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事與願違
另一端,蕭青遠正在衙門裏幫蕭縣令處理梁吳兩家的案子,有個捕快進屋,道:“蕭将軍,門外有人求見,說是要禀報有關少夫人的事情。”
蕭青遠聽了,瞬間就明白門外站着的是何人,匆忙把手裏的東西放下,看向蕭縣令。
蕭縣令看他神色焦灼,有些詫異,倒也沒問別的,只颔首示意:“你去吧。”
蕭青遠大步出門。
到了門外,有個布衣打扮,卻面色凜然,帶着肅殺之氣的人迎上來,向他拱手:“公子。”
這人,是蕭青遠身邊的暗衛,計山。
蕭青遠往街道上走:“出了何事?”
計山跟在他身後,如實回道:“少夫人騎馬出了金陵,身上背了一個包袱,好像是要離開。”
蕭青遠神情一變:“往哪個方向走了?”
計山道:“西北方,平虎城的方向。”
正說着,有另外一個人牽馬走過來,是蕭青遠的另一個暗衛。
“公子,您的馬。”
蕭青遠接過缰繩,躍身上馬,匆忙往城外飛奔,揚起了一地灰塵。
而此時的雲浮,剛出城門不久,因為多年沒有禦馬,加上馬見生,鬧了脾氣,并不聽她的指令,在原地打轉,耽擱了好一會才繼續前行。
走了一段路,馬終于溫順些了,她回頭望了望,金陵在眼中變成了一個小星點。
她離得越來越遠了。
終于,要奪得自由之身了。
雲浮回過頭,目光堅毅,沒有任何猶豫的,加大了力,駕馬往前。
耳邊冷風在不斷呼嘯,臉像是被刀刮了一樣,雲浮不得不減緩行進的速度。
嗒嗒嗒嗒……
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身下的棕馬突然停下,雲浮下意識回頭,周邊灰塵彌漫,模糊了她的視線,只依稀看到對方的速度極快。
下一刻,有匹白馬停在了她面前。
雲浮抽了抽鼻子。
白馬仰頭叫了幾聲,棕馬被吓到,也開始焦躁起來。
雲浮用力扯住缰繩,往前看,灰塵漸漸散去,露出了蕭青遠焦灼的臉。
雲浮的腦袋嗡嗡嗡的響。
“你要離開?”蕭青遠發話了,聲音有些粗重。
這一瞬,雲浮腦海裏閃過了許多念頭,原想否認,可看到蕭青遠一動不動地盯着自己肩膀上挂的包袱,知道事情已經敗露,靜下心,平淡道:“我有件急事要出城去辦,明日便回府。”
她可不認為,蕭青遠是知道了自己逃跑的消息,特意出城來攔她的。
只不過是碰巧遇到罷了。
只要蒙混過關,她逃離的計劃還是能順利進行的。
蕭青遠喉結一動,定定地看着她,不語。
他這幾日一直讓自己的暗衛盯着雲浮的一舉一動,就是為了防止她離開。
從計生那裏聽到消息的時候,滿腦子都是不管用任何方法,都要把人留住,一路拼了命的追趕過來。
路上他有許多話想說,可是現在看着面前身子消瘦的小姑娘,卻突然無言了。
他在想,要不要把話攤開來說。
可是他猜不到小姑娘的心思,若是讓她受驚,會适得其反。
雲浮心裏沒有底,随口胡掐:“相公,是阿浮出了事情,我必須去見她一面。事情很急,我得走了。”
蕭青遠神情微動,啞聲道:“留下來。”
雲浮擡起頭,望了望蕭青遠。
不知道是不是灰塵進眼的緣故,她看到了蕭青遠的眼睛有些泛紅。
“我……”雲浮不想耽擱太久,幹脆裝愣到底,淡笑道,“相公,我認得路的,明日便回來了。你不是急着幫公公處理公事嗎?快些去吧。”
“你……你留下來。”蕭青遠話說得磕磕巴巴的,卻無比的懇切,“我會好好待你,無論前路有什麽障礙,都會為你掃平。”
三十歲的人了,真論起年齡,比雲浮大了不止一輩。久經沙場,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在雲浮面前,卻還像個十三四歲的少年郎,不知所措。
可偏偏他的表情,認真而又肅穆,不似作假。
透過他的眼眸,雲浮恍惚想起了當年的何璟鴻,跟何家決裂的時候,同她說那番話時,也是這般表情。
讓人無法抗拒,卻又令人恐慌得想要逃避。
她不知道如何拒絕那份心意,但深知自己無法答應,便什麽也沒說。
蕭青遠今日之舉,像極了何璟鴻。
但雲浮不敢去想,也不敢去揣測他的情意。
對她來說,感情實在是太沉重了。
還有許多事情等着她去做,她不能給予任何人承諾。
雲浮別開眼,淡淡道:“相公,你且讓開。”
蕭青遠見她如此堅決,跳到地上,頃刻後,躍身上棕馬,抱住她的身子。
他的胸腔仿佛堵着一塊大石,幾乎要喘不過氣來,提着一口氣壓下心裏的思緒,道:“既如此,我陪你走一趟,明日再回來。”
“不可。”雲浮立刻搖頭拒絕,心裏千轉回腸,努力尋着措辭,“相公,阿浮她不喜見外人,你若是同我前往,她不會見我的。”
雲浮是掐準了蕭青遠的心思的。
她被浸豬籠是何家的一個醜聞,背後是林氏在搗鬼,越少人知道真相越好。林氏雖與蕭夫人交好,但未必肯告訴蕭家這件事。
就算告訴了,蕭青遠也不會把一個婦道人家的事放在心裏。
總而言之,她死了的消息,蕭青遠十有□□是不知道的。
蕭青遠默然。
雲浮看不見他的表情,卻能聽到他的粗氣聲。
“相公,你若是擔心我照顧不好自己的話,盡可放寬心。我未出嫁前,曾單獨出過幾次遠門,不會有什麽危險的。”
蕭青遠道:“昨日我從母親口中得知,你所說的人,兩個多前,已經香消玉殒了。”
雲浮抓着缰繩的手一抖。
“是嗎?信我是剛拿到的,或許是在路上耽擱太久了,竟然過了兩個多月。”雲浮故作鎮定道,“若是這樣,我更得去安陽鎮一趟。”
說着,雲浮欲要重新駕馬離開。
“安陽鎮在另一個方向。”蕭青遠握住她的手,掉頭。
又是一陣馬蹄聲。
雲浮剛擡起頭,便看見兩人駕馬而來,不一會兒就停在他們面前。
是馬市的夥計和安蘭。
安蘭看見蕭青遠坐在雲浮身後,驚訝片刻,由夥計攙扶着下馬,匆忙上前跪下,焦灼道:“公子,少夫人,夫人的病好像又加重了,你們快些回去吧。”
來得早不如來得好。
安蘭這一出,讓雲浮有點不明白。
她看向安蘭,而安蘭也正好擡起頭來,兩人目光交錯。
“少夫人,都是奴婢的錯,不應該讓您學騎馬的。這馬馴化得不好,跑到了城外,讓少夫人受驚了。”
安蘭不會無緣無故追上來的,只怕是反悔了。
不過此話,倒也給了雲浮一個臺階下。
雲浮暗中嘆了口氣,今天她是走不了了,沉吟半響,終于道:“你不必自責,說來也是我技不如人,控制不了這匹馬。”
“相公,我突然想起,安陽鎮的方向不是這邊,是我弄混了。改日我再去吧。”
蕭青遠就等着她這句話呢,不給她任何反悔的機會,快速駕馬回城。
安蘭癱軟在地。
林氏自從拿到了雲浮掉落的帕子,內心就惴惴不安,想要見上雲浮一面,卻想不到好的法子,只好去蕭夫人房中走動。
知道蕭夫人喜歡聽笑話,一連說了好幾個。
但今日蕭夫人的态度有點冷淡,她在一旁說得口幹舌燥了,也沒博得一個笑容。
林氏還以為自己說的不合心意,聲音漸漸變小:“表姑……”
“怎麽了?”蕭夫人回過神來,看了她幾眼,淡淡道,“我這兩日有些疲憊,難為你陪在身邊唠叨了。”
林氏仔細一看,蕭夫人的面色果然不太好,擔憂道:“表姑是不是又有了什麽煩心事?”
若是往日林氏說這話,蕭夫人只會覺得貼心,可今天,看着林氏那張笑臉,心裏隐隐有些厭惡。
她是喜歡何家,但不過是感念當年的恩情。對林氏好,也是盡表親的本分罷了。
比起外人,她更願意相信自己的兒子。
有些事情,不知道也就罷了,還能裝聾作啞,知道了,心裏就會隔應。
蕭夫人擡手揉了揉額頭。
越嬷嬷是個聰明的,見狀,搶先一步上前扶住蕭夫人:“夫人可是又頭疼了,我帶你去床上歇息。”
蕭夫人看着林氏:“你今日也累了,早些回房歇着吧。”
從進屋開始,林氏就感覺到了蕭夫人若有若無的疏遠,不過她權當這是蕭夫人身子不好,沒心情搭理自己,便沒往別的地方想,識趣道:“表姑好好歇息,等您醒了,我再過來陪您說說話。”
蕭夫人不想見林氏是真的,頭疼也是真的,由越嬷嬷扶着,往床上走。
林氏出門以後,安珠正巧過來,把王婆子的事情告訴她:“何夫人,昨天那個婆子又來了,在後院等着您。”
林氏心想,是王婆子又帶來了新的消息,沒問一句話,風風火火地往後院走。
安珠望着她離去的背影,忍不住蹙眉。
那婆子也不知道是什麽身份,三天兩頭找上門,看那神情,是有萬分火急的事情。可何夫人卻遲遲不離開金陵,真是奇了怪了。
林氏三步并作兩步到後院,剛打開門,王婆子就迎上來,火燒火燎道:“夫人,我看見小賤蹄子了。”
“在哪兒?”
王婆子急得舌頭打結:“馬市,小賤蹄子拿了包袱,駕馬往城外跑了,是往平虎城的方向。我沒追上她。”
“看來是知道了我在蕭家,她沒出過遠門,跑不遠的。”林氏陰着臉,“你去找輛車,多少銀子都行。我進屋跟表姑打聲招呼,一定要追上她。”
林氏說着,匆忙折回了蕭夫人的屋子。
蕭夫人已經歇了,越嬷嬷正在門外守着。
林氏向越嬷嬷簡單說明了來意,便回屋收拾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