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章
這一天直到華燈初上,簡單才折騰到家,大包小包跟逃難一樣,很是狼狽。
宋阿姨開門,見是她回來了,不由欣喜萬分,連忙沖着裏面喊“單單回來了”,說着又替她拿東西。
簡單第一次覺得這個稱呼有些刺耳,她還來不及自嘲,肚子便咕咕亂叫,“阿姨,還有飯嗎?我好餓啊……”她今天的午飯沒吃,一路上恍恍惚惚連墊肚子的東西都沒買,現在整個人饑腸辘辘,恨不得要暈厥過去。
“有的有的。”宋阿姨邊說邊往裏頭去,後面餐廳裏的人聽見動靜,呼啦啦一下子湧了出來,七大姑八大姨,人還不少,連楊舒也在,簡單被這陣仗吓了一跳。
簡媽嗔怪:“要回來怎麽不提前說一聲,也好派司機去接啊?”
簡溪回道:“沒來得及嘛,這不,車站離家也沒幾步路,回來的也方便……”她邊說邊拿眼觑旁邊抄手看戲的簡溪。簡溪笑眯眯地湊她耳邊,保證道:“別擔心,我可什麽都沒說,守口如瓶着呢。”簡單這才放下心,洗了手準備吃飯。
宋阿姨早添好碗筷,簡單坐下就發現是緊挨着楊舒,兩人視線撞在一塊兒,她莫名察覺到一絲生疏,卻又不知是哪兒出了問題,只好埋頭狂吃。
家裏人聚會,說來說去,總是會繞到小輩的工作或是婚事上,如果這個家裏還有兩個女兒待嫁,那必然是大家關注的重中之重。這個說“單單,你和那誰誰誰同歲,她孩子都生兩個了”,那個說“單單,再不抓緊,你就變成剩女,到時候更不好嫁”,更有甚者直接開始替她張羅起相親,又是醫生又是律師的,聲勢浩大,異常誇張。
耳邊的唠叨根本停不下來,簡單實在扛不住,在桌子底下踢了簡溪幾腳,意思是讓她趕緊出來解個圍。簡溪已經被圍攻了一天,現在多個人分擔火力,自然樂見其成,她也湊熱鬧說:“是啊,簡單,你要抓緊了,可不能跟我一樣……”
無語凝噎,簡單只能再三保證抓緊再抓緊,才堵住衆人的悠悠之口,沒想到還有個更重磅的在後面等着她!
也不知是誰将話題扯到她和楊舒身上,說“哎,還相什麽親啊,這兒不就有個現成的嗎?小楊跟單單是青梅竹馬,兩家知根知底的,最好不過了……”這話很合簡媽的心意,她兩眼冒光,越看兩人越般配,于是直接對着楊舒說:“小楊,你爸媽去的早,我早就把你當女婿疼了,你什麽時候……”
簡單頓覺蛋疼。她随便扒拉幾口,趕緊拉着楊舒上樓去,再待下去,估計就能扯到結婚辦酒席選日子這種問題上了。
回到房間,簡單徹底籲出一口氣,倒在床上感慨:“早知道這麽煩,我還不如不回呢!”
“早知道這麽煩,我還不如不來呢!”楊舒靠在牆上,跟着感慨。
這話說完,兩人再對視一眼,同時笑起來,原本那股子陌生與疏離便消下去許多。簡單忙跟他邀功:“你看我夠義氣吧,都沒出賣你。”
“出賣我什麽?”楊舒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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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喜歡我姐的事啊!”簡單拿看白癡的眼光看他, “你看看我替你擋了多少無辜子彈?”
楊舒尴尬地笑了笑,挽起袖子,開始替她收拾東西。簡單的行禮裏有不少專業跟拍設備,是她最最心疼的寶貝。他一個個仔細擦拭完畢,又分門別類放好,比簡單還要細心。
簡單原本趴在床上,兩條腿垂着瞎晃悠,看他忙忙碌碌的,她有些不好意思,連忙收斂了,誇道:“真是個居家好男人,我姐沒福氣啊。”
楊舒怒瞪她,“這事兒已經過了,以後別再提。”
“啊?”簡單翻坐起來,格外吃驚,“怎麽你不喜歡我姐了?”
楊舒坐在床沿上,低着頭将她的衣服一件件認真疊好。簡單喜歡穿毛衣,衣服大都又柔又軟,掌心輕輕摩挲,上面似乎還殘留着她的暖意,楊舒不免失了神。聽見簡單又問了一遍,他才“嗯”了一聲,說:“本來就沒影的事,都是我一廂情願,以後別再提起了,省得我和小溪姐見面尴尬。”
“哦——”簡單默默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剛想安慰幾句,楊舒突然“咦”了一聲。她一擡頭,就見他舉着束早就幹癟的臘梅,正一臉莫名其妙地望着自己。簡單心慌意亂,于是手忙腳亂地搶下來背到身後,還沒開口解釋,臉蹭的就紅了。
楊舒隐約猜到了七八分,他試探問道:“你和他和好了?”這個“他”是誰,兩人心知肚明。
簡單搖頭,楊舒不免好奇,“那你們是怎麽了?”
我們是怎麽了?
簡單想不明白。等客人都走了,她獨自一人繼續翻來覆去地想,依舊無果。
其實,她完全理解路遙為何會不高興,為何會突然那樣生硬地對她,還和她劃清界限。因為,他傷了心。
如果自己掏心掏肺對一個人好,可那人還像自己這樣猶豫不絕、冷漠以對,甚至在情緒低落的時候,都不願意多關心一句,還一門心思地想找借口逃走,連個普通朋友都不如……她肯定也會心灰意冷的,說不定還會萬念俱灰。
這樣想着,簡單又難受了。為什麽不對路遙好一些呢?他都生病了……
想到種種過往,簡單根本睡不着,思來想去便給路遙發了個短信,問他身體怎麽樣。
她閉着眼,心裏默默數數。從一數到五百多,那邊還沒有回音,簡單沉不住氣了,确認完電話有電有信號後,她更郁悶了:他這是沒看到呢,還是裝沒看到呢?
也不知隔了多久,叮的一聲,短信來了,簡單的心沒來由地開始撲通撲通亂跳。摸起來一看,五個字“好多了,謝謝”,透着疏離與生分,她撇撇嘴,回道“不客氣,應該的”,也不再等,索性關機安心睡覺。
第二天再開機,看到什麽都沒有,簡單也沒什麽好心情了,誰料簡媽臉色更是難看,氣壓極低,氣場駭人,忍了半天,她熬不住,終于開始唠叨起來:“單單,你和小溪太不讓我們省心了,你和小楊怎麽回事,有沒有可能啊……”
簡單太陽穴繃着,隐隐有些發脹,她迅速吃完早餐,慌不擇路地逃竄出去,邊跑邊嚷:“媽,最後一天上班,我快遲到了,回來再說……”
剛進辦公室,一陣清香撲面而來,芬芳淡雅,沁人肺腑,簡單低落的心情随之高漲了些,打趣道:“怎麽這麽香啊?二十多天沒回來,格調變高雅了嘛。”
老那得瑟地指了指自己辦公桌,意味深長地笑:“那盆水仙開了。”
簡單腳下一滞,差點趔趄。她有些不敢相信,三兩步竄了過去,待親眼見到時,心底的震撼更大了。
那幾株翠綠的秧苗已經抽成一尺多高,有些頂端含着白色的花骨朵,有些已經盡情綻放,若再湊近些,香味更是馥郁,讓人都不願離開半分。
“真香啊。”她忍不住稱贊,目光不舍得移開半分,“老大,能還給我嗎?”她難得笑得谄媚。
老那翻了個白眼,意思不言而喻。
簡單心中不舍,卻又無可奈何,這是她放手的東西,怎麽還能再讨回來?拍了張水仙盛開的照片,她想着要不要給路遙,可猶豫踟蹰許久,終沒有發出去。
正在簡單兀自發呆時,老那卻喊她和汪洋過去,“過完了年呢,咱們網站就停了……”他還沒說完,對面兩人就跳了起來,滿臉震驚,“怎麽回事啊?”
原來“挖隐私不償命”這小網站,因為流量、廣告、經費等等問題,确實支撐不下去,要關門歇業了。“不過,”老那話鋒一轉,大手一揮,“我準備成立一個工作室,專門跟拍娛樂新聞,靠賣爆料掙錢。”老那兩眼放光,摩拳擦掌,他看着兩位下屬,躊躇滿志地問:“怎麽樣,有沒有興趣?”
能專心做娛樂新聞,簡單心中已經躍躍欲試了,她自然答應下來,汪洋卻有些遲疑:“老大,娛樂圈的重磅大料,哪裏是一朝一夕就能蹲點守到的?沒有廣告,沒有收入,咱們靠什麽,喝西北風?”
老那笑得更歡了,滿臉橫肉走向更為詭異,“這個工作室挂靠在業內知名的《BT周刊》,咱們人入他們的編制,唯一的條件,就是工作室前三年的新聞歸他們所有,後續自負盈虧。”
這條件好的簡直像天下掉餡餅一樣,兩人都不敢相信,“老大,你不會被騙吧?《BT周刊》可是圈內出了名的大財主,和上頭關系也好,他們的記者在外頭都是橫着走,會瞧得上咱們,白白養我們三年?”
老那偷瞟了一眼簡單,含糊道:“一個朋友幫牽的線,說有這樣個靠山,咱們在外面也不至于太受欺負……簡單這回出事,相當危險啊!”
到這時,簡單和汪洋雖覺得不可置信,但也放下心來,忍不住歡呼雀躍。幾人商議完年後的具體安排,便各自散去。
看見老那帶走了那盆水仙,簡單心中雖不舍,但也無可奈何。時間還早,她不想回家面對母親的唠叨,想來想去,就去了趟花市。
明天是除夕,大街上空空蕩蕩,可花市裏卻人頭攢動,熙熙攘攘,特別熱鬧,極有過節的氣氛。簡單一路逛下來,買了不少,有紅色喜人的杜鵑,有金燦晃眼的金橘,最後,自然少不了含苞欲放的淩波仙子。
她并沒有回父母家,而是回了自己的公寓。
鑰匙旋轉時,簡單恍惚聽見屋裏有人在嬉笑打鬧,她心念一動,連忙推門而入。只一眼,就望穿了客廳,裏面什麽都沒變,餐桌的白釉瓷瓶上插着那把塑料的榆葉梅,安靜的可怕。
簡單愣了愣,抱着一堆東西走進來。她将手裏的鮮花放在餐桌上,一一對比之下,終于将瓷瓶挪開,認認真真地擺了盆水仙。其他兩束,一個去了廚房,一個去了卧室。幾番裝點,這空曠的房間,終于有了些春節的氣氛。
忙完這一切,簡單在餐桌旁靜靜坐着。
透過那株翠綠的秧苗,她就像看見了那個人一樣。她心裏難受,可什麽都做不了,只能伏在桌上,緘默再緘默。
這一天,簡單獨自坐了很久,才起身往家去。夜幕繁華,她卻體會出了一絲怆然和悲涼。
作者有話要說: 部分內容改動了,有時候覺得修過前後的兩個版本是發生在平行世界裏的故事^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