人說話的時候不喜歡有人呆在邊上,又比如小小年紀愛板着個臉說話。

胡善祥當然不知道這個看似老實的林媽在心裏吐槽她,見她識趣還真的停下來端正表情對她贊許的點了點頭。

張氏見她跑得額頭上都冒出了冷汗,拿起帕子邊給她擦邊低聲數落:“大冷天的你跑那麽快做什麽,到時候病了受苦的可是你。”

胡善祥不耐煩聽這些,伸手把她娘的手撥開,“娘,您有沒有哪兒不舒服的?”

“娘好的很,倒是你大姐出嫁了,我也沒精神管你,往後你要乖一點喔。”

“您看我哪天不乖了,您也要乖乖的休息。”也不知是她越來越回歸本真了還是裝小孩裝習慣了,剛剛這句話一出,聲音都在打顫,不過因為她太小,話說成什麽樣都不會有人奇怪。所以張氏也沒發現她的異樣。

倒是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張氏鄭重的說:“家裏的姨娘你是見過的,以後沒有大人在身邊的時候見着她們要離遠一點知道嗎?”她現在很多時候都會忘了自己的女兒才一歲多的事情,說話都是按着對大孩子的款式來的,這也是胡善祥相對比較喜歡她娘的原因。

“我知道了,保證見者她們的裙角我就跑了。”其實大可不必如此嚴防死守,張氏囑咐她不過是母親對子女的過度操心。

胡榮的三個侍妾,大姨娘四十多歲,近年來幾乎不出她的院門,一心吃齋念佛。二姨娘三十出頭,是張氏當初生胡瑄的時候做主納的農戶家的女兒,為人老實本分。三姨娘是胡榮的上峰送的,長得最為嬌豔動人,本來是一塊宅鬥的好料子,可惜胡家沒有一點能引起人宅鬥的氛圍。

首先胡榮自己六十出頭的人了,對女色早已看淡,大多數時候都住在正院或前院書房裏。張氏也不是個會主動去揉搓侍妾的主母,最多是眼不見為淨,一月就見她們兩次。三姨娘偏又是個單純好動的性子,要想鬥起來除非這幾位中的某一個人忽然被穿越了。

“娘,你讓大嫂管家吧。反正現在也差不多是她在管着。”胡善祥說得漫不經心,說完也不等她娘回答,自己跑到旁邊桌子上去拿糕點吃了,小孩長得快也餓得快,她現在恨不得一天吃八頓。

張氏可不像她這樣心大,心緒起伏不定的看了她半響,見她就像不知道自己說什麽了是一樣,有些複雜的搖了搖頭,“你這些話出了這一道門可不能說給別人聽,特別是你大姐,聽到了沒有?”說道最後竟然是厲聲逼問的口氣。

胡善祥深感自己把娘刺激的不輕,跑到張氏身邊挨着坐下,眨巴着小眼睛說:“娘,我保證不跟別人說。”

她也是考察了這個家裏所有的人才确定不管她變成何種樣子,張氏都不會嫌棄她,這才在她面前說話直接了些,不然憋久了真的變成小孩子智商了怎麽辦。在胡善圍和她爹面前她一貫是表現得既不突出也不傻,也不知道能不能騙過胡善圍。

張氏摸着她的頭,眼中既有驚疑不定又有說不出的驕傲。這個女兒不管有多少異于常人的地方,都是她用盡全力生下來的,再說女兒出生時有神跡降臨就是早慧些也沒什麽不對。

這一年多,因為有胡善圍在中間參合,她大嫂不知是被教訓了還是自己想通了,趁着胡善圍出嫁回來幫忙的契機,全家人都搬了回來,也不再提以前的事情,張氏也未對此發表過意見。

“讓她管家也好,你爹因為他們搬出去住暗地裏傷心了很久。娘以後就等着享你們兄妹幾個的福了。”

胡善祥聽着張氏随口的期許,忽然有了一種自己被人需要的感覺,高興得恨不得立刻表決心,可惜這情緒很快被理智撲滅,現實哪有那麽簡單,胡善圍指不定哪天就殺個回馬槍,而槍頭對着的就是她。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忙問:“娘,我聽說二叔他們要回來過年呢?”

“是啊,他們今年要回來。今年就全由你大嫂去操持吧,娘實在也沒精神。”張氏語氣消沉,對二房一家的回來很是默然。

胡善祥眼珠子一轉,神秘兮兮地說:“娘,二嬸真的是個潑婦啊?”

“閉嘴,什麽潑婦,哪個教你這麽說的?”張氏沉下臉呵斥道。

“呃……”胡善祥無話可說。想與自己娘成為閨蜜的願望果然是個奢望啊。

“你還小,很多事情都不懂。這個話要是讓家裏人聽到了有你好受的。再說小孩子怎麽可以随便議論長輩的是非,以後不準這樣了。”

胡善祥垂目忏悔,“知道了,娘。”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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