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媳婦能幹
姜琴娘想起上回,楚辭也帶着她挖銀子,結果挖出一箱子的金銀,所以這回還挖?
她挑眉:“這次要挖幾口箱子?”
楚辭卻是笑了,他攬着人往外走,就着薄暮蒙蒙的霧氣說:“山!金山銀山!”
見姜琴娘不甚相信的表情,他扯了扯嘴角:“青州情況嚴重,約莫半月之內就會發生戰亂,又要打仗了,國庫空虛,正是可用楚家先祖積蓄下來的銀子。”
姜琴娘不自覺擰眉,念起楚辭身上那萬兩金子的祖訓:“楚家每代人掙的銀子,都是給皇帝存的?”
楚辭點了點頭,哂笑道:“不然呢?要能自個用,我何必時常囊中羞澀?那都是皇帝的,不是楚家的。”
姜琴娘有些難以置信,雖是祖訓在那,可歷經數代後,誰又能保證楚家後世子孫一如既往的對天家忠心耿耿?
畢竟,財帛動人心,即便是楚家人世代忠良,但經過時日積累下那麽大一筆財富,天家又會不會忌憚楚家?
伴君如伴虎,上一回皇宮行,她算是看出來了,當今陛下再是年紀不大,可聖心一怒,真真是要浮屍千裏的。
仿佛看出姜琴娘所有的想法,楚辭意味不明的道:“楚家敕封為郡王,第一任扶風郡王身上同樣流着天家血脈,世人只看到陛下對郡王府的信任,卻不知這其中緣由。”
“後來,楚家人在承襲郡王之位時,都會和天家陛下達成盟約,陛下給予足夠的信任,楚家人遵從祖訓,秘密攢下大筆財富,就是等着在危難之時救急。”
楚辭低聲娓娓道來,口吻之中并無多少情緒。
姜琴娘還是覺得這等事不太靠譜,她問:“那有沒有背信棄義,背叛盟約的。”
楚辭點了點頭:“自然有的,利字當頭又兼聖心難測,哪裏每一代人都那樣聽話。”
好似想起什麽,他嘲弄蔑笑起來:“不過,凡事生了二心的,都沒個好下場,死的早不說,還都是暴斃而亡。”
聽聞這話,姜琴娘心頭提了起來:“要是陛下不信任你們了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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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辭斜看她:“能怎麽辦,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莫不然還能造反不成?”
“造反”兩字被他輕易說出口,還半點都不在乎。
他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姜琴娘卻是更擔心了。
“九卿,這……太危險了。”她其實更想說,不然咱們不承襲爵位了。
楚辭很是了解她,朝她笑道:“莫擔心,大殷皇帝歷來都窮得很,比楚家人還窮,所以他們巴不得能有人幫他們掙銀子攢銀子,只要不是太過昏庸無能的帝王,都不會幹出殺雞取卵的事來。”
如若不窮,也不會只是青州一個諸侯王爺叛亂,國庫都拿不出銀子來,非得要動用楚家人攢下的家底。
兩人說着話,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後宅中庭,眼見庭院之中修繕翻新了遍,處處都是精巧景致,奢麗華美,每一處都透着無數代楚家人沉浸下來的底蘊。
楚辭眯眼,将人往懷裏攏了攏:“媳婦真能幹,約莫所有的列祖列宗都要眼紅我,畢竟這麽會賺銀子的媳婦上哪找去。”
他用一種與有榮焉的口吻說出來,讓姜琴娘臉皮一燙,不好意思起來。
她嗔怪他一眼:“莫要胡說,誰是你媳婦了?”
楚辭調笑地看着她,用步子在中庭裏丈量方寸,而後定了位置,拿起鐵鏟鋤頭就開始往下挖。
他邊挖邊道:“大殷這些年邊漠苦受蠻夷騷擾,連年征戰,朝堂裏頭,世家門閥盤根錯節,陛下還沒及冠便不能親政,故而國庫空的能讓老鼠流淚,動用這些銀子也是沒辦法的事,不然青州那邊拖延太久,唯恐其他州郡也生出禍端來。”
這些事他信口說來,渾然沒避嫌,仿佛就像是在和姜琴娘話家常。
姜琴娘蹲在坑邊,時不時拿帕子給他擦汗,将那些話細細品味了一遍:“陛下還有幾年及冠?”
楚辭一算:“兩年,陛下其實胸有大才,往後定然也會是明君,不過眼下勢弱,且諸侯還和朝中宦臣勾結,裏應外合之下,陛下日子也不太好過。”
所謂宦臣,姜琴娘只知道一個秦臻,她訝然道:“秦臻和青州恭王勾結了?”
楚辭點頭,臉上表情嚴肅:“我雖然沒有找到确鑿證據,不過能肯定。”
姜琴娘嘆息一聲,這等朝堂大事,不是她一個婦道人家能插手的,遂拿了小鏟子幫襯楚辭一起挖。
沒挖多深,也就半丈左右,只聽得“铛”的一聲,楚辭挖到硬物了。
姜琴娘眸光一亮:“挖到了?”
楚辭将手上農具扔出去,拍了拍手,又跺了兩下,聽着咚咚的聲音笑了起來:“底下就是了,拿一盞燈來。”
姜琴娘匆匆去取燈,不過片刻,她再回來就見坑底下被提拎起來一扇門牖,那門牖是朝下的,銅把門環都生鏽了,提拎起來的時候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響,還有泥屑簌簌下落。
水晶花燈往裏一朝,能依稀
看到門牖另一邊是綿連往下的階梯。
楚辭将門牖提開,就那麽敞了片刻,才伸手讓姜琴娘搭着跳下來,兩人牽着手,小心翼翼地拾階而下。
階梯很深還狹窄,又黑黢黢的,唯有楚辭手上提着的燈那一寸之地是明亮的。
有楚辭在,姜琴娘倒也不怕,兩人走了約莫半刻鐘,腳落實處,眼前豁然開朗。
只見視野之內,像葫蘆肚子一樣,空氣裏帶着一股子濕冷的味道,不太好聞。
再走片刻,頓時有刺眼的光亮湧出來,姜琴娘轉過葫蘆隘口,就見更為寬闊的扇形密室裏頭,堆砌成山的金子,金燦燦的澄光亮的能将人眼睛刺瞎。
姜琴娘閉了閉眼,過了好一會才睜開,她難以置信的道:“我不是做夢吧?”
楚辭低笑了聲,擰了她嫩臉一把:“疼不疼?”
“疼!”姜琴娘差點沒咬着舌尖,她彎腰随手撿起一錠金子,很俗氣的用牙齒咬了咬。
真金白銀!
楚辭似乎早看習慣了,他拉着人繼續往裏走:“這都是先祖攢下來的,裏面還有。”
艱難的翻越過金山,再往前,便是白晃晃的銀子,見過金子後,姜琴娘已經不怎麽看得上銀子了。
銀子的數量,僅以肉眼來看,是金子的好幾倍,不過兌換下來,興許還沒外頭的金子多。
“裏面還有一間,是玉器古玩什麽的。”楚辭已經見怪不怪了,畢竟每次回京,他的都要來看一眼。
姜琴娘抽了口冷氣,楚家積攢下這麽大筆財富,不是富可敵國就能形容的,只是可惜這都不是楚家人的。
楚家人充其量就是個守財人,只是這個守財人還要拼命賺銀子。
楚辭撣了撣袖子,雲淡風輕的道:“一會我進宮,約莫就有人來運走這些金子,你幫襯着隐瞞一下,莫讓外人曉得了。”
姜琴娘點了點頭:“你走這幾月,我賺了一些銀子,不過還差得遠。”
楚辭并不在意:“沒事,一輩子還長不急的。”
兩人出了地下密室,外頭已經天光大亮,楚辭将門牖關上,坑卻沒填。
姜琴娘找了赤朱來,只說要在中庭那坑裏栽種些東西,讓人攔起來暫時不準人去動。
赤朱對楚辭的回來驚訝了瞬,不過也沒多問,當下讓人搬了屏風圍攏起來,又讓個機靈的老婆子先守着。
當天,郡王府進進出出來了好幾波臉生的,姜琴娘将府中後門打開,又令下仆無事不得往後院中庭去,一直到晚上時分,統共運走十來輛馬車,才算完事。
姜琴娘去地下看過,頭一間密室裏的金子,已經少了一大半,後頭銀子也運走了一些,沒有動的只是第三間的玉器古玩。
楚辭進了宮就沒有再回來,而是押送着這筆銀錢直接去了青州。
不過十四五日,在京中下了第一場的雪,青州傳回來消息,恭王反了!
眼下正值隆冬,戰事卻起了,又十來日,楚辭送了書信回來,字跡潦草,龍飛鳳舞的很難辨認。
興許是忙不得空,信上并未多訴相思之情,只是讓姜琴娘将安仁縣蘇家人悉數都遷到京城來。
出于信任,姜琴娘毫不猶豫差遣了護院趕回安仁縣,并未征求古氏的意見,手段強硬的将蘇家老小都接了過來,另外安仁縣的買賣讓掌櫃看着,若有不對,立馬關門歇業。
對此,古氏頗有微詞,然就在上京城的半途,有走腳的行商形色匆匆。
古氏讓人去問詢,才知青州恭王的叛軍竟是打到了江淮郡,不用多日,戰事就波及到了安仁縣。
這會古氏才後怕起來,對姜琴娘的決定再沒有二話。
蘇家老小,在臘月十六到的京城,蓋因走的早,府中上下細軟收拾的詳盡,蘇家這一回竟然損失頗小。
姜琴娘早在京中安置了三進的宅子,一應蘇家人安置進去,住着倒也寬敞。
經過數月生意場上的歷經,如今的蘇瑤眉目間已無從前的青澀,心裏頭對姜琴娘那點芥蒂,也随着時日漸漸消散。
如今見着人,她還是能笑着喊一聲“嫂嫂”。
姜琴娘從善如流,平心而論她還是很喜歡蘇瑤的,如今關系緩和了,她也心裏也高興。
當下,姜琴娘将楚辭的身份說了一番,古氏感慨人不可貌相。
且如今來了京城,京中多俊俏兒郎,姜琴娘的國手身份在那,她便生了在京中同蘇瑤找一門親事的心思。
對此事,姜琴娘不拒絕也沒應承,只說要看蘇瑤的意思,只要是她喜歡的,門風不差的,她都會出面操持。
蘇瑤卻是沒有嫁人的念頭,多半是那點少女懷春的心思被傷過後,如今的她反而對做買賣賺銀子更感興趣。
蘇家人在京中逐漸習慣站穩腳跟,因着姜琴娘之故,京中門閥世家對蘇家,也稍微好看一分,偶爾還有貴女給蘇瑤下帖子,邀其玩耍。
眼看新年在即,楚辭在青州那邊還沒回來,姜琴娘偶爾出入世家給貴人刺繡制衣
,也算聽的一些消息。
她聽聞青州戰事膠着的厲害,恭王手頭竟是有一支精兵,這支精兵所向披靡很是厲害。
而大殷這頭,良将非凡,出自将門世家,很有番能耐,糧草辎重也很充足,故而一時分不出輸贏。
姜琴娘正是嘆息,約莫今年新年楚辭都是沒法回來的。
她才懷着這樣的念頭,宮裏的內府就下了活兒過來,而且這活計還是陛下直接頒了聖旨過來。
聖旨上曰:“新年在即,瑞雪豐年,着國手姜氏紋繡國宴禮服一件……”
所謂國宴,自然是新年宮宴,而皇帝的禮服原本是由專門的繡娘來做,可今年皇帝破天荒的指了姜琴娘,雖說一件禮服繁複奢華,需得提前半年準備不說,還要無數名繡娘共同完成,畢竟這都是皇恩,是十分光耀門楣的事。
如今姜琴娘硬生生插進去,就像是白兔子群裏鑽進去一只灰毛的,很是礙眼不說,也惹人嫉妒記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