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一節課下課聊天的時候,自己的确是說到了喜歡新鮮的花
步伐悠閑地下樓梯,只留下一個灑脫的背影,衣服上印着的不再是猛獸,而是清晰利落的八號數字。
看他下樓的時候,阮音書恍惚地想,自己那麽費力才能拎起來的東西,在他手裏居然像提個抱枕一樣輕松。
程遲拎着東西到了中場休息區,鄧昊遠遠就看到了,待他走近更是眼睛一亮:“我靠,這是什麽好寶貝?”
李初瓷加快速度走過去,介紹道:“不知道你們想喝什麽,所以橙汁、檸樂、奶茶都有,你們可以随便選的。”
衆人都站起來了。
“哇,好的好的!”
“沒想到出了學校還能接收到這種福利啊。”
大家一哄而上,鄧昊還沒來得及近水樓臺先得月,就已經被擠到了人群外圍。
別人都在選水,獨獨鄧昊一個人寂寥地站在那兒發呆。
過了會,鄧昊有點渴了,但大家還是層層包圍在水箱周圍,密不透風。
于是,鄧昊打算先解解饞,遂蹭到程遲旁邊,擠眉弄眼瘋狂暗示:“橙汁是什麽味道啊?”
程遲眼睛也不擡:“你自己嘗嘗不就知道了?”
“好的。”
鄧昊把頭湊到程遲的橙汁前,還沒來得及張嘴,程遲迅疾地把橙汁換了個手,挪遠。
程遲蹙眉,眼尾往下壓:“你自己去拿自己的啊。”
“他們都擠在那兒,我拿不了。”
“那就等。”
“可我不想等。”
程遲言簡意赅,“那就忍着。”
“……”
鄧昊凄涼地搓搓手臂,感覺下一秒來個《一剪梅》的bgm,他立刻就能變身憂郁含淚小王子。
“你好絕情,連橙汁都不願意給我喝。我們倆的交情,難道還比不上一杯普通無趣的橙汁嗎?”
鄧昊還沒來得及說完,程遲點頭。
“比不上。”
“……”
“你別想碰老子的橙汁,去箱子裏拿你的。”程遲又揚揚下颌,又補充道,“這杯,是我一個人的。”
最後箱子裏沒有橙汁給鄧昊選了,他只好選了杯珍珠奶茶,沒喝幾口就要上場,程遲觑了他一眼,而後道。
“還是這種肥宅快樂比較适合你。”
鄧昊:??
下半場比賽,鄧昊發現程遲比以往猛了不少。
雖然上半場程遲表現也不錯,但他這人無論幹什麽基本都不會太用力,省着幾分勁兒以免累着自己。
這時候卻明顯是開足了火力,在已經有優勢的情況下,還是不肯放過對面,各種碾壓。
就連教練都在對面喊停的時候趕緊說,“這是友誼賽,友誼第一,你們收着點,別讓對面太難看。”
程遲才沒打算聽教練的,但阮音書也挪到了附近坐着,聽了教練這番話,她不住地點着頭,小聲跟李初瓷說:“現在比分已經拉得很大了,對面再輸下去可能會崩吧。”
說完,她又看着程遲,小聲道:“你別沖了,休息會吧。”
他要是繼續這麽大魔王下去,以後搞不好沒有學校來打友誼賽了。
程遲撩起領口擦了擦汗,胸膛上下起伏。
鄧昊看了一眼,忽然感懷詩人上身,道:“哥,看你這個樣子我想到了一句話。”
程遲看過去,示意他講。
鄧昊:“打球的時候,如果一個一直都默默劃水偷懶的男生,忽然拿起球就開始各種耍帥得分,不要懷疑,一定是他喜歡的女生在籃球場附近。”
程遲:“……”
鄧昊笑眯眯:“哎呀,你看我這張嘴,老是忍不住瞎說大實話。”
哨聲響起,程遲把球扔過去:“不止,還很欠打。”
而後程遲果然稍有收斂,不過他經常打到一半忘記自己的“放水”使命。
對面投了個籃,他本來已經要攔住了,驀然掃到座位上阮音書緊張的目光,于是手上力道一松,把手臂放了下來。
就像乒乓球比賽裏,大魔王故意把球扔到地上放水一樣魔鬼。
對面進了球,伴随着場地幾秒鐘的沉默,哄笑和驚嘆聲傳來。
“我靠哈哈哈哈反向碰瓷,我笑到扁桃體發炎!”
阮音書有些無語凝噎,不知該擺出什麽表情,可另一半大腦又發出信號,感慨程遲真是放水屆絕無僅有的頂尖人才。
她最終沒有忍住,也慢慢跟着大家一起笑出聲來。
沒想到大魔王也有嚴肅又反差的可愛瞬間。
友誼賽最終落下帷幕,對面沒有輸得太慘,來源于程遲幾乎不作為的瘋狂放水。
結束之後,大家慣例是要出去吃個慶功宴,結果酒店沒找好,就說直接去程遲基地吃好了。
“阮音書和李初瓷要跟我們一起去基地嗎?”有人問。
李初瓷倒是吓了一跳:“可以嗎?”
“當然可以,”鄧昊手一揮,“你們送了那麽多飲料,吃個飯還不是應該的,晚上我們請客啊!”
“也可以,”李初瓷率先答應,“到七點我就得走了,因為還要回去上培優班。”
培優班對鄧昊來說真的是一個遙遠又陌生的詞彙。
他抓抓下巴:“嗯,可以的,那我們就盡早開始準備呗。”
阮音書跟李初瓷一起,自然也就默認了去基地的事。
上次程遲來開機車的時候,她只是在外面看了一眼,這回是第一次進去,發現裏面改造過,比她想象中的要大很多。
如果說基地裏也能有景點的話,她想,程遲基地的景點大概是随處可見的懶人沙發,寬闊桌子上擺着的三臺游戲本,還有靠近窗臺處的琳琅桌游。
無處不散發着富二代闊綽萎靡、極度享樂又極度空虛的世界。
她一時間不知道該羨慕還是該心疼。
阮音書正對着一個桌游發呆的時候,鄧昊像個導游似的湊了過來,見她看的是那個桌上足球的桌子,忽而飽經滄桑地感慨。
“就是在這裏。”
“什麽?”她沒懂。
鄧昊意味深長:“上次就是在這裏,程遲的愛情,進球了。”
客廳裏很喧鬧,鄧昊這句話阮音書只聽到了上半句,只好又說:“我剛剛沒聽清,在這裏怎麽了?”
鄧昊神秘地捂住嘴:“他賭……”
“大點兒聲,”程遲不知什麽時候過來了,唇邊漾着一撇怎麽看怎麽不對勁的笑,“我也挺想聽的。”
“你你你不是去洗澡了嗎?”鄧昊差點連話都說不利索了,“說好的潔癖人設呢?”
“要真去洗澡了多可惜,”程遲輕飄飄一擡眉,“豈不是就聽不到你的激。情播報了?”
鄧昊抓抓耳朵,鬼鬼祟祟地逃離現場,“呃,我忽然感覺到他們誰在叫我,我先走了啊……”
講程遲的八卦當場被程遲抓包,鄧昊找不到比自己更倒黴的人了,于是只好裝作無事發生一般,住了嘴,飛快逃之夭夭。
“別站這兒了,”程遲看着阮音書,“我先去洗澡,你随便轉轉。”
阮音書有些疑問:“你就住這兒嗎?”
“嗯,最左邊那個是我的房間。”
她站在他房間門口,意思意思往裏瞧了瞧,這才恍然道:“你房間好暗,怪不得每天早上起不來。”
“……”
後來程遲去洗澡,一行人圍在桌邊點了外賣,然後開始玩游戲,時不時有嬉鬧聲傳來。
阮音書暗暗感慨男孩子真是有用不完的精力,不像她們忙了大半天很輕松就累得夠嗆,只能坐在沙發裏恢複體力。
她環視基地,不知道這裏算不算得上程遲的家。
說是家,好像又有點太随意;可說不是家,他又住在這裏。
環視着,她忽然在茶幾底下發現了一本《探物》,是最新的一刊。
原來他看物理雜志是真的,而且就擺在這麽明顯的位置。
李初瓷也看到了雜志,吸了口氣:“天啊,這裏怎麽會有這種格格不入的學習雜志?”
阮音書翻開雜志,發現裏面很新,沒有任何寫過題目的痕跡,有幾頁還離奇消失了。
果然,雜志和它的主人一樣難以捉摸。
像是想到了什麽,阮音書又轉頭,很自然熟稔地從沙發角落裏抽出了一個ipad,然後開了鎖。
她其實是個很禮貌的人,但沒有先問程遲自己能不能開,是因為她知道答案會是她可以。
就像是只有關系很鐵的朋友才能随意翻動對方錢包,這是建立在關系足夠好的情況下,才會産生的默契舉動。
但她自己還沒意識到。
打開ipad,備忘錄裏果然有一個分組,裏面寫着一些物理題的演算過程,她看出就是這本雜志裏的一些經典題型。
而茶幾抽屜裏,也擺着一摞從雜志裏撕下來的紙張。
就在她一籌莫展地分析這些的時候,程遲也洗完澡從浴室裏出來了。
浴室裏氤氲着水汽,他的眉眼像是被霧化過,帶着蓬勃飽滿的少年氣息。
程遲用浴巾順了兩把頭發,看見阮音書在用目光無聲呼喚他,于是就搭着毛巾走了過去。
他是個很坦蕩的人,沒什麽秘密,所以發現自己的ipad擺在她身前的時候也不意外,只是問她:“怎麽了?”
阮音書招手:“你過來。”
他坐到她身側,柑橘味道鋪天蓋地湧入,還帶着剛被泡足的清潤感。
少年低頭,一滴水珠落在她指尖。
阮音書縮了縮手指,怎麽感覺有點兒冰,要問的問題先推後,換成了另一個:“你用冷水洗頭的嗎?”
程遲頓了一會兒:“不記得了。”
“沒人跟你說不要用冷水洗頭嗎?對身體不好,容易感冒呀,”她老神在在,“以後不要用冷水了,對你自己好一點,程遲。”
不知道是不是剛洗完澡的原因,他現在是順毛狀态,看起來還有點帥氣可憐又無助的乖順味道。
他抿了抿唇,琥珀眼瞳裏潋着洗過澡的濕意,聲音也輕:“……沒人跟我說過。”
她木了有那麽一秒,這才無措地眨了眨眼:“那,那我現在告訴你了。”
他喉結滾了滾,“我記住了。”
“還有些什麽別的你不知道的嗎?”她掰着手指算了算,“太多了,下次我給你列張清單,教你除了花錢以外的其他技能。”
程遲:“……”
“對了,說正事,”她指指ipad,“你的解題過程為什麽不寫在雜志上,寫在這裏呢?”
是因為電子設備好攜帶,不會丢,方便随時溫習嗎?
程遲只說了八個字:“因為我沒有水性筆。”
一個非常有信服力卻又不落俗套的正确答案。
這回哽咽的變成了阮音書:“……”
“那……為什麽這些題目你要撕下來放抽屜?”
她不信這是無聊的産物。
程遲略有沉吟,然後想了一個比較詩意的回答:“也許是這樣顯得我的學習很系統化吧。”
阮音書:???
看她的表情已經有點懷疑人生,程遲笑出來,沒再繼續聊她:“行了,這都我随便弄得,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外賣到了,吃東西去吧。”
外賣點的是骨湯和各種小吃,時尚養生弄潮兒鄧昊自信道:“這樣健康的飲食,我感覺我能多活五十年。”
有人問:“那你每天瘋狂的熬夜,折多少年的壽呢?骨湯夠補嗎?”
鄧昊從碗裏拎起一塊大骨頭就要打人:“閉嘴!我生吃你媽。”
桌上熱鬧地笑開。
吃完飯,李初瓷趕着去培優班,先走了,阮音書本來也準備走,被挽留。
“阮音書走什麽走?才吃完,不玩點游戲消消食嗎?”
“是啊,李初瓷趕時間,你又不趕,等會我們送你回去呗,別這麽着急。”
盛情難卻,她就留下來,說好只玩一局。
她不是經常玩游戲的人,很多游戲都不怎麽會,最後只剩下俗套無比的真心話大冒險。
鄧昊:“算了,課代表第一次跟我們玩,就玩個入門游戲吧,免得她不适應。這種俗游戲就是常玩常新,萬一這次好玩呢,對不對?”
阮音書運氣好,第一局就掌握主導權,指針轉到程遲的面前。
“靠靠靠,這歷史性的一幕!”鄧昊起哄,開始錄像,“阮音書,你給程遲真心話還是大冒險?”
阮音書咬了咬唇瓣,提出了一個非常具有哲理性的問題:“對程遲來說,有什麽東西是冒險的嗎?”
他根本什麽都不在乎,什麽都不怕,整個人從頭到尾寫滿了超大膽。
鄧昊嘿嘿笑:“萬一有例外呢?你讓他親你一下試試?”
裏頭忽然開始起哄,阮音書當然知道這群人不正經慣了,力排衆議置身事外道:“所以我就選真心話吧。”
程遲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行啊,課代表問。”
她腦子裏閃過了一直萦繞很久的一個問題,但現在的場景太特殊,于是她靈機一動:“先留着吧,等會只有我們兩個的時候我再問。”
大家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後開始渾身發麻地發出各種怪異叫聲。
“搞什麽啊,課代表玩情調?!”
“以為是個青銅,想不到是個游戲王者。”
“行行行——給你們創造二人世界——”
一堆人陰陽怪氣地把他們倆拱出門外,然後關上門:“帶着老子們的祝福,趕緊滾!”
阮音書莫名其妙地看着慷慨激昂的大家,但轉念一想,起哄一向是圍觀群衆必備技能,便也沒太放心上。
今天熱鬧,他們心情好,high一點也是正常的。
跟程遲走到馬路上,他難得沒有開自己的光速機車,只是跟她一起順着路燈一盞盞往前走。
“我要問咯。”她挺直背脊,忽然說。
他笑:“問吧。”
“如果你不想回答,也可以不回答,”她惴惴試探,“但你應該不會不回答的吧?”
程遲:“我不知道。”
說完,沒等阮音書真正開始問,他惬意地眯了眯眼,“好了,課代表的真心話結束了。”
阮音書:“诶??”
“剛剛你問了一個,我回答不知道。”他偏頭,滿臉寫着真誠。
“……”
又走了幾步,程遲挑眉看她:“這麽聽話?真不問了?”
阮音書就等他這句話:“那我問了!你之前給我們傳紙飛機的時候,不告訴我們你是誰,是不是因為當時和羅欣霞有過争執,所以不想再跟學校的物理扯上關系?”
像是生怕他反悔,她憋了半天,然後一鼓作氣、喘都不喘地說完這句話。
程遲驚嘆:“嗬,課代表肺活量挺大啊。”
她鼓着臉頰敲重點:“回答我呀!”
程遲聳肩,“你都說對了,我有什麽好回答的。”
阮音書:“真是這樣?”
“是啊,當時真的鬧得不小,也很麻煩,”程遲往前方看,“我這人在學校混慣了,基本沒有人相信,我這腦子裏還能裝點別的東西。”
“一旦要證明自己,就要不停地解釋,向每個人解釋——你也知道我懶,所以不想那麽複雜。”
他說的雲淡風輕,阮音書心裏卻不是滋味。
“你就沒想過用一個簡單的方法,給所有不相信你的人看嗎?”
“比如……?”他還是笑,不甚在意。
阮音書停下腳步,看着他的眼睛。
“比如下個月的物理競賽,你代表我們學校參加。”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這章趕上雙更的量了,所以晚了一點~
☆、努力想x7
程遲瞧了她一會兒,嘴角的弧度沒有收斂半分, 往上擡了擡。
“你要我去參加競賽?”
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事情。
“對呀, ”阮音書特別認真, 嵌在眼眶裏的瞳仁像兩顆琉璃珠,“這次不要用任何代號了,就用程遲的名字。”
程遲鼻尖內逸出淺淺淡淡的氣音, 好笑裏掩着散漫的嘲:“我瘋了?之前考試用自己的名字已經被懷疑過一次,你現在還讓我去參加比賽?”
似乎他參加比賽是一件很離奇的事情。
“你參加比賽怎麽了?”她一口氣也上來了,“你這麽厲害,參加比賽不是很正常的嗎?”
阮音書皺了皺鼻尖,“你能不能別老不把自己當回事兒啊,你超厲害的。”
“好好好——我、超、厲害的。”他好笑地妥協。
她眼睛亮了亮:“所以你去嗎?”
又繞回這個問題, 程遲抖了抖肩膀:“我去什麽?”
“去比賽呀!”
程遲俯下身,平視進她的眼睛裏,“課代表怎麽回事兒, 怎麽對我這件事這麽上心?”
“因為你不去, 真的很可惜,”她嘆息聲內全是屈才的不滿, “你享受的不應該是這些, 你被低估太多太多了。”
況且,他是她的朋友,希望朋友過得好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就好像在島嶼中央困住的人,他對于走或留沒什麽所謂,但她在岸上, 她知道上岸之後會擁有的璀璨花路,所以,她想要拉他上岸。
也許,他僅僅只是缺一個拉他的人。
“再說了,如果一切都攤牌,所有人對你的印象都會變好,我問你題目的時候也不用躲躲藏藏,怎麽算都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事啊。”
“課代表太單純了啊,”程遲搖搖頭,仍是漫不經心地,“固有印象很難被消除,我也不是一個善于做這種事的人,大概不僅費力,還會越來越糟。”
她從小就在鮮花和友善包圍的世界,根本不知道多少人藏着惡意的目光。
那次考試,他本來就是閑着沒事順便去了,看了兩道題覺得難度還行,剛好抽屜裏有支別人落下的筆,他便順便拿起來寫了題。
他這人素來灑脫不羁,考試從來不把包和手機上交,手機也不關機,就随意地扔在抽屜裏,寫題的時候坐的也很随意,跟标準筆直扯不上關系。
懶散地彎着腰側着身,垂着眼睑,手指上寫題的速度很快,玩兒似的。
羅欣霞在講臺上打了個瞌睡,睜開眼下來走動的時候,就發現他寫到了大題部分,驚詫地翻過卷子一看,前面也寫得滿滿當當,竟是沒有一道空題。
再後面的事情就沒什麽懸念又轉機四起,羅欣霞在他抽屜裏看到了手機,一口咬定他是在作弊抄題,并且居然“恬不知恥”地抄了大半張卷子,一點都不清楚自己的水平。
他想說,又不知道該說什麽,覺得無語又好笑,插着口袋看她一臉刻薄地數落和指控他。
考場裏很多人都在看,滿面都寫着難以置信和不知所措。
他是那會兒才覺得,原來他能寫題這件事,在衆人眼裏有多麽的不可思議。
“自證清白”這四個字從來不存在于他的字典裏,他既然做了就是堂堂正正,沒必要浪費時間,去反複證明自己的真實性。
況且別人怎麽看他他也不在乎,寫題本就是一時興起,他懶得争論,因為下午還有游戲比賽要打,他得趕緊回去。
所以他一言不發,就那麽離開考場,最後一道大題還有一半沒寫完。
這事兒對他來說不是很重要,或者說,對他而言沒什麽很重要的事,所以他沒什麽不能放棄的。
既然寫題這件事變得複雜化,那他就放棄好了。
會去幫阮音書,也是因為那時候跟她關系不錯,加上她為題目整天愁眉不展,他又剛好會寫,這才有時間便上樓看看。
不願意透露自己的身份,也是他不想讓事情變得麻煩。
他不喜歡複雜化一切東西,寫題就是寫題,加上證明驚嘆懷疑這些環節,就沒意思了。
“如果你不知道怎麽辦,我可以幫你,”阮音書說,“起碼我為你擔保,還是有一定可信度的。”
“別了,我怕拉你下水。”他還是笑,“我一個人消化就好,怎麽能拉課代表共沉淪呢。”
阮音書舔舔唇:“這怎麽能叫下水呢,你本來就沒做,沒做的事情憑什麽要承認呢。如果你現在不說,以後更沒有機會了,越往後就越難了。”
“那就不說啊,”他佛得很,“我本來也沒打算說。”
她被堵了一下:“可是……可是,那你以後呢,以後也這樣嗎?”
他倒是被她問懵了,“什麽以後?”
“你不去找到一個你的專業點,以後未來怎麽辦?怎麽找工作,該做什麽職業,怎麽把興趣和工作一起照顧到……”她很自然地分析,“如果你現在能夠及時走回物理這條路上,到時候拿點獎,考一個好成績,未來一片光明啊。”
他物理這麽好,如果不打算走這條路,打算做什麽呢?值得嗎?
程遲擡頭看了一眼,繼而眯眼望向遠處,“課代表想得挺遠啊。”
“遠嗎?我爸媽從我高中就開始說這些了,不過他們很有想法,我的選擇權不算大。”阮音書也莫名惆悵了一下,“看起來好像很簡單,其實挺難的,你有一個這麽擅長的技能,其實已經很幸運了。”
“我也經常想自己,不過一般很難想出什麽,好像已經被規劃好路線,只用照着走就行了,”她說,“沒想到還有人想都不想呢。”
“我們哪能一樣?”
她是承載着希望和一切美好的人,而他過的,是趨于被放棄的人生。
很多事對他來說都沒必要,來世上走一遭,不禍害生活已經是莫大成就和終身驕傲。
程遲聽着沿途放的歌,随口念了句,“聽到了麽,要得過且過,才好過。”
“你別以為我沒聽過情歌,那是唱愛情的,我現在跟你談的是愛情嗎?”阮老師頻頻敲重點。
他扯耳垂,“你也可以和我談愛情啊。”
“你連自己都照顧不好,還想談照顧別人的事兒呢?”阮音書明顯又想到他種種壯舉,晃了晃腦袋,“那多累呀。”
程遲聽着她的金句:“你很懂?”
“那倒沒有,這個初瓷比較懂,”阮音書說,“我只懂你的物理究竟有多好,參加比賽的事你決定好了嗎?”
“如果還沒決定答應的話,”她一本正經地瞧他,“那我明天再來問一次。”
“……”
阮音書是真的對這事上了心,次日去學校的時候,特意挑了個時間去了趟物理辦公室,問下個月比賽的事。
物理辦公室的老師很多,組長也在裏頭。
喬瑤聽了她的來意,點頭:“這個比賽難,而且學校名額也有限,肯定只能讓幾個人去,其餘想參加的就要自己報名篩選了。”
程遲肯定不會願意被篩選。
阮音書又問:“直接給名額的條件是什麽呢?”
“物理成績好,表現好,之前拿過獎,”喬瑤笑,“你肯定沒問題的。”
“我不是說我自己,”阮音書在思忖着怎麽開口,“如果說,學校有一個物理特別好的人,但是他一直都沒有表現出來過,可是之前有在一些重大獎項裏幫助過同學……”
喬瑤:“還有這樣的人?我們學校的天才遺珠?不至于吧。”
阮音書咬唇,“應該是有的。如果我用我的名額擔保的話,可以向學校申請一個名額嗎?”
喬瑤倒是被她問住了,“雖然我覺得風險是很大,但是能拉動你擔保,老師有點意外啊。這個人物理很好嗎?跟你比呢?”
“比我好多了。”
“你這說的我都好奇了,”喬瑤停下批改作業的手,“是誰?”
她有些躊躇,“我說了怕您不信,因為他看起來真的有點不像。”
組長曲露本來一直在忙自己的,這會兒也忽然轉過頭來,“你說的總該不會是程遲吧?”
阮音書張了張嘴,沒來得及發聲,喬瑤都笑了,回道,“怎麽可能,怎麽想到程遲了?他平時都不上課的。”
曲露也笑,“之前他有張卷子得分挺高的,有人說他是抄的,也有人說是他物理好,不過他也只寫過一次卷子,我還是偏向于第一個可能。他太難控制,壓根就不是好好學習的料。”
物理組的風向幾乎是一邊倒,根本沒人覺得程遲會寫物理題。
阮音書寡不敵衆,也不知道該怎麽辯駁,匆匆說了兩句就離開了辦公室,回到教室發呆。
她其實沒有什麽逆反心,但想到那些誤解的标簽貼在程遲身上,就覺得難受,特別難受。
大概是從小沒有被這些東西伴随過,她往物理組走了一圈,到底意難平。
她甚至都想替他證明,替他做出成績,撕下負面标簽,讓所有人眼前一亮,讓有偏見的人都向他道歉。
中午的時候,程少爺特別沒心沒肺地來了,還銜了個橙子味兒棒棒糖,往她桌上丢了個荔枝味的。
阮音書忍都忍不住,蹭一下站起身來。
程遲被她的氣勢洶洶吓了一跳:“不是我說,你不喜歡這個味道也不用這樣吧?我膽子小,很容易被課代表吓到的。”
她一言不發地拉着他去了教室外邊,程遲好像心情很好,捏着棍子笑看她,“幹嘛啊,阮大哥這是要帶我去砍人?”
阮音書一抿唇,嚴肅地握拳,“我昨天說的事你考慮得怎麽樣了?去比賽嗎?”
程遲沒想到她在這事上這麽堅持,撐着欄杆沒什麽情緒地說了句,“後續麻煩。”
“後續我都想好了,比賽的時候如果有監控就看監控,沒監控我們自己弄一個也行,而且到時候老師肯定會很敬業,不會無緣無故冤枉你,”她說的頭頭是道,“如果有人不信,我就把逐物杯那時候的紙飛機全部展出來,廣播站念演講稿的時候可以說……”
“你只用負責寫題就好了,剩下的事情,有我應該不會太難辦。”
程遲阖眸:“萬一最後還是失敗了,你知道自己會被罵成什麽樣兒嗎?”
“不會失敗的,”她懷抱着常年浸淫在美好中的信心,“只要它是真的,誰也不能說成假的。”
看程遲不說話,她又小聲補充,“我看不慣他們那麽說你,我想讓你證明給他們看……”
連她都羨慕和仰視的人,怎麽能被他們踩在足底。
“而且這個比賽參加的人不多,篩選也很難,能比賽就初步證明你的能力了,還有,那些題目都是新的,網上找不到答案,”她繼續小聲道,“有誰費盡周折去比賽只是為了作弊呢?”
其實昨晚他什麽也沒想,一如既往地無所謂,他甚至不知道她為什麽懷有這麽大的熱忱,迫不及待去洗刷他的所謂“污點”。
過程聽起來就很麻煩,他仍舊懶得證明一件本就是對的事情,信他的人怎麽都會信,這實在多此一舉。
他覺得她也不過是正在氣頭上,氣消了,也許這個念想就不再強烈。
可所有拒絕的話到了唇邊,看見她等待期待又惴惴不安的眼神,他狠了一秒的心又被擊潰。
“我……想想吧。”
“什麽時候能想好呢?今天下午?”
他妥協地嘆息,“下午我還得打游戲。”
阮音書鼓了鼓嘴,噢了一聲。
下午放學之後,程遲回了基地,等電腦打開的時候,腦海裏又浮現阮音書的臉。
有一批人在網吧跟他們一塊兒開黑,這會在語音軟件裏開了個房間,大家紛紛加進去。
程遲看到一個有點陌生的名字,以為是誰的小號,又或者是他眼花,匆匆一瞥後沒有放心上。
耳機戴好之後,成員紛紛進入房間連麥,方便等會打游戲實時溝通。
網吧那邊的人忽然起了玩心,有人拿着話筒喂喂了兩聲,掐着嗓子嘻嘻哈哈道,“連麥嗎?我,蘿莉音。”
鄧昊:“滾啊。”
很快有人效仿,聲音偏女性化的低沉,“連麥嗎?我,禦姐音。”
程遲懶得搭理,開了瓶礦泉水,在選等下要用的人物。
耳機那邊仍有人在說話,卻已經換了風向:“連麥嗎?老子,雷佳音。”
對邊停了一下,似乎是下一個成員敲了敲耳機在調試,有點猶豫要不要跟隊形,如果要跟的話該怎麽說。
最終,那個人還是入鄉随俗地跟着,卻因為找不到詞兒,随便胡扯了一個,小聲道,“連麥嗎,我……阮音音。”
女生的聲音帶着熟悉的甜糯,像混着夾心的糯米青團,試探無辜,又有點靈動。
程遲耳根一麻,手沒什麽意識地松了一下,瓶子應聲歪倒,水灑了一桌。
程遲扣扣對面鄧昊的電腦,“拿點紙給我。”
鄧昊很顯然也是聽到了剛剛阮音書說的話,猶豫了幾秒,這才探頭過來,有些難以置信地、顫抖着聲音問。
“不是吧?這他媽把你刺激得流鼻血了嗎?”
程遲:“……”
作者有話要說: 我想了想,感覺程遲真是豔♂福不淺呢對沒錯不要懷疑我就是那個意思
還是66個紅包~~
☆、努力想x8
雖然話是鄧昊對程遲說的,但是連麥的所有人都能聽得見。
阮音書聽到了這話, 有點兒懵地拉住話筒, 往嘴邊遞了遞:“程遲怎麽了?流血了嗎?”
“沒有, ”程遲冷冷瞪鄧昊一眼,然後拿起紙巾把水漬擦幹淨,“水潑了。”
鄧昊湊過來一看, 發現自己确實猜錯,程遲要紙不是拿來擦鼻血的,确實是水潑了。
“水不是放在那裏好端端的嗎,怎麽忽然就灑了?”
鄧昊還是保有自己的懷疑,“你手抖是不是因為被……”
“閉嘴。”
程遲及時擡眸喊停,把擦過桌子的紙巾扔進垃圾桶裏, “我沒手抖。”
鄧昊聳肩,妥協道,“行呗, 你說沒有就沒有, 我哪敢反駁您呢?”
哪怕程遲這人平時從不手抖帕金森,今天聽到人阮音書軟着聲兒說了兩句話, 立刻失手就把水瓶打翻了。
他鄧昊也純潔地, 決不認為二者有直接性。關系。
嗯,就是這樣,決不想歪:)
程遲仰頭灌了兩口水,喉結輕輕滾動,話是對阮音書說的。
“你怎麽進來的?”
“我問鄧昊你們在幹什麽, 他找我連麥的,我就順便進來了。”她答得很坦蕩。
程遲目光晃了一瞬,手指扣扣桌面,“進來幹什麽?想讓我教你打游戲?”
那邊立刻有人起哄:“wow,遲哥帶妹哦?”
“我……沒有,”阮音書小聲說,“我就是來提醒你一下,我下午跟你說的事你別忘了。”
鄧昊鼠标興奮又聒噪地來回滾動,“你們倆還有秘密呢?”
程遲松了松耳機,道,“知道了,沒忘。”
“要好好想想啊,別再敷衍我了。”阮音書扯領口。
程遲失笑,“是——課代表說的不敢忘——”
連麥半天,程遲都在跟阮音書說話,并且居然難得地表現出……順從的樣子?
有人小幅度扯下耳機,問朋友:“我們是不是被無視了?這算二人世界嗎?”
“你覺得呢?”另一個人反問,“這皇家狗糧好吃嗎?”
“……”
阮音書說了兩句,也要挂了,“我說完了,那我先下咯?”
“別介啊,”鄧昊在裏頭撮合,“不留下來打盤游戲嗎?頂尖王者程遲手把手教你,以前可沒有人獲此殊榮。”
“以後有機會再來吧,”阮音書晃着小腿,“我現在得做作業了。”
鄧昊:“就先……”
“好了,”程遲蹙了蹙眉,眼尾輕壓,“你先下吧,別跟鄧昊再胡扯了。”
鄧昊:……?
“嗯,我走了,大家拜拜。”
告別完,阮音書扯下耳機退出了房間。
退出去之後過了一會,收到了一條消息。
來自程遲。
——【以後有想問的,不用問別人,直接來問我。】阮音書看到消息已經是五十分鐘之後了,她垂着眼睫,慢慢地打着字:【我想你可能在忙。】而且聽說他很不愛回別人消息,大多都是看過就完事兒了。
平時各大社交軟件上,她也壓根看不到他冒泡,點贊留言全是零,比她這個不愛上網的人還誇張。
所以看着他的頭像,她感覺把這人戳活的幾率極低,便沒打算去嘗試,都只好去問鄧昊他們。
沒過多久,程遲的消息又回過來。
【不忙,有空。】
所以,盡管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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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阮音書多給程遲留了幾天時間,準備過幾天再問他考慮得怎麽樣了。
其實從一開始的激動和忿忿相比,她現在也慢慢冷靜了下來,無論他做什麽選擇她都理解并支持,只是于她而言,內心裏還是希望朋友能夠越來越好。
随時間推移,比賽的名單也慢慢出來了,除了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