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孤注一擲
蕭夫人見蕭青遠這麽爽快,反倒不知怎麽說他好了,無奈地揉了揉眉心。
“如果我沒記錯,你這是第五次扔燕雲了吧?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了,她對你的怨恨還沒有消。不過你一個大男人,一大把年紀了,怎麽還跟人家小姑娘計較?”
蕭青遠面無表情道:“人家不把自己當成女子,我也無需以禮相待。”
蕭夫人語塞。
關于蕭青遠和吳燕雲的糾葛,還得從五年前說起。
那時候蕭縣令初到金陵鎮上任,而當時吳家已經是縣裏的大門大戶了,祖輩根居于此。
吳師爺和蕭縣令有過同窗之誼,不過兩人在書院讀書時,并不相熟,只見過寥寥數面。
吳師爺多次進京趕考,奈何每次都落榜,後來自知不是考試的料,就去當幕僚了。原先是戶部尚書府中的坐客,後來戶部尚書升遷後,繼續留在南陽鎮,輔佐時任縣令,謀了個師爺的位置。
四十五歲時,操勞過度,生了病,身體每日況下,不見好轉,只好辭官回鄉養老。
當朝戶部尚書當初只是一個小縣令,在吳師爺的出謀劃策之下,政績突出,慢慢爬到了高位,感念吳師爺當初相助之恩。知道他生了病,回鄉後病情初愈,沒有閑職,家境并不好,家裏有幾口人等着他養家糊口。
又因為當年和蕭縣令有過深交,知道蕭縣令到金陵鎮任職,便修書一封,讓蕭縣令聘用吳師爺。
蕭縣令也是個重情重義的,便應下了。
多年來吳師爺輔佐蕭縣令做出了不少政績,兩人也算得上是知己好友。當初兩家還想過要結親,可惜吳燕雲從小就嬌生慣養,被吳夫人寵壞了,嬌縱放肆,十歲第一次進蕭府,無意中跑到蕭青遠的書房,因為喜歡他的字畫,嚷嚷着要拿走,被下人攔住以後,一氣之下把蕭青遠的字畫全都撕了個粉碎。
蕭青遠當時已經是武将了,那些字畫都是他早些年從文時留下的,是心頭摯愛,回府看見那一幕後,氣得把吳燕雲丢出了門外。
因此吳燕雲摔壞了一顆門牙。
誰知道吳燕雲吃了這個虧,不僅沒有收斂,反而變本加厲。
她從小被寵壞了,不知天高地厚,覺得蕭青遠讓自己顏面盡失,好幾次借着跟吳夫人到蕭家走動的名義,一而再再而三地破壞蕭青遠喜歡的東西。
蕭青遠性子本就陰晴不定,若是喜歡你,可以把所有好東西雙手奉上,若是不喜歡,不管你是誰,絕對不會留情。
吳燕雲幾度激怒他,都沒有讨到好處。
吳燕雲性子倔,每次蕭青遠回府,都要跑到蕭家鬧,加起來一共被蕭青遠扔了五次,每一次都是重傷。
原本蕭夫人覺得他們兩個是打鬧着玩,甚至還覺得吳燕雲對蕭青遠有意,在幫蕭青遠挑娘子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便是吳燕雲,但是後來發現,事情并非如此。
這兩個人,是真正的冤家。
于是結親的事情就不了了之。
而每次鬧出事端,蕭夫人都會親自到吳家賠禮道歉,前幾次吳夫人的态度還算好,直到第五次吳燕雲被丢出去的時候,左腿折了,吳夫人嘴上雖然不敢說蕭青遠半句不是,心裏早就憤憤不平了,連對着蕭夫人也不再有好臉色。
加上吳燕雲幾次在蕭家出醜,外頭議論紛紛,吳燕雲名節盡毀。原本還有傳聞說兩家要結親,後來蕭青遠親自放狠話,就算娶一頭老母豬,也不會娶吳燕雲。
吳家因為這句話顏面盡失,對蕭家心懷怨恨。
漸漸的,吳夫人就不再到蕭家走動了,兩家的關系,也慢慢的僵了起來。
雖然吳師爺還在府衙任職,但兩家的關系,十分冷淡。
這兩年蕭青遠鮮少回金陵,蕭夫人還以為吳燕雲長成大姑娘了,他們兩人的恩怨也一筆勾銷。誰知道再見面,依舊如此。
念及往事,蕭夫人備感無力,問道:“我記得,以前都是吳小姐惹惱了你,你才會動手的。這次又是何緣故?”
蕭青遠回道:“吳燕雲在蕭家繡坊推了娘子。”
蕭夫人驚訝道:“梓檸身上的傷,是她弄的?”
“是。”
人終究是護短的,原本對吳燕雲心存愧疚的蕭夫人,此時也不由得氣惱:“她這麽大的姑娘家,已經到了出嫁的年紀,怎麽還是如此不明事理?以前念在她年紀還小,多次毀壞你的東西,你也動了手,我一次都沒有追究。現在倒好,把主意打到梓檸的身上來了。”
蕭夫人明辨是非,知道每次的禍端都是吳燕雲先惹出來的,剎那間眼裏浮出雲浮嬌弱的身子,想到她被吳燕雲推倒以後,準得脫層皮,當下不禁可憐起她來。
“吳燕雲下手一向不知輕重。昨夜我只知梓檸摔了一跤,并不知道是吳燕雲推的她,她的傷勢可嚴重?”
昨夜回府的時候,越嬷嬷送點心到雲浮房中,見到了雲浮的傷口,當時就覺得不對勁,一問,安蘭一五一十地說了。
回到蕭夫人房中,看見蕭夫人咳嗽不止,越嬷嬷只輕描淡寫地說雲浮不小心摔倒了,沒什麽大礙。
若不是蕭青遠說出來,至今蕭夫人還以為雲浮只是受了小傷。
“母親放心,昨日我已帶娘子去過醫館了。不過她身子嬌弱,這次摔倒,額頭上和膝蓋上破了好幾個大口子,大夫說需要好好調養,不能随意出門。”
蕭夫人擔憂道:“這是自然的,她受了傷,你多看着些。等會李大夫進府了,讓他幫忙過去看看。”
蕭青遠點頭,拱了拱手:“母親沒有別的事情,我就先回屋去了。”
蕭夫人聽着這話,驟然反應過來自己錯過了什麽,把人叫住:“等等……”
蕭青遠轉過身,恭敬道:“母親還有何吩咐?”
蕭夫人奇道:“你昨日在繡坊為何維護梓檸?”
蕭青遠知道這話的意思,面色坦然,聲音铿将有力:“我蕭家的人,容不得別人欺淩,何況是我蕭青遠的妻子。”
蕭夫人了然于心,擺擺手:“你去吧。”。
她這兒子,行事是莽撞了些,不過對待自家人,好得不能再好。
當街維護梓檸,便也不是什麽稀罕事了。
蕭青遠剛轉身,越嬷嬷就回來了。
“公子。”越嬷嬷打了聲招呼,看向蕭夫人,“夫人,我去吳家看過了。”
說到這兒,越嬷嬷突然頓住,瞥了瞥蕭青遠,面色遲疑。
蕭青遠也停了下來。
蕭夫人道:“說吧。”
得了令,越嬷嬷只好如實說了:“吳大小姐剛醒過來,背部多處骨折,大夫說要養上一段時間。”
聽到人還活着,蕭夫人松了口氣。
“知道了。今日心意也送了,以後不必再過去看望了。”
越嬷嬷不知道蕭夫人今日為何對吳燕雲的事情這麽冷淡,斜眼看見蕭青遠還在屋裏,心想他們兩個應該談過了,應了聲是。
“對了,夫人,何夫人從杏花村回來了,急匆匆的,說是有事求見少夫人,在院子裏等着,奴婢剛才已經過去知會少夫人了。”
越嬷嬷話落,蕭青遠就道:“她來到蕭家,不見母親,卻要求見娘子?”
“奴婢也不知道是什麽事,只是看何夫人形色匆匆的,便先去了少夫人屋裏,再過來的。”
蕭青遠蹙眉道:“告訴她,少夫人受了傷,不宜見人。”
越嬷嬷不知蕭青遠為何惱怒,默然看向蕭夫人,征詢她的意思,見到蕭夫人點頭,這才道:“那奴婢去前院跟何夫人說一聲。”
冬日裏冷,雲浮閑來無事,也不想出門,看見自己的衣裳破了口子,便問了安蘭拿繡針,縫制衣裳。
越嬷嬷進屋轉達林氏的話時,她一時發怔,不小心紮破了手指。不過反應迅速,在越嬷嬷還沒觀察到異樣時,把手縮在衣裳下。
等越嬷嬷走了,把衣裳拿開,右手的食指流了不少血。
安蘭正好是在越嬷嬷走的時候從外頭回屋的,看見雲浮食指流血了,第一反應不是上前查看傷口,而是停下來,觀察雲浮的神色。
雲浮聽到林氏求見自己時,心頓時就亂了,隐約覺得林氏知道了什麽。
稍微冷靜下來後,她的目光自然而然地投到了床底的紅色箱子,走到床邊把箱子拖出來,把蕭青遠新婚第二日用在自己臉上的瓶子全拿出來。
做完了這些,她還沒發覺安蘭在屋裏。
“少夫人要做什麽?”
雲浮吓了一大跳,匆忙把箱子蓋上,回首觸上安蘭探究的目光,垂眸掩下思緒:“在屋裏沒什麽事做,突然想起相公前幾天塗在我臉上的東西,好像挺好玩的,便想試試。”
“那些都是伶人用的東西,少夫人好奇那東西做什麽?若是缺了胭脂水粉,可以告訴奴婢,奴婢這就出門幫您買。剛才進門的時候,奴婢聽越嬷嬷說,何夫人在院子裏有急事求見,少夫人還是早些整理妝容出門吧。”安蘭的語氣一改往日的恭敬,變得格外冷淡。
雲浮感受到安蘭的疏離,靜了靜心神,在她的注視下,把那些小瓶子拿起來,神色自若地坐到梳妝臺前。
安蘭緩緩朝雲浮走去,說:“少夫人不敢跟何夫人見面嗎,這是為何?奴婢在夫人身邊伺候多年,聽夫人說過李家,如果沒記錯,李家與何家并不相識,出嫁前,少夫人應該沒見過何夫人才是,又為何要怕?”
雲浮微頓,閉了閉眼,知道這事是瞞不了安蘭了,半刻後,睜開眼,神色無波,孤注一擲道:“安蘭,只要你對我接下來的舉動視而不見,我便答應你,回來後把所有的事情如實相告。當然,你也可以不答應,不過一旦捅出什麽簍子,我和你,誰都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