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怎麽突然開竅了?

蕭青遠離開客堂以後,一路前往蕭夫人的寝屋。

途徑雲浮院子外頭時,在走廊站了一會才離開。

到了蕭夫人房外,蕭青遠正好瞧見越嬷嬷端着藥碗出來,剛把房門掩上。他上前幾步,壓低聲音,問:“嬷嬷,母親她歇了嗎?”

越嬷嬷轉過身子:“剛才醒了一次,現在應該睡下了。”

蕭青遠沉默片刻,道:“母親的病情,是不是又重了?”

越嬷嬷見他面色愧疚,嘆了口氣,說:“公子,你做的事情是越來越荒唐了。老奴伺候了夫人三十年,她的心思,老奴再明白不過了。夫人不是氣你在拜堂時胡鬧,而是擔心自己老去以後,沒人跟你做伴,你會孤老一生。少夫人是夫人精挑細選進來的,為了您的婚事,夫人的老臉都豁出去了。如今您年歲也不小了,總該體諒一下夫人的良苦用心。”

蕭青遠頓了頓,說:“嬷嬷說的我都明白,以後會有分寸的。大夫有說什麽嗎?”

越嬷嬷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聽進去了,作為蕭青遠的乳娘,不管人前人後,她都能說上幾句話,也不怕越矩惹了蕭青遠不痛快,有話說話,“夫人這是老毛病了,不過這次病情比往常重了些,需要好好調養身子。這段日子夫人要是說了什麽令公子不順心的話,公子只管聽就是,可別再氣夫人了。”

末了,越嬷嬷看着昏暗的天色,道,“時辰也不早了,公子先回去歇着吧,明個兒清晨再過來請安。”

蕭青遠想了想,轉頭走了。

就在這時,蕭夫人說話了:“越兒,讓他進來吧。”

蕭青遠轉身,和越嬷嬷對視一眼,進了屋裏。

越嬷嬷走在前面,看見蕭夫人起身,趕緊放下手裏的東西,小跑過去扶住她,邊向蕭青遠搖頭示意邊道:“夫人剛睡下沒多久,怎麽又起來了?”

蕭夫人靠着床頭,面色慘淡:“越兒,你先出去吧,我有幾句話想跟青遠單獨說。”

越嬷嬷聽了,安靜地退了出去。

屋裏只剩下母子兩人,蕭夫人定定地望着蕭青遠,嘴唇動了動,最終化為了一聲若有若無的嘆息。

蕭青遠看着蕭夫人難看的臉色,心中一陣愧疚,說:“母親。”

蕭夫人擡手止住他:“你不用說了,我都明白。”

蕭青遠默聲。

“我就問你一句,你到底願不願意給蕭家留個後?”蕭夫人說完,低頭咳了好幾聲。

蕭青遠眉頭一動,道:“母親,兒子覺得子嗣一事看緣分,急不得。”

蕭夫人突然沒氣可撒了。

該說的,她一字不漏,可蕭青遠仍然是油米不進,左耳進右耳出,答應好的又反悔,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心裏仿佛有塊石頭吊着,堵得難受,蕭夫人抱着最後一絲希望,問:“生子的事暫且不提,能否告訴我,你到底想做什麽?”

人活在世,總不會連點想要的東西都沒有。

這話戳中了蕭青遠的心事,他低着頭,沉吟着。

知子莫如母,蕭夫人見勢,嘆了口氣:“我和你父親已經年邁,蕭家一族也早就跟我們斷絕了關系,你無須再有其他後顧之憂。若是為了保全蕭家,變成如今這模樣,以後便不必再委屈自己了。我和你父親唯一的心願,便是你能安好,你能明白嗎?”

蕭青遠眸中閃過一道意味不明的神色,轉瞬又恢複平靜,擡頭,鄭重道:“我知道母親的意思,從今以後,我會護住阿浮一生一世。至于生子,看緣分吧,我不想強求于她。”

蕭夫人的嘴張了張,卻忘記自己想說什麽了。

自從蕭青遠去了平虎城以後,就開始變得任性妄為。她知道緣由,每次聽到外頭那些沸沸揚揚的流言,都是充耳不聞。直到這兩年,眼看大瓊國和西狄國又開始劍拔弩張,有開戰的跡象,心裏不免擔憂起蕭青遠的處境,這才想了成親這個法子。

一則是管束蕭青遠,二則是減輕三國帝王對蕭青遠的忌憚。

蕭青遠從小就聰明絕頂,自然明白她的用心,可每次她一談到傳宗接代的事,不是敷衍了事就是假裝應承然後什麽也不幹。

像今天這般态度端正的,還是首次。

“母親,我和阿浮才接觸了幾天,尚不了解對方,若是為了傳宗接代匆匆圓房,那便是不尊重她,與浪子別無兩樣。等接觸久了,兩情相悅,到時母親期盼之事自然水到渠成。”

蕭夫人錯愕,許久,才反應過來:“阿浮?”

蕭青遠面不改色道:“這是娘子的閨名。”

蕭夫人蹙了蹙眉頭。

李家幾代祖宗她都找人了解過了,李梓檸的生辰八字以及出嫁前的事情也大致聽說了,就是沒聽過她還有個閨名。

不過此時的重點并不在閨名上。

蕭夫人甩開心裏那些亂七八糟的思緒,疑惑道:“這麽說,你願意了?”

不對啊。

才一天的功夫就轉性,難不成是昨天那頓打,真的把人打開竅了?

蕭青遠不願多言,拱了拱手:“天色不早了,母親早點歇息吧,我先回房了。”

蕭夫人掃了他幾眼,試圖從他臉上看出點眉目,可蕭青遠的面容平靜如水,沒有什麽情緒。

罷了,不過是看她這老太婆卧病在床,故意糊弄她,讓她高興一會,刨根問底,反倒惹得一身不痛快。

蕭夫人無奈地擺了擺手:“你去吧。”

蕭青遠轉身離開。

“等等。”蕭夫人把人叫住,看見蕭青遠回頭,遲疑片刻,才緩緩問道,“你背後的傷口,可上過藥了?”

說完,意識到這話有些不妥,蕭夫人又板起了臉色:“你皮糙肉厚,我本不該擔心的,就怕挨你父親板子的時候,中途暈過去,惹你父親不痛快。”

蕭青遠微愣,随後淡笑道:“母親放心,都好了。”

雖然話都說了,但蕭夫人依舊拉不下那個臉,別開臉,揮手讓他離開。

過了蕭縣令和蕭夫人這一關,蕭青遠不再耽擱,三步并作兩步,匆匆趕往雲浮的閨房。

親眼看着人走了,越嬷嬷才進屋。

舊疾複發,此時又正值寒冬,蕭夫人覺得身子不好受,僅剩的那點困意早就沒了,坐直身子,問:“越兒,他往哪個方向走了?”

越嬷嬷回道:“應該是少夫人的閨房。公子平時雖然胡鬧了些,但卻是非常孝順的,答應夫人的事,應該不會反悔。”

蕭夫人豈會不知這是越嬷嬷的安慰,只是人老了,操心的事情太多,偶爾聽到幾句好話,心裏總是高興的。

“但願如此吧。”

旁的不說,蕭青遠孝順他們倒是真的。不過這門婚事到底是她極力撮合的,兩人有沒有緣分,還得看天意。

蕭夫人想了想,又道:“越兒,你說我是不是把他逼得太緊了?這些年,他為了蕭家,盡心竭力,表面上看過得随性,其實我知道,他心裏比誰都不好受。在幫他定親之前,我應該問一問他的心意的。”

也不知道是這一場病,還是昨天第一次動手打蕭青遠,心裏愧疚,蕭夫人心裏開始懊惱起來。

以前她總是念叨孫子,三兩句不離蕭家,卻從未想過,青遠到底願不願意。連成婚的女子,都沒有讓他自己挑選,而是以死相逼讓他點頭。

青遠性子本來就桀骜,步步緊逼,反而會适得其反。

蕭夫人原姓梁,越嬷嬷的母親原是梁老夫人身邊的貼身丫鬟,和故去的梁老夫人情同姐妹。越嬷嬷在梁家出生,小的時候是蕭夫人的玩伴,八歲以後就開始伺候蕭夫人,兩人也是情同姐妹的。

蕭夫人的心事逃不過越嬷嬷的眼睛,越嬷嬷淡笑着安撫:“夫人怎麽還怪起自己來了?您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公子好。新婦都進門了,總不能把人趕走吧?兒孫自有兒孫福,說不定,以後還真是一樁好姻緣呢。”

蕭夫人知道這是越嬷嬷寬慰她的,不過當下聽着,心裏果真舒坦不少,便不再執着于此了,換了個話題。

“老爺呢,從衙門回來了嗎?”

“您暈倒的時候,老爺就回來了。聽說方才在客堂訓斥了公子,等會應該就過來了。”

蕭夫人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蕭縣令進屋了。

看見蕭夫人坐着,大步流星地走到床邊,握住蕭夫人的手,蹙眉道:“夫人,你的身子還沒好,怎麽起來了?”

越嬷嬷見此情形,悄悄地退了出去,并把門掩上。

見到蕭縣令,蕭夫人終于有了笑容,是發自內心的高興:“無礙的,倒是你,那個案子解決了嗎?”

說完,她依偎在蕭縣令懷裏。

蕭縣令摟住她的身子,想起那件棘手的案子,連連嘆息:“兩家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現在也沒找到證據,案子還未判下,估計,還遠着呢。”

蕭夫人看他愁眉苦臉的,心也跟着提了起來,略仰起頭,問:“這麽棘手?”

蕭縣令見她擔憂,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淡笑道:“公堂上的事情,我會處理好的,夫人就不用為我操心了。倒是你,別再被青遠氣着了。我剛才已經教訓過他,想必,他短時間內不會再鬧騰了。”

蕭夫人聽到此話,忍不住笑出聲來:“還說教訓呢。我看你啊,沒來得及說上他兩句,人就跑了吧?”

蕭縣令被揭穿後,面色略微窘迫,不過看到蕭夫人面色轉好,心裏也跟着高興。想為自己挽回一點兒顏面,故意拉下臉:“我那是看着天色不早了,想讓他早點回房歇息,這才把人放走的。”

蕭夫人笑笑不說話。

她這夫君,別看平時孩子犯了事就板着個臭臉,跟個閻王一樣,性子可比她寬厚多了。真要動手,他是舍不得的。

念此,蕭夫人又開始惆悵起來。

也不知道青遠的性子随了誰,軟硬不吃,掘得很。

雲浮在床上躺了半個時辰,不僅沒有困意,反而越來越清醒。

她盯着那塊月牙玉佩看了良久,心裏有個想法越來越強烈。

蕭青遠這麽多年還留着這個玉佩,說明他是個重情重義的,知恩圖報,若是我告訴他實情,他會不會念在過往的救命之恩上,幫我一把?

轉念,雲浮又覺得不妥。被這個問題一直困擾着,心煩意亂的。

“在想什麽?”

身後突然響起蕭青遠的聲音,雲浮吓了一跳,玉佩從手中滑落。

她轉過頭,發現蕭青遠已經躺在身側了。

悄無聲息,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進屋的。

“你什麽時候進來的?”雲浮詫異道,她竟一點察覺也沒有。

蕭青遠沒有應話,撿起她手臂底下的月牙玉佩,問:“認得這塊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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