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确認身份

雲浮緩緩擡起手,十五臉色微變,往後退了退,溫熱的手掌覆在腦袋上時,他愣了愣。

雲浮揉了揉他的小腦袋,淺笑道:“那我們就這樣說好了,不過你必須得跟我保證,跟戲班的人一刀兩斷,不然做了壞事,被抓到小把柄,我就不會幫你了。”

話罷,雲浮垂眸,愣住。

十五的脖子上,有半塊黑色疤痕露出來,是月牙狀的。

雲浮渾身輕顫:“這個……”

十五往後退了幾步,把衣裳拉上去。

護衛感覺不對勁,怕出了事,把十五帶走了。

雲浮渾身像散了架一般,踉踉跄跄地往後跌去。

安蘭及時扶住她:“少夫人,怎麽了?”

雲浮閉上眼,心裏仿佛夾着刀刃,一下又一下地抽疼着。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努力克制着聲音裏的顫抖:“無事。”

阿揚,他是阿揚。

對于雲浮收留十五的事情,蕭青遠并沒有過問。

雲浮心裏甚是感激。

此次出行,安蘭的性子收斂了許多,一路上都是恭恭敬敬的,唯命是從。

自從出現了戲班子的刺客以後,蕭青遠神不見龍,翌日下午,留話給雲浮,有事要出去一趟,讓雲浮先行一步,留了六個護衛。

危機重重,雲浮也不想多待,便帶着十五和安蘭走了。

“來,你嘗嘗這個蜜糕。”

十五猶豫良久,才接過糕點,放在手掌心觀察許久,沒有吃。

雲浮看破他的心思,柔聲道:“放心吧,沒下毒,要是糕點裏有毒,我也不用費盡心思救你了。”

十五尴尬地別過臉。

“吃吧,我嘗過了,味道不錯。”

看他仍遲疑不動,雲浮笑笑,拿起一塊蜜糕,三兩口便吃完了。

“怎麽樣,沒騙你吧。”

“你……為什麽……”十五吞吞吐吐許久,也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雲浮笑着看他:“你想問我,為什麽要對你這麽好?”

十五啞言,一張臉憋得通紅。

到底還是個孩子,藏不住心思。

雲浮喉間苦澀,心裏難受得厲害。

她該怎麽告訴眼前的男孩,他的名字不叫十五,而是雲揚。

五年過去了,阿揚身形未變,也不知道在北疆吃了多少苦頭。

北疆人對待幼童心狠手辣,為了讓他們更好地行刺,連抑制他們長大這種狠毒的法子都能想到,十有八九在拿到人的時候,就把他們的記憶全都抹去了。

現在她倒希望,十五不是阿揚。

雲浮壓低了聲音道:“因為你跟我弟弟長得一模一樣。”

十五眉角動了動,垂眉呢喃道:“弟弟,阿姊。”

雲浮在弄暖爐,并沒有注意到十五眸中一閃而過的狠戾之色。

途徑平羅鎮時,下了大雪,外面白皚皚的一片,格外冷。

雲浮一行人不得不停下來歇腳。

到了夜裏,外面積了一層厚厚的雪,雲浮縮在屋裏,不敢出門。

安蘭購來了兩筐炭,往火爐裏填了許多:“少夫人,護衛說,往前五裏處,發生路塌,我們暫時是走不了了,需要等雪停了,才能繼續趕路。”

雲浮關上窗,目光落到她身上:“可有相公的消息?”

“聽雲大哥說,公子明日應該就能回來了。”

雲浮點點頭。

距離到平虎城,不過就一日的路途,她近來心神不寧,總覺得有事要發生。

也不知道到了那兒,迎接自己的會是什麽。

蕭青遠比預料中的要早,半夜就回來了,一身風塵。

雲浮是被驚醒的。

“擾到你了?”蕭青遠轉過頭,目光落到她身上,聲音壓得極低,通紅的眼角難掩疲憊。

雲浮沒了困意,起身,為他脫下衣裳:“相公這兩日去哪了?”

“三王爺南巡,路過附近,我過去與他敘舊。”

雲浮頓了頓:“三王爺?”

蕭青遠轉頭笑了笑:“雲瓊國的三王爺,當今皇上的同胞弟弟。”

這話十分出乎雲浮的意料。

她适才聽到三王爺這個名字,甚是驚訝。

雖然知道蕭青遠在平虎城頗有權勢,備受帝王恩寵,但她長這麽大,除了蕭青遠父子,還沒見過除了縣令以外的高官,更不用說王爺了。

聽說那可是普天之下,除了皇上以外,權勢最大的人。

既是權貴,那兩人相見,還耽擱了蕭青遠兩三日的路程,那必是十分隐秘的事情,沒想到蕭青遠卻同她說了。

雲浮還沒從蕭青遠的話裏緩過來,接下來蕭青遠的話更讓她為之一顫:“三王爺向我透露,皇上想收複平虎城,歸雲瓊國所有,到時朝廷會派人下來與我商議,也就是這幾日的事。”

天下大事,雲浮并不了解,她只是一個常年深居閨中的婦人,以前能知道的,也就是安陽鎮的貨物運不出去,百姓們的日子突然變苦,原因是雲瓊國又和周圍的某個國家開戰,影響了民情,要着手準備對策。

她緩了緩心神,淡笑道:“相公說的,我不明白……”

蕭青遠突然正色,鄭重道:“阿浮,你貴為将軍夫人,過去不懂的,以後便要學。如今天下戰亂不止,我困陷其中,牽扯到你是避免不了的。未來我們要面對的危險數不勝數,只要一步錯,便萬劫不複。”

雲浮愣住。

她本想找個說辭随便搪塞蕭青遠,不想在此事上多言,沒想到蕭青遠卻是上了心。

從離開金陵開始,她就想好了計劃,到平虎城以後,找個法子離開。現在事情有變,機緣巧合下讓她找到了阿揚,阿揚現在的身份又很尴尬。雖然路上那些護衛對她把阿揚帶在身邊照顧一事沒什麽異議,但她能看出來,他們都在警惕和排斥阿揚。

她很怕蕭青遠留下阿揚,是為了從他身上得到北疆刺客的秘密。

這兩天,出現過兩波刺客,她親眼見到蕭家的護衛殺人,刀起刀落,也就是眨眼的功夫,人就沒了。

或許在不久的将來,阿揚就會成為其中之一。

離開的計劃,是要提前準備的。

雲浮擡眼,将目光迎向蕭青遠,把思緒收回,放在當下最緊要的事情上:“相公,你說過北疆有一種毒藥,抑制那些孩童長高,那從何處能弄到解藥?”

“你想救十五?”

蕭青遠就那樣直直地望着雲浮,神情淡淡的,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被盯得久了,雲浮內心有些慌亂,別開臉壓了壓心跳,故作鎮定道:“十五他……真的很像我的故人。”

蕭青遠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我聽說,你有個弟弟。”

雲浮讪讪道:“是。”

這些年,她和梓檸都過得不好。每當遇到糟心事就會寫信給對方傾訴苦楚,梓檸在信中,總是會提到她同母異父的弟弟。

那個令人讨厭的小男孩,不僅占據寵愛,還經常惹是生非,然後把罪責推到梓檸的身上,讓梓檸無故受罰。

雲浮想着李梓檸對她說過的那些家事,補了一句:“不過我……和我弟弟不是同父同母,十分生分,反倒是隔壁家的弟弟,與我很親近,我也很喜歡他。”

“是嗎?”蕭青遠笑了笑,倒也沒有為難下去,“既是我的小舅子,自然是要救的。前兩日我已差人從班主的口中查到了解藥的下落,再過不久就能拿到解藥。此前,小舅子的性子,要好好磨一磨。”

雲浮奇道:“磨?”

蕭青遠眸中含笑:“他雖是真的小舅子,可失散多年,又誤入北疆,被訓成刺客,只怕往事已全然忘卻,不複往日單純。你以為他同意留在你身邊,只是過的想要保命這麽簡單嗎?”

雲浮被問住。

她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

只是她私下早就确認過雲揚的身份,想着雲揚這些年過的生不如死的日子,她就只想對他好,補償他。

一股冷風灌入,雲浮冷得縮了縮脖子,方覺夜色深沉,不想再繼續說下去,果斷問道:“那相公想怎麽做?”

蕭青遠溫聲道:“先歇息吧,明日一早差人把他叫來同我們用膳,到時你自然明白。”

天氣一冷,雲浮體寒的毛病又犯了,什麽事情都沒有養身子重要,便重新躺回床上歇着了。

翌日清晨,安蘭依令把雲揚叫來。

桌子上已經擺好了飯菜,雲浮招呼他:“阿揚,你過來。”

這是她前日給雲揚取的名字,雲揚是應允了的。

雲揚看了蕭青遠一眼,慌亂地低下頭,怯弱地躲在安蘭身後,不敢動彈。

蕭青遠面色冷峻,身上有股着生人勿近的威嚴,也難怪雲揚會害怕。

雲浮柔聲道:“別怕,蕭将軍是好人,不會難為你的。”

蕭青遠同他招了招手:“阿揚是吧?你過來。”

蕭青遠一出聲,雲陽驚恐地往後退了退,險些跌倒。

雲浮耐心道:“阿揚,你別怕,過來讓蕭青遠看看。”

雲揚懂得雲浮對自己的好,卻仍然不敢靠近,搖了搖頭。

扭扭捏捏的模樣讓蕭青遠看得不痛快,輕喝道:“男子漢大丈夫,畏畏縮縮的,成何體統?”

雲揚吓得一激靈。

雲浮以為他是真的怕了,起身把人拉到蕭青遠跟前:“是蕭将軍同意放了你的,你得好好謝謝他。”

雲揚這才擡頭,輕聲細語道:“謝過蕭将軍。”

因側對着雲浮,雲浮并沒有看見,他嘴角那絲嘲弄的笑容,完全不似一個孩童。

這微妙的表情卻沒有躲過蕭青遠的眼睛,蕭青遠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對孩子沒什麽耐心,好好吃飯,別搗亂。”

雲揚瞬間收住笑,垂頭不語。

蕭青遠就這樣看着雲揚,也不吭聲。

雲浮察覺到他們兩人之間微妙的氛圍,把人拉到自己身旁的凳子上。

“等會飯菜就涼了,先吃飯吧。”

這頓飯吃得還算愉快。

吃完了,安蘭端着一盆熱水進來。

淨了手,蕭青遠看向雲浮,使了個眼色。

雲浮會意,把目光落回看似腼腆膽怯的雲揚身上:“阿揚,将軍很喜歡你。等會将軍要去院子裏舞劍,你同将軍前去好不好?順便強身健體。”

雲揚在她面前很是乖順,點頭應下。

雲浮望向蕭青遠:“相公,我去客棧的廚房看看,幫你們煮碗茶。”

轉頭又同安蘭道:“安蘭,你同我去吧。”

主仆倆一前一後去了廚房。

房中,只剩蕭青遠、雲揚,以及一名叫青雲的護衛。

蕭青遠看都沒看雲揚一眼,只顧擦拭着手中的劍:“你可聽過,我當上平虎城城主的傳聞?”

雲揚愣了愣,斟酌半響,才吞吞吐吐道:“不…不知道。”

蕭青遠把劍合上,扔給一旁的青雲,大步出門:“那就跟我去後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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