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花燈
小二引着傅徇和沈之秋來到睿王定的包廂,在門口就聽到有說話聲,推門而入,只見睿王坐在椅子上,身邊圍繞着三四個婀娜多姿的妙齡女子,大冬天的,她們也穿着粉嫩的紗裙,身上的胭脂香氣彌漫在整個房間,睿王不知說了什麽,正逗得她們笑的花枝亂顫。
睿王見到傅徇,忙起身引他們入座,看到沈之秋手裏的糖葫蘆,笑道:“沈兄還真有童真。”
沈之秋将糖葫蘆遞給他,“你二哥給你買的。”
睿王不太相信地看一眼傅徇,傅徇并不說話,于是笑着接過糖葫蘆,咬下一顆,含糊不清道:“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傅徇皺眉看着他身後的莺莺燕燕,不滿道:“怎麽還叫了這些人來?愈發沒規矩了。”
睿王咽下口中的糖葫蘆,故作神秘道:“我叫她們來自然是有要事。”
“有什麽要事,不過是陪你喝酒罷了。”傅徇頗為不屑。
幾名女子聽到這話,很是不服,又見傅徇和沈之秋一個俊朗一個清秀,便齊齊圍上來湊在他們身邊,香酥手扶上他們的肩膀,拿過酒杯道:“兩位公子眼生的很,想來不曾去過我們無憂閣。”
沈之秋對她們露了個淡淡的笑,側身避開她們的包圍,傅徇還沒發作,睿王忙拉開她們,斥責道:“他們可不是你們能陪的人,還不快走。”
幾人雖不知道睿王的真實身份,但是卻不敢忤逆他,滿臉失望地走了,傅徇被屋子裏的香氣熏得眉頭緊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斜斜看着睿王不說話,睿王被他這個眼神瞧得後背發涼,連連請罪,“二哥我錯了,但是剛剛花間姑娘的手沒有碰到二嫂,真的沒有!”
沈之秋忍住笑意,替他解圍,“确實沒有碰到。”
“說好請我們吃飯,自己倒先和姑娘喝上了,既不是誠心要請二哥吃飯,那我們就走罷。”傅徇作勢就要站起來,睿王忙道,“找她們真有正事,二哥且坐下來,容我細細給你說來。”
傅徇自顧自喝着茶,睿王道:“今日我來仙來樓時,看到了丞相府的管家剛剛離開,我一時好奇,便叫小厮去打聽了一下,原來他是送人來吃飯的,但是他送來的人卻又不是丞相府的人,我便又找來無憂閣的姑娘們,讓她們去陪那桌客人喝酒,無憂閣的姑娘最擅長的就是在酒桌上套話,一來二去就将他們的底細打聽了大半。”
沈之秋聞言很是好奇,忙問,“什麽底細?”
睿王壓低聲音說:“原來他們是丞相私底下找的江湖暗探,專門找來調查寧國公的。”
傅徇擡眉,“獨孤秉德在調查寧國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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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進行的十分隐秘,若不是我今日碰巧留了個心,大概也不知道。”睿王說。
傅徇若有所思,“那麽他們調查出什麽了?”
睿王搖搖頭,“這個倒是沒能打聽出來,他們喝了酒雖稍有松口,但這種重要的內容還是守口如瓶的。”
傅徇拇指不經意在茶杯上摩挲,微微皺着眉若有所思,睿王交代清楚之後見傅徇久久不說話,便和沈之秋交換一個眼神,沈之秋道:“丞相大人還是和太後娘娘過不去,從前寧國公手裏有兵權倒沒什麽,如今和太後結了親,大約丞相大人十分防備。”
睿王不解道:“雖說寧國公手中有兵權,但卻不多,和鎮南王手裏的兵權相比差太多了。”
“鎮南王是皇後娘娘的父親,又世代忠烈,寧國公卻不同,他從前就是支持大皇子的,如今又和太後結了姻親,且他手裏的兵權雖不及鎮南王,但他掌握的可是京城的督京衛和京城周邊城鎮的護衛軍,不容小觑。”沈之秋緩緩道。
睿王這才頓悟,京城中除了傅徇掌握的禁軍外,其他的兵權全在寧國公手中,他若有什麽風吹草動,鎮南王是趕不過來的。傅徇冷哼一聲,陰冷道:“他們要鬥就讓他們去鬥,有獨孤秉德幫朕盯着寧國公府,倒是省了朕很多麻煩。”說罷看向睿王,“你在宮外,要多留意這兩人的動靜。”
“明白。”睿王忙道,見他們來了就一直在談公事,氣氛無端沉悶起來,便站起身道:“好不容易出來了,就不談這些事了,這裏的松茸雞湯做的一絕,二哥和二嫂定要好好嘗嘗。”說罷拍拍手,喚了小二上菜。
這裏的菜果然名不虛傳,吃慣了禦膳房口味的傅徇和沈之秋味蕾大動,尤其是沈之秋,足足喝了三碗松茸雞湯,還吃了一小屜高湯羊肉包子,看的睿王目瞪口呆,他驚嘆道:“從來不知道二嫂竟有這個食量。”
傅徇笑道:“來時才剛吃了一串糖葫蘆,快要養不起了。”
沈之秋被說的窘迫,但是酒足飯飽,他懶得和傅徇計較,慢悠悠地喝着飯後的消食茶,聽到樓下傳來嘈雜聲,站起身朝樓下一看,原來夜市已經擺起來了,街上頓時比下午他們來的時候更要熱鬧。
三人見狀,便下樓融入了人群中,天已大黑,夜市的小攤子上挂滿了各式各樣的花燈,街上人來來往往,摩肩擦踵,金福和另外一個禦前太監小心翼翼護在傅徇身前,為他們開路,見他們穿着不俗,旁邊的小攤販齊齊朝他們吆喝着自家的花燈。傅徇單手虛扶着沈之秋的腰将他圈在自己懷裏,不讓人群沖散他,側頭問他,“看上哪一個了?”
睿王在一旁道:“這些俗物有什麽趣,過一會無憂閣門口會擺擂臺,贏得頭籌的人會獎一盞孫老頭紮的花燈,那才是上品。”
“孫老頭是誰?”對于這些民間的人物,傅徇并不熟悉。
睿王道:“孫老頭,京城第一手藝人,擅長做各種東西,一介平民二哥不需要太過上心,只需知道他每年元宵只為無憂閣做一盞花燈,每年都會引得衆人打擂。”
沈之秋聽後很感興趣,“如此說來,我倒是想見識一下這盞花燈了。”
“無憂閣就在前面的巷子裏,咱們這就過去吧。”睿王在前面為他們引路,幾人随着人群朝無憂閣走去,門口果真已經聚集了一大群人,睿王府的小厮為他們尋了個好位置,幾人剛剛站穩,一位穿着紅裙的美貌女子邁着蓮花步走上擂臺,手中提着一盞精巧華麗的花燈,隔得太遠看不清材質,但看樣子應當是玉石制品,雕刻成栩栩如生的兔子形狀,通體雪白,肚皮處是镂空雕花,燭火從裏面照映出來,落在擂臺上,随着光影的變化,落在地上的影子竟然變成一只奔跑中的兔子,确實十分別致。那名女子将花燈挂在擂臺上,看一圈底下的人群,笑道:“歡迎大家來參加無憂閣一年一次的燈謎大賽,和往年的規矩一樣,第一名得主不僅有豐厚的獎品,還能得到一盞孫大師親手做的花燈,就是剛剛大家看到的這盞了,那麽話不多說,咱們現在就開始吧,由我出題,下面有誰想到答案便可來告訴擂臺前方的姑娘,第一個說出正确答案的記一分,題目出完後,得分最高的獲勝。”
女子說完從旁邊的桌子上抽出一張紙,展開來對着人群,只見上書一行标準小楷,寫着:聞聲知是葉又落(猜一字)。
沈之秋微微一笑,招手喚來金福,在他耳旁低語一句,金福忙走上前去說答案,“答案是‘吱’。”他速度很快,姑娘微微驚訝,笑道:“恭喜答對了。”随後遞給他一枚紅色小卡片。
人群中一陣騷動,遲了一步的人捶胸頓足,鉚足了勁準備在下面的題目中大展身手,接着紅衣女子出了第二題:花前心無忘,衷心尋暗香 (打一節氣)。沈之秋又很快想起來是芒種,叫金福去領了紅卡片。
第三題:園中賞月小窗前 (打二字節日),金福又是第一個說出了答案:元宵。他連對三題,臺上的女子微微驚訝,朝着傅徇一行人所在的方向笑着看了一眼,睿王連連拍手,贊嘆道:“二嫂果真好才華。”
沈之秋含笑道:“這是從前在侯府的時候,常與大姐姐玩的游戲,太久沒玩了,今日勾起了興致。”
傅徇也笑,“他今日是對那盞花燈志在必得了。”
之後幾題,或是沈之秋先想到,或是傅徇先想到,金福只能為他們來來回回的跑腿,不一會,手裏攢下了十來張紅卡片。三十道題目全出完後,金福以答對十八道題目拔得頭籌,一名白衣男子以九道題目屈居第二,眼看着金福領走了那盞兔子花燈,氣的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金福将花燈交給沈之秋,猶豫半晌,才尴尬地說:“剛剛那邊的姑娘說,頭籌的獎品除了這盞燈,還有……”
“還有什麽?”沈之秋問。
金福偷偷看一眼傅徇,小心翼翼道:“……還有無憂閣免費酒水半年……以及花間姑娘的春宵一夜……”
沈之秋聽後愣了,手裏的兔子花燈不知是接還是不接,傅徇心中已明白過來這是睿王故意的,便對金福說:“剩下的賞賜賞你了。”
金福吓得恨不得當場跪下,睿王輕咳一聲,忙道:“這份禮太大,金總管哪裏受得起,不如我替他收了,多謝二哥二嫂。”說着朝傅徇行一個拱手禮,臉上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傅徇懶得理他,和沈之秋一起離開了,剛剛無憂閣門口圍了太多的人,此時一起散去,格外擁擠,金福原本是跟在傅徇身後的,一個不留神就被擠開了,他随着人群一邊往前走一邊奮力尋找着傅徇的身影,累的氣喘籲籲,人也吓個半死,早知道這麽多人,就不應該讓皇上出宮來。好不容易在前面的一棵樹下找到了自家主子,提在嗓子眼的心才要落地,傅徇獨自站在樹下,四處看着仿佛在尋找什麽看到金福過來,皺眉問他,“韞玉呢?”
金福下意識便道:“韞玉公子不是和主子您在一起嗎?”
傅徇臉色一下子便沉了下來,金福只覺得後背冷汗直冒,還沒來得及落地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傅徇又四下看了一圈,人群漸漸散開,根本沒有看到沈之秋的影子,此時他們已經離開無憂閣差不多兩條街了,傅徇臉色愈發鐵青,睿王急急趕來問他怎麽回事,傅徇道:“他剛剛說要将花燈給金福拿着,等我轉身再找,人就不在身邊了。”
金福吓得三魂少了兩魂半,弄丢誰都可以,竟然弄丢了這位祖宗,當即撲通一聲跪在傅徇面前,“主子恕罪,奴才一定将公子找回來!”
傅徇陰沉着臉,冷道:“找不回來你就提頭來見。”
“奴才遵命。”金福爬起來一刻不敢耽誤去找了,睿王也讓身邊的小厮去通知王爺府衆人尋人,他和傅徇則去仙來樓等消息,傅徇整個人都陷入了一種低氣壓,縱是和他從小一起長大的睿王看了都不免有些害怕,他小聲勸道:“二哥不用擔心,我已經讓府裏人都去找了,二嫂一定沒事的。”
傅徇并不說話,緊緊捏着手中的茶杯,手背上青筋暴起,一輪碩大的圓月挂在空中,也再沒有觀賞的心情。剛剛發現韞玉不在身旁的那一刻心中的慌亂,把傅徇自己都吓了一跳,他當即差一點表明自己的身份,出動全城官員為他尋人,這種恐懼感,是他長這麽大以來從未體會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