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蕭家秘聞
“李梓檸?”王婆子大驚失色,吓得舌頭都捋不直了,“那…那不是蕭家少夫人嗎?”
“就是她。”林氏肯定道,“小賤蹄子以前每年都要托人捎信到紫河鎮,兩個人關系親着呢。雲家的人,死的死,走的走,剩下那幾個早就跟小蹄子斷絕關系了,她唯一能找的,只有李梓檸。”
王婆子蹙眉道:“可是蕭家,不是夫人您的表親嗎?”
如果真的跟蕭家扯上幹系,事情就愈發棘手了。
林氏臉色鐵青。
“蕭青遠成親的第二日,我在蕭家見過李梓檸。看模樣,她們兩個還沒見面。而且李梓檸不得蕭青遠喜歡,就算小賤蹄子上蕭家求助,表姑未必會相信她們的一面之詞。”
對蕭夫人的态度,林氏是信心十足的。
蕭何兩家早就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蟻,這些年唯一跟蕭家親近的就只有她。表姑把她當成親妹妹來對待,就算聽到些風言風語,也不會為了一個不受寵的兒媳婦跟她翻臉。
想到這兒,林氏不由得松了一口氣,語氣陰森森的。
“呂大夫一時半會不回來,我今晚就動身回蕭家,只要确認她沒死,絕不能讓她有機會到表姑跟前胡言亂語。你也跟我到金陵鎮走一趟。”
林氏想起自己走的時候,蕭夫人還是卧病在床的,李梓檸要是聰慧,就知道這個節骨眼上不能到蕭夫人耳邊嚼舌根。
往好的方面講,雲浮與蕭家無親無故,不過是借着何家的光才跟蕭家沾了一點關系。可如今已經身敗名裂,人人喊打,就算僥幸撿回一條命,至多就是尋求李梓檸相助,找個落腳的地方,不敢把事情鬧大。
現今的情勢,對自己還是有利的。
林氏到底是深宅婦人,頗有手段。冷靜下來後,把事情的利害都給想了個通透,安心了不少。
王婆子見她胸有成竹,倒也不敢再扯別的事情。
送走龐大夫後,雲浮到蕭夫人房中請安。
蕭夫人的氣色絲毫沒有好轉,看見她後,心情才轉好了些。
她拉着雲浮的手,仔細打量着:“住得還習慣嗎?”
雲浮垂目,點了點頭:“一切尚好。”
蕭夫人一共才見了雲浮三面,也不知是蕭青遠做的那些荒唐事,還是雲浮的聲音軟軟的,性子溫順,對她越看越喜歡。
“我身子不好,沒有心思打理內宅。你也進府好幾天了,從明天開始就學習打理內宅事務吧,有什麽不明白的,再過來問我。”
雲浮颔首:“是。”
蕭夫人滿意地點頭,想了想,道:“你可知道青遠這些年在平虎城為何名聲掃地?”
雲浮一聽,便知道蕭夫人有意相告,沒有應答,只是搖了搖頭,等待她接下來的話。
“唉。”蕭夫人悠悠嘆了口氣,“你入了蕭家,以後便是蕭家的人了,和蕭家共存亡共榮辱,以前的事情總得知道的。”
頓了頓,蕭夫人又道:“當年老爺升遷,坐上了禮部尚書之位,那一年青遠又正好進士及第,考取了狀元,我蕭家本來是風光無限的。可惜被奸人妒忌和陷害,蕭家一族被流放到邊疆,我和老爺,還有青遠都被判了死刑。幸運的是,那一年天下大亂,青遠趁機從牢中出逃,跑到平虎城,歷盡艱辛,終于尋到了生機。因為戰亂,我和老爺也僥幸躲過一劫,後來戰亂平定,青遠成為了平虎城的城主,我蕭家終于沉冤得雪。可是因為老爺當年支持的是二皇子一黨,太子在朝堂正得勢,老爺并不受皇上器重,只是封了一個縣令。如今幾年過去了,一直沒有再受到重用。
平虎城地勢複雜,城中民衆混雜,獨立于三國之外。青遠雖是大瓊人,卻沒有歸順于大瓊國。蕭家的處境,十分尴尬。如果不是聖上忌憚青遠,我們蕭家早就沒有了。他這些年嚣張跋扈,只是為了讓別人不敢輕視蕭家。你,可明白?”
蕭夫人一下子說了許多話,口幹舌燥,喉嚨都啞了。
雲浮雖然是婦道人家,常年在內宅,但心思剔透,尤其是以前經常聽林氏吹噓蕭家,瞬間就明白了。
蕭家今日的榮光是蕭青遠用命換來的,而蕭青遠氣焰嚣張,也是裝出來的。蕭家參與了黨争,還是失敗的那一方,現在能安然無恙,是因為被皇帝忌憚。
都說亂世出枭雄,蕭青遠便是其中一個。當年他從一個文人變為聲震天下的三國人臣,天下間無人不稱奇。
但誰也不知道,他究竟經歷了什麽,又為何棄文從武。
聽聞平虎城有十萬精兵,對蕭青遠馬首是瞻。蕭青遠做為一方霸主,就連西狄國的皇帝見了他,都要稱兄道弟。
雲浮只是一個普通商戶家的女子,原本應該是一個只知道深閨之事的普通女子,奈何家道中落,父母被害入獄,充軍到苦寒之地,多年來了無音訊。自己在何家也是人微言輕,看淡了人情冷暖,對朝局倒也有了些見解。
這世道本來就是強者為王,不是你把我踩在腳下,便是我踩着你的頭平步青雲。
他們雲家當年又何曾做錯了什麽?無緣無故被人陷害,時至今日都查不到任何蛛絲馬跡,更別說揪出在背後擺弄這一切的兇手了。
若是雲家有權有勢,也不至于淪落到這個地步。
這兩日她與蕭青遠同寝而眠,發現蕭青遠的為人确實與傳聞中的大相庭徑,跟她說話的時候,語氣也是刻意放低的了。
難不成,真的是她誤會了蕭青遠?
看見雲浮面色蒼白,蕭夫人以為自己的話把人吓到了,把雲浮的手放到掌心,輕言細語的:“吓到了?”
雲浮恍惚間回過神,不語。
她今日知道的太多了,可是這一切,本與她無關的。
“你是蕭家人,以後無論蕭家遇到任何困難,都要與青遠共擔當。不過你也無需擔驚受怕,只要有青遠在的一天,我們蕭家就不會倒下。”話罷,蕭夫人的眼睛亮了一下,目露贊許和自豪之情。
她堅信有蕭青遠做後盾,蕭家幾年內不會再次衰落。
雲浮低着頭,沉默着。
就算蕭青遠是裝的,婚堂上公然侮辱梓檸卻是事實。
她打心底裏隔應蕭青遠。
蕭夫人看着面前怯弱的兒媳婦,心裏暗暗嘆了口氣,道:“你今日也累了,先回去歇息吧。以後不必每天都過來請安。你入府也有兩天了,還沒出過門,有時間的話,就讓安蘭帶你出去逛逛。蕭家在城裏有三家鋪子,以後都要由你掌管,有空,你就過去瞧瞧吧。”
雲浮聞聲,面色一喜:“我可以随意出門嗎?”
蕭夫人淡笑道:“蕭家沒有不能出門的規矩,你是少夫人,想去哪就去哪,無需向我彙報。”
“謝婆婆。”雲浮的聲音又軟了些。
只要能出門,即便這幾天還找不到機會逃走,她也能把金陵縣的地形摸透,到時候什麽時候想走,都會容易許多。
蕭夫人身子不佳,說了這許多話以後,無精打采的,便把人打發走了。
出了蕭夫人的房門,雲浮向安蘭道出出門的意圖,并差她幫自己找一塊面巾,便出門了。
金陵縣地方寬廣,商鋪林立,來往行人絡繹不絕,安蘭善談,一一為雲浮介紹着金陵鎮的風土人情。
雲浮仔細地聽着,并暗暗記着路線。
“少夫人,前面有家繡坊,是我們蕭家的産業,您要過去瞧瞧嗎?”
“繡坊?”
“嗯,夫人前年剛買下的鋪子,裏面的成衣都很好看,繡花精巧。城裏那些夫人,最喜歡到蕭家繡坊買衣裳了。”
雲浮興致索然:“不用了,先逛逛吧。”
話雖如此,途徑繡坊的時候,雲浮還是下意識停下腳步,裏面的衣裳五顏六色,上面繡着各式各樣的圖案,繡花也不甚相同。
匆匆一眼,雲浮就能看出來,那些衣裳的繡工不差。
安蘭道:“少夫人,您進去看看吧,天兒冷,挑幾套衣裳回府備着。”
說完,安蘭就走在前頭領路,進去跟繡坊掌櫃說話了。
掌櫃的是個女子,聽安蘭說完,偏頭往外看,目光與雲浮交彙時,友善地笑了笑,走出來迎接。
“少夫人既然來了,就進來看看吧。”
雲浮點點頭,随她走了進去。
“少夫人,店裏挂的這些衣裳,都是這兩天剛出的新品,您先看看,喜歡哪件就跟我說一聲,我幫你包好,再送到府中。”
說話的正是蕭家繡坊裏的掌櫃,叫陳三娘,幫忙蕭夫人打理鋪子五年了,為人像男人一樣豪爽大方,又能說會道,繡坊的生意在她手裏經營得蒸蒸日上。
蕭家衣裳鋪有個後門,走出去穿過一個小道,便是繡坊。裏面雇了十個手藝精巧的繡娘,衣裳織好了再拿出來展示。城裏那些大戶人家的夫人,若是對衣裳的料子和圖案要求比較高,可以進繡坊裏看,滿意了再挑其中一兩個繡娘為自己制衣裳。
雲浮原本是不想逛的,但看那些衣裳上的針線繡法與自己的截然不同,成品又好看,便有了些許興致。臉上蒙着面紗,倒也不怕有人認出自己,便進去了。
這一會鋪子裏有幾個婦人在看衣裳,外頭斷斷續續有人進來。
陳三娘一個人忙裏忙外,只是招呼了她們幾句,便讓她們自己四處看看了。
“你們看,那不是蕭夫人身邊的婢女安蘭嗎,那個蒙着面紗的是誰?”
“安蘭貼身跟着,身姿曼妙,看起來年紀又不大,是蕭家少夫人無疑了。”
“就是那個被蕭青遠當衆侮辱,跟一只狗拜堂的新娘子?出個門還蒙着面紗,看起來是沒眼見人了。”
“她還有臉出來已經不錯了,換成別人,連門都不敢邁。”
旁邊有人在竊竊私語,時不時傳出譏笑聲,音量還不小。
安蘭早就變了臉色。
雲浮尋聲望過去,是三個稍上了年紀的婦人。察覺到她的目光後,那幾個婦人面色有些發讪,尴尬地別過頭,繼續看衣裳了。
“少夫人,您別把那些長舌婦的話放到心裏。”安蘭輕聲安慰道,半響,提高了音量,“鋪子裏這麽多人,竟然還有狗敢混進來,膽子可真大,真的是狗眼看人低。”
那幾個婦人聽到安蘭這意有所指的話,面色大變,又不能對號入座,難堪得緊。
“無事,以後這樣的話還多着呢,總不能每一個都要計較。”雲浮淡淡一笑,轉回頭繼續看衣裳。
安蘭沒想到她如此豁達,當下也不好說別的,就陪着她繼續看了。
進府以後換的那些衣裳都是先前蕭家提前為李梓檸制做的,與雲浮的尺寸不太相符,她穿着不太舒适。左挑右選,最後從鋪子裏拿了兩件喜歡的。
挑好了,便出去了。
“陳三娘,你居然拿出一個上不了臺面的繡樣來糊弄我們。蕭家繡坊是覺得我們不知道女紅,還是店大欺客?”
“吳小姐,實在是對不住,您要求的七彩繡樣,本店的繡娘實在是繡不出來……”
話音未落,一個高傲的聲音打斷了陳三娘。
伴随而來的,是一陣譏諷聲。
“蕭家繡坊號稱金陵縣第一大繡坊,裏面的繡娘什麽針法都會,沒想到只是徒有其表。以後這第一的名號,還是別說出來丢人現眼了。”
雲浮聞言腳步一滞。
七彩繡樣。
是她的獨家針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