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我舍不得

姜琴娘微微垂眸,白嫩面頰倏的就暈染上春桃薄粉,嬌嬌的顏色,讓人心動。

她手心出了點汗,遂拿帕子擦着:“多謝先生好意,只是這是蘇家家務事,先生身份使然不便插手。”

她說話的時候素來輕言細語的,口吻還軟,偶爾拉長的尾音,像帶着鈎子,蹿入耳膜便銷魂入骨。

楚辭眸色漸深,他背着手,兩手拇指不斷相互繞着轉動,眉心那一線豎紋殷紅,一股子強勢迫人的氣勢沖破眉心的斯文洩露出來一絲。

姜琴娘心尖顫了幾顫,面皮越發燙了。

她連忙側身,避過點對方的灼熱視線,徑直對赤朱吩咐道:“赤朱,我房裏那個紅箱籠裏頭,有兩件新制的男式長衫,你去找來。”

赤朱屈膝,這會青天白日,又是在蘇家,扶風先是可信任的,她半點都沒防備心,領了吩咐直接就去了汀蘭閣。

蘇重華年幼,小孩兒心性靜不下來,他繞着姜琴娘跑了兩圈,自個就跑到庭院裏頭撲騰玩耍去了。

待姜琴娘回過神來,猛然才發現,中庭裏頭竟然就只剩下她和楚辭了。

她呼吸一亂,想也不想低着頭邊躍過楚辭邊說:“我要去找蘇……”

“琴娘!”楚辭一把拽住她小手臂,将人拉回來,笑着問:“你給我制了新衣?”

姜琴娘這下不是臉燒了,是整個人都在冒煙了,她擡頭驚慌無措地看着他:“我不是我沒有你別胡說!”

這樣的欲蓋彌彰,叫楚辭心頭仿佛灌了蜂蜜一樣:“真沒有?我就只有這一件衣裳,要哪天天冷了……”

姜琴娘無奈,她掙脫開手,後退半步,深呼吸口氣,壓下心悸:“上回先生幫我引薦了方狀師,我無以為報,是以閑暇之時制了兩件衣裳,本身先生為重華西席,一季就有兩套衣裳。”

楚辭挑眉,這麽快就反應過來,剛那受驚小兔子的模樣,真是沒看夠。

“你不用這樣客氣,你若真想感謝我,不然私下裏喚我表字如何?”楚辭懷着某種不可告人的居心叵測建議道。

姜琴娘心頭羞恥,暗地裏将“九卿”兩字咀嚼了番,實在喊不出口,她為難地整張小臉都皺緊了,有點可憐巴巴的味道。

楚辭失笑,也不逼她:“是我考慮不周,你不用為難,你送我新衣我很喜歡。”

聽聞這話,姜琴娘大大松了口氣:“應該的。”

說到此處,一時間兩人忽的又沒話了。

姜琴娘臉皮薄,尴尬不已,絞着手帕絞盡腦汁尋話題。

楚辭整遐以待,餘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将她所有表情盡收眼底,又見她無意識咬起紅唇來,那飽滿如橘子瓣的嫣紅唇肉當即被咬出幾粒小小的、好看的齒痕。

“你不要咬,這習慣不好。”他驀地伸手,掐着她小下巴輕輕往下。

丹朱紅唇微張,露出一點整齊如貝的雪齒,還有裏頭藏着的粉嫩丁香小舌。

楚辭下颌緊繃,目光剎那幽深。

姜琴娘只感覺下颌一點,好似正被火炙烤着,且對方的目光恍如實質,正順着她的唇縫侵入到柔軟的腔壁之中,粗暴用力地糾纏攪動,掠奪她的呼吸,汲取她舌尖上的濕潤,讓她口幹舌燥倍覺窒息。

“大夫人,衣裳來了。”赤朱的聲音及時傳來。

兩人瞬間蹦跳開,距離一丈遠,還相互背對背,頗為心虛。

赤朱不疑有他,她手上正捧着兩件長衫,一件月白色,袍裾紋繡一大片的翠色幽篁,清雅端方。

另一件則是蟹殼青素紋的,用深淺不一的墨色繡線潑墨寫意般的繡着輕舟泛江煙雨圖,随着袍裾角度的不同,還略有不一樣的啞光,真真如一副絕世名畫。

“好繡工!”楚辭開口贊道,他見過不少繡品,可這兩件衣衫上紋繡的圖案栩栩如生,半點都不輸名品佳畫。

姜琴娘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先生謬贊了。”

末了,她又道:“因着尺寸我只是目測,先生回去試過後,要是有不合适,再拿來我改便是。”

楚辭珍惜地接過兩件衣裳,擡手摸了摸,入手順滑微涼,料是好料,刺繡亦是好繡——

“琴娘,我舍不得穿,該如何是好?”他繃着一張臉,再是認真不過地問她。

姜琴娘和赤朱齊齊輕笑出聲,她眼波流轉,清媚陡生:“難不成你還想讓我再給你制兩件?”

楚辭星目一亮:“還可以有?”

姜琴娘娥眉一揚,佯怒道:“一季兩套,多的沒有。”

楚辭搖頭:“大夫人放心,這兩件衣裳我一定愛惜着穿。”

姜琴娘哭笑不得,她是真不曉得這人是有什麽怪癖,不過就兩件尋常衣裳罷了,無甚特別的,卻要寶貝成這樣。

“對了,還有一事。”姜琴娘兩件衣裳裏一摸,掏出個鴉青底色為邊,通體用金線紋繡展翅金鷹,爾後又順着邊剪裁成兩面,往裏頭新棉,最後縫合成活靈活現的金鷹。

那金鷹爪子下還墜着銀色絲縧,不過雞蛋大小

,精致又好看。

“前幾日我在堂上,金鷹大人指點了我幾句,我琢磨着金鷹大人不缺好物,就繡了個墜件兒,先生同方狀師關系好,我觀方狀師同金鷹大人也十分熟稔,不若先生幫我個忙,将這墜件兒轉送給金鷹大人如何?”

黑白分明的眼瞳純粹清亮,雖說是商議,可話裏頭的意思楚辭瞬間就懂了。

她這是想讓他在金鷹面前露露臉,有了這個理所當然的借口,自然是能攀上關系的,他若真只是個夫子,有了這機會,指不定就能魚躍龍門,前途似錦。

楚辭捏着金鷹墜件兒看了看,意味不明的說:“大夫人該自己去,金鷹是陛下耳目,直達天聽,既然指點過大夫人,想來對大夫人印象不壞,搭上了這關系,蘇家所有人都要仰仗大夫人的臉色。”

誰曉得姜琴娘搖了搖頭:“我一個婦道人家,還是守寡之身,抛頭露面本就不妥,若是再去攀附金鷹大人,連累了大人的名聲可吃罪不起。”

說到這,她頓了頓又說:“但是先生不一樣,先生學富五車,該是做大事的人。”

“或者,”姜琴娘想的比較細致,臉上露出猶豫,“是不是方狀師不願意搭個線?不然,我再給他一些銀子呢?”

在姜琴娘眼裏,能叫銀子解決的問題,那都不是問題。

楚辭收了金鷹墜件兒:“不是,方書鏡從前提過,但我閑雲野鶴慣了便拒絕了,不過若是大夫人希望的,我便去見見也成。”

他說的有頭有尾,好像真是那麽回事一般。

一邊聽了半天的赤朱也笑眯眯地插嘴道:“先生,你要拿出真才實學,讓金鷹大人另眼相看。”

姜琴娘跟着點頭,同樣雙眸期待地看着他。

楚辭頭一回覺得搬石頭砸腳的感覺很疼,偏生還是他自個作的,也隐隐有些嫉妒是金鷹時的自己。

他忙活半天,就只得了兩身衣裳,金鷹那麽幾句話就能有這麽個好看又精致的墜件兒,那可是金線繡的,一根根的全是金線!

“我,盡量。”他甚是艱難地應承道。

“娘親,娘親,你有信劄哦。”早玩耍一圈的蘇重華揚着手裏的信劄和小包裹噠噠跑過來。

小孩兒小鼻子上滿是熱汗,小臉紅撲撲的很是可愛。

姜琴娘默算時日,心頭就有數了,她揚起笑臉,接過蘇重華手裏的信劄和小包裹,揉着他頭發道:“一定是你公輸伯伯今年的信劄到了呢。”

蘇重華踮起腳尖去瞅:“娘親你快看看,公輸伯伯是不是又送的一百兩,他在信劄裏面有沒有說沙場殺敵的故事?”

“不急,咱們回屋再看,”姜琴娘說完轉頭才發現楚辭還站一邊,她補充道,“先生不好意思,我……”

“這公輸是何許人?竟讓大夫人頃刻就展顏。”他狀若平常的問。

姜琴娘笑着解釋道:“是我第二任亡夫在沙場上結識的異姓兄弟,因着亡夫故去時的叮囑,這些年一直很照拂我。”

楚辭恍然,又似是而非的問了句:“與我呢?我和公輸,大夫人覺得誰更能照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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