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你好寡婦
在秦臻看過來的時候,姜琴娘心頭一跳,就曉得要不好。
然,不待她離開,雲泱已經走了過來,他站在一丈遠的地方,挑起眉梢,嘴角露出嘲弄之色:“蘇大夫人,請吧。”
姜琴娘神色微凜:“做甚?”
雲泱輕笑了聲:“內府秦大人有請。”
姜琴娘看了眼不遠處的秦臻,那樣一身威儀,氣勢斐然,兼之相貌秾麗,輕飄飄地看過來,視線撞上,頓叫人呼吸都凝滞了。
她又看了看戴着金面的金鷹,見他幾不可查地點了點頭,适才深呼吸口氣,緊了緊手心走出來。
“民婦蘇姜氏,見過大人。”她上前站定,低着頭,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
秦臻眯眼,狹長的眼線帶出淩厲的氣勢:“你就是那個三嫁的寡婦?”
姜琴娘面色無波:“回大人,正是民婦。”
“呵”秦臻嗤笑了聲,單手撐額角,側目對金鷹道:“原來你好寡婦,也難怪寡婦帶勁,一般女子比不上。”
因地位尊卑差別,連這話下的輕視和侮辱都沒法表現出惱怒來。
金鷹目光冷凝,不帶半點溫度:“我從來不知道,秦公公竟然這樣嘴碎如長舌婦,千裏迢迢跑來安仁縣,就為了跟說耍嘴皮子。”
秦臻并不惱,他朝姜琴娘招手,示意她站到近前站到身側來:“金鷹你眼光好,本官我也覺得不錯。”
金鷹倏的握緊了手,沉冷暗色在眼底一閃而逝。
姜琴娘不敢不上前,她低眉瞬間站過去,距離秦臻和雲泱僅差半臂之遠。
“民婦陋顏粗鄙,唯恐污了大人的眼。”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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豈料,這句話之後,雲泱幸災樂禍笑了聲,猛地伸手一推她。
姜琴娘身形不穩,不受控制地正正往坐着的秦臻懷裏倒去。
秦臻不疾不徐地伸出一根手指頭,抵在姜琴娘肩,将人擋開。
他輕描淡寫地瞥了雲泱一眼,而後餘光落到金鷹身上。
誰知金鷹看都沒看這邊,甚至還轉頭跟蔣明遠說着什麽,蔣明遠不斷點頭。
暗芒在秦臻鳳眸之中蹿過,他稍稍用力,将姜琴娘推開,很是嫌惡地抽出帕子擦了擦手指頭:“滾遠點。”
姜琴娘如蒙大赦,連忙低着頭應下。
雲泱目光沉了沉,死死盯着逐漸退遠的姜琴娘,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姜琴娘退回人群之中,長長地松了口氣,這一松懈,她才發現手心後背盡是冷汗涔涔。
赤朱趕緊挽着她:“大夫人,怎麽樣?”
姜琴娘抿着唇,搖了搖頭,什麽話都不敢再說了。
上首位置,蔣明遠輕咳兩聲,硬着頭皮對秦臻道:“大人,時辰差不多了,是不是開始甄選會了?”
秦臻驕矜點了點頭,對雲泱道:“去吧。”
在蔣明遠不明所以的注視下,雲泱一撣袖子,甚是春風得意地彎腰拱手:“草民遵命。”
他輕笑了聲,從上首位置上下來,走到場中擺滿布料的衆位黑漆矮墩案幾邊,裝模作樣地挨個看了圈,随後擺手道:“換下一批。”
這話一落,當即有夥計上場,将參選的布料搬下去,然後第二批的布料上場。
金鷹見雲泱狐假虎威的勢力模樣,冷笑道:“對陛下交代的事,秦公公就是這樣敷衍的?”
秦臻揚眉,不以為然:“有甚不妥?還是說參選的布料裏頭,有金鷹你的姘頭在?若是如此你直說,本官讓她一步登天。”
金鷹怒極反笑:“本官沒秦公公有口氣大。”
場上,雲泱已經飛快看完了第二批,該說他根本就是走個過場。
這般明目張膽的舞弊,讓場外衆人心生怨怼,三兩低語不甘起來。
赤朱輕扯姜琴娘袖角:“大夫人,幸好咱們沒參加布料的甄選。”
姜琴娘并未因此而慶幸起來,反而更是憂心忡忡:“你莫忘了,雲家同樣參選了第二項的繡品,雲泱的胞妹雲雒更是想借此進宮成為禦庭繡娘。”
她頓了頓,即便是有金鷹坐鎮,可也不放心:“秦大人主持甄選會,既是這樣選了布料,最壞的結果,很可能也會同樣選繡品。”
“整個安仁縣,除卻雲家,哪家的機會都不大。”姜琴娘嘆息了聲。
赤朱不忿起來:“這些人,眼裏都沒有王法了。”
姜琴娘嘲諷地勾了勾嘴角:“有王法也輪不到咱們這等平民百姓。”
這幾句話之間,雲泱已經飛快看完所有的參選布料,最後自然而然他選了雲家的雲霞錦抱到秦臻面前。
“大人,草民選這一匹。”雲泱笑着道,眉眼潋滟生姿,極為漂亮。
他手上的雲霞錦,迎着點光,燦若雲霞,瑰麗澄金,如同仲夏傍晚天際疊巒疊嶂的晚霞煙雲,華美絕倫。
秦臻擡眼,薄唇帶笑:“哪家的?”
雲泱笑道:“草民雲家的,謂之雲霞錦,色麗明豔,取自雲蒸霞
蔚之意。”
“有意思,”秦臻淡淡的說,擡手就允了,“那就這了吧。”
得償所願,雲泱笑的越發開懷:“草民多謝大人。”
前前後後,半個時辰的功夫都沒到,甄選的布匹竟然就定了。
衆位圍觀的百姓和商賈目瞪口呆,縱使大多數人都明白雲家的雲霞錦很是不錯,在此次甄選中大抵會勝出,可誰都沒想到,居然會以這樣的方式勝出。
便是心服口服,也難免會生出不平來。
絕大部分的百姓商賈并不清楚秦臻的身份,只見金鷹也在場,當即就有刺頭站出來嗆出聲——
“金鷹大人,既是禦庭甄選,當公平公正,草民等人不服,請大人做主。”說着,一波的人跟着就跪了下來。
金鷹眸色幽深,他擱案幾上的手倏的握住,似乎在隐忍怒意,好一會才轉頭對秦臻道:“秦公公此番作為,本官定然會上奏陛下。”
說完,他又對衆人說:“事關禦庭貢品,茲事體大,任何不公本官都會上奏陛下,絕不姑息。”
衆人面面相觑,話到此處,只有認下了。
秦臻卻是懶懶看了那起先嗆聲的商賈一眼,陰氣森森地冷笑道:“對本官有質疑?誰能拿出比雲霞錦更好的布料,本官也能選他,若是拿不出來……”
他威脅地笑了兩聲,讓人發憷。
整個安仁縣,能和雲家雲霞錦相較的,也就只有蘇家的月華錦了。
那人也不知到底是真蠢還是故意,聽了秦臻的話,想也不想就對姜琴娘說道:“蘇大夫人,你家的月華錦呢?月華錦總能和雲霞錦相較一番。”
這話一落,雲泱的表情也冷了,他狠厲地盯着姜琴娘,不懷好意的道:“确實,不瞞大人,蘇家的月華錦倒是比雲霞錦更好來着。”
秦臻看過去,視線直射姜琴娘。
姜琴娘皺起眉頭,煩躁地看了那多事的商賈一眼,只得道:“回大人,蘇家月華錦今年已經沒有任何餘量,故而草民放棄了布料的甄選,又兼精力有限,所以只準備在繡品上參選。”
畢竟,布帛坊走水,一把火将所有的東西燒的幹幹淨淨,現在那廢墟都還在,她也沒說謊。
那商賈反應過來,頓時面露尴尬,不好意思的對姜琴娘拱手道:“蘇大夫人抱歉,在下一時給忘了。”
姜琴娘搖了搖頭,也不好計較。
秦臻屈指輕敲案幾,問蔣明遠:“明日是不是繡品的甄選?”
蔣明遠連忙應是,不敢敷衍:“蓋因繡品參選的人太多,故而明後兩天都是。”
秦臻意味深長地看着金鷹道:“何須明日,目下就開始吧。”
說完,他頓了下,口吻莫測的又說:“你既然是參選的繡品,把你繡品拿上來本官一觀。”
姜琴娘微怔,秦臻忽然這樣說,完全打亂了她的安排,一時之間,她倒不曉得要如何應付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