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我會幫你

縣令蔣明遠将姜琴娘帶去衙門問話的事,在縣裏傳的沸沸揚揚之後,到底還是讓雲家知道了。

不過兩天,雲家擊鼓鳴冤一紙訴狀将姜琴娘告了!

因着金鷹大人目下還在安仁縣,對雲鍛之死,縣令蔣明遠本就十分重視,日夜清查線索,焦慮的頭發都白了。

雲家還不依不饒誓要狀告姜琴娘,在外惡意造謠生事,只道姜琴娘平素就勾引雲鍛,兩人之間更是有過不清不楚的關系,雲鍛的死,姜琴娘就是兇手!

這般流言一出來,有那等偏聽不恥的,硬是拿着菜葉雞蛋砸蘇家大門。

有百姓擊鼓上呈訴狀,便是此時證據不足線索鮮少,蔣明遠也不得不接下,開堂案審。

安仁縣的縣衙,是每七天開堂一次,距離下一回,也就只有三日功夫而已。

彼時的姜琴娘不出院門半步,她整日坐在榴花樹下刺繡,仿佛外頭的風雨跟她毫無關系。

便是曉得雲家告了她,她也只是垂眸應了聲。

那等安靜,叫人心頭不安。

而婢女赤朱終日惶惶,夜不能寐,整個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了一大圈,幾乎像是要崩潰了的模樣。

姜琴娘嘆息一聲,遂在開堂之前,放赤朱歸家休息。

楚辭自然率先得到要開堂的消息,但直到隔日他才來找姜琴娘,本以為她會無措,誰曉得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

姜琴娘似乎根本就不在乎雲家要狀告她的事。

楚辭在她對面坐下,姜琴娘從繃架前擡起頭來,順手倒了盞茶推過去。

随後,她又繼續低頭刺繡。

青絲逶迤,鬓邊的一束松松绾在腦後,用素銀梅花簪子別住,其餘垂墜在肩後,順滑如瀑,黑亮如綢,映着雪色細頸,好看得讓人移不開眼。

楚辭的目光一寸一寸幽深,他似乎漫不經心,又似乎是不經意的,視線就在她領子邊緣打轉,像是緩慢摩挲而過,跟着衣領沒入更深的脖頸下面。

姜琴娘手一抖,繡花針一偏,繡錯了位置。

她深呼吸,想要極力忽略楚辭的視線,然那動作只讓她鼓囊囊的胸口越發渾圓俏挺,格外勾人。

楚辭指腹點着茶盞杯沿,适時開口:“對雲家狀告一事,大夫人可有打算?”

姜琴娘抽出繡花針,搖了搖頭:“沒有。”

楚辭暗自嘆息一聲,他就曉得會是這樣。

“一般來說,對簿公堂可以請個狀師,這樣起碼不會暗地裏吃虧,狀師會為你理清前因後果,也會為你在公堂上說話,大夫人可有門路?”楚辭問。

姜琴娘抿了抿豔紅唇角:“蘇家自來只做絲綢買賣,我只認識絲綢商賈。”

楚辭點頭:“實不相瞞,我恰好認識方家的狀師,若是大夫人需要,我可修書一封,讓人過來一趟。”

聞言,姜琴娘訝然:“可是大殷四大狀師世家的方家?”

楚辭微微一笑:“是的夫人,我從前在外歷練,曾和方家的方書鏡有交情,他如今應當就在逐鹿郡,一天一夜當趕的過來。”

姜琴娘知道方家,卻不知方書鏡,但她如今信任楚辭,當即就道:“請方家人出手需要多少銀兩,先生盡管說,我這些年還有私房。”

楚辭眸光微閃,想了想道:“方書鏡是方家最出色的後生,他出手起價一千兩白銀。”

姜琴娘心裏默了默,跟着起身進了廂房,須臾她捏着一疊銀票出來。

“先生,這是一千五百兩請方狀師出手,這另外兩百兩,是多虧先生引薦。”姜琴娘也算是下了血本,她再會攢銀子,但不到三年的功夫,多也不會多到哪去,是故約莫是把所有私房都貼了出來。

楚辭不客氣,他從一千五百兩裏剔出三百兩退了回去:“大夫人給我十兩,夠請方書鏡喝盞茶就成。”

便是金山銀山擱他面前,但不該他得的,他一文都不會多要。

“先生……”姜琴娘擰起娥眉,不明白他素來窘迫,為何不多拿一些。

楚辭擡眼,一臉浩然正氣:“大夫人,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也不曉得這人是迂腐還是頑固,姜琴娘只覺得好笑,她尋了十兩碎銀給他,見他仍舊穿那一件青衫,心頭微動。

她微微低頭,餘光瞥了眼青衫袖口,只見上回被抓扯開線的滾邊針腳歪歪扭扭的,一看就不是出自女人的手。

“先生,”她喚住起身欲離開的楚辭,摸了繡花針和銀剪子,“先生袖口滾邊沒縫合好,請先生稍等片刻。”

說着,她捉住他袖子,捏着銀剪子三兩下将針腳拆了,末了繡花針飛舞如蝶,沿着舊針腳,平整嚴實地縫合起來。

楚辭渾身緊繃,氣息微頓。

姜琴娘此時離他很近,他一低頭就能嗅到幽幽的苦橙花發香,盈盈繞繞,微苦後甜,極為好聞。

“先生既是府中西席,日後衣衫有損,直接送到繡房去就是。”她指尖一翹,利落地打了個結,又用繡花針挑了挑,藏起線頭。

“好了,這下看不出來了。”姜琴娘剪斷繡線,擡頭猝不及防的就撞進了點漆如墨的星目中。

那裏頭,仿佛有萬千星辰在緩緩旋轉,深邃的好似要把人給吸進去。

姜琴娘方反應過來,兩人離得太近,她小小地驚呼了聲,連忙後退。

楚辭撣了撣袖子,瞧着那一排秀氣密實的針腳,笑道:“經了大夫人手,這件衣裳我都舍不得再穿了。”

這話,真心得不能再真心!

姜琴娘面頰微紅,她眼神游離,飛快坐回繃架邊,低聲道了句:“先生只有這一件青衫……”

所以,不穿這件穿哪件?

楚辭摸了摸鼻尖,覺得有必要解釋兩句:“大夫人,我其實有家財萬貫,真不窮。”

姜琴娘看他一眼,沒忍住笑出聲來:“我曉得了,先生不拮據,只是特別喜歡這件青衫罷了。”

楚辭見她開懷幾分,不複此前郁結的模樣,心下多有安慰。

“琴娘,”他看着她,舌尖一卷,低着嗓音喊出她的名字:“不用擔心,任何事我都會幫你的,所以多開心一些,嗯?”

缱绻口吻,莫名的纏綿悱恻意味,叫姜琴娘怔然,白如軟玉的耳朵尖轟得就紅了。

她心有慌亂,可更多的是無措。

她不曉得,是不是自己會錯意了,還是楚辭只是那麽随口一說?

不過,任何一種情況,姜琴娘都不喜歡。

和她心緒波動不休相反的,是她面容沉靜。

她認真想了想:“先生,你當知道我克夫,還……”

楚辭揚手,道了句:“大夫人,我先去修書請方書鏡,此事耽擱不得。”

話音還未落下,他人已經轉身出了院子,半點不給姜琴娘拒絕的機會。

姜琴娘手裏轉着繡花針,皺着眉頭甚是為難。

她不想得罪楚辭,若是玩笑話,那也就罷了,可若真是她想的那樣……

她也接受不來!

“扶風先生真是……”她苦笑了聲,到底心還是亂了。

兩三日的功夫,轉眼就逝。

臨到開堂的辰時末,姜琴娘和赤朱踏進縣衙。

雲家人是早到了,雲鍛胞弟雲練氣勢洶洶,見着姜琴娘就開罵,言辭難聽,不堪入耳。

姜琴娘默不作聲,她拂袖站在一邊,只等一會堂上宣喚之時再行進去。

她這副氣定神閑的模樣,反倒激起了雲練的怒火。

和雲鍛有三四分相像的雲練當即一咳,醞釀出一口濃痰,當頭就朝姜琴娘吐過去。

“啪嗒”淡黃色的濃痰落下,正正粘黏在一雙玄色錦緞為面,金線祥雲紋的軟靴上。

衆人側目,就見一身穿鴉青色繡利爪金鷹朝服,臉上帶鷹頭金面的男子站在姜琴娘身邊,冷冷地盯着雲練。

“嗤,”譏诮輕笑驀地響起,從那男子身後轉出個穿鴨蛋青團花錦簇圓領錦衣的青年,“金鷹所過之人,當如陛下親臨。”

青年搖着手裏折扇,笑嘻嘻的說:“金鷹大人,此人拿這等污穢之物羞辱陛下,按咱們大殷律典,該是要被抄家滅族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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