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病房裏靜悄悄的,崔月安看了鐘秋一眼,見他一直盯着傅盈身上的衣服不說話,上前一步正想說什麽,就聽見傅盈突然笑了一聲。
“還好不是你穿着,要不然我可沒那麽快的反應把你撲開。”傅盈看着鐘秋抿嘴笑笑。
崔月安的腳步一下停在原地,看着傅盈臉上的表情,下意識去判斷他是真心還是假意,可他還沒有看清,鐘秋已經上前将傅盈抱在懷裏,遮住了他的臉。
“诶……你的扣子壓到我鼻子了。”傅盈推了兩下沒推開,索性也放松了下來嘆氣說:“你突然這麽激動幹什麽,又沒出事。”
鐘秋只是搖頭什麽都沒有說。
“不要想這些了。”傅盈拍拍他的背:“這些都不是你的錯,你也是受害者,這是別人沖着你來的。”
他輕聲說着,崔月安越聽越覺得這個人了不起,不管真心還是假意,自己受傷了這時候都還能夠安慰別人。
他都看見聖母光芒從傅盈頭頂緩緩升起,普照整個病房。
崔醫生感嘆完畢,眼看着自己家表哥這顆常年缺愛的心被聖光籠罩,情緒越來越激動,馬上就要壓到傅盈床上的傷口,連忙上前一把按住他的肩膀。
“小心一點,傅盈的傷口剛剛處理好,不能被壓到。”
鐘秋一頓,緩緩放開傅盈,轉頭去看他剪爛的牛仔褲還有傷口猙獰的腿,他想伸手摸一下,又唯恐弄疼了他,只能輕聲問:“疼嗎?”
“還好,有一點疼但不是很嚴重。”傅盈看着自己的腿嘆氣:“好不容易腳踝好了能自己走路,沒幾天就又受傷,還真是多災多難。”
崔月安笑笑:“恢複期間多注意,不要随便活動,這個傷比你上次恢複得快,不用擔心。”
“麻煩你了。”傅盈笑了笑突然問:“那個車裏的司機怎麽樣了?鐘秋說他傷得很重。”
崔醫生聳聳肩:“這個我還不知道,待會去問一下,不過我聽他們說好像是情況不太好。”
“不用問了,應該是救不回來了。”鐘秋道。
傅盈看他苦笑一聲:“這麽确定?那我算不算是也跟着經歷了一下所謂的豪門陰謀?”
“是的。”崔月安點頭:“還是全息觀影體驗。”
鐘秋嘆了口氣,俯**将床上的傅盈小心抱起放到輪椅上:“還有些事需要處理,現在我先送你回家。”
崔月安将自己的車鑰匙遞給鐘秋:“打車不方便,還是開我的車吧,到時候你再讓馮慶或者自己開回來就行了。”
“今年過年你的新車我幫你換。”鐘秋收下鑰匙淡淡說。
崔月安一愣,看了看鐘秋又看了看傅盈,雙手握住表哥的肩膀:“哥,你是我親哥,以後你們家的跌打損傷正骨的活我都包了。”
鐘秋:……
鐘秋:“謝謝,但是請你盼着我有點好,一輩子都用不着你治療跌打損傷。”
“那可不一定,人這一輩子怎麽不可能跌兩個跟頭。”崔月安笑了一聲,鐘秋瞥他一眼推着傅盈離開了病房。
傅盈:“有個親戚當醫生還是挺方便。”
“他雲南白藥成精,天天想着給人治跌打損傷,到時候年紀大退休了,估計還能舉個祖傳秘方的旗子去天橋上擺攤,崔神醫專治跌打損傷,藥到病除三天下炕。”
傅盈笑了一聲,就聽見鐘秋的聲音突然低了下來。
“如果你願意,他也是你親戚。”
同之前暧昧模糊的試探暗示相比,這句話可以說是明示,傅盈握着輪椅扶手的手緊了緊,垂着頭半晌沒有說話。
鐘秋也沒有催促,推着他的輪椅在走廊裏慢慢走着。
“你別想太多,我也不是非要一個答案。”鐘秋輕聲說着:“決定權都在你的手上,我絕不不勉強。”
他在這裏口是心非,傅盈卻在真心思考這個問題。
可以說是一步登天,徹底改變生活狀态的機會就擺在面前。
動心嗎?只要是個人就不可能不動心。但是這是物質上的動心,那精神上呢?
眼前是醫院地板被白色燈光照亮,耳邊是輪椅滾動摩擦的聲音。傅盈突然想,現在自己不過二十來歲,等到自己七八十歲走不動的時候,還會有人像這樣推着輪椅陪自己慢慢走嗎?
兩個人下到停車場,鐘秋找到崔月安的車解鎖開門,彎下腰小心抱着傅盈坐上後座,嘴裏叫他低頭小心不要磕到。
傅盈擡頭看着他的臉,突然笑了一聲。
不是對一個英俊且多金的男人動心,而是他遇見了一個溫柔又體貼的人而心動。
輪椅折疊放進後備箱,鐘秋從後繞到前面開門上車,轉過身來看小鄰居安全帶系好沒有,卻發現傅盈直直盯着他,眼睛一眨也不眨。
“怎麽了?”鐘秋問。
傅盈搖頭,笑了笑:“吊橋效應是一個很奇妙的東西,你得等我再想一想。”
鐘秋一愣,很快說:“我不着急,不會勉強你也不會逼迫你,我希望你的回答是發自內心,不論對我來說是好還是壞,我都能接受。”
“我知道了。”傅盈靠在椅背上小聲催促:“快開車吧,我覺得我的腿還是躺着對他恢複比較好。”
鐘秋點頭:“知道了,我先送你回去,給你點個外賣再去處理車的事情。”
“不用給我點東西吃,我沒胃口。”傅盈看着後視鏡裏的鐘秋笑了笑,眼神突然注意鐘秋手邊有個金屬片和口香糖盒子放在一起。
他表情一頓,盯着那個金屬片眯了眯眼睛。
這個金屬片不是崔醫生的挂件嗎?是不想要了嗎?他仔細觀察這個金屬片,但是這怎麽看都不像挂件。
腿上有些疼,需要他找點東西來分散注意力,加上心裏也好奇,傅盈忍不住出聲問鐘秋:“那個是什麽?”
“什麽是什麽?”鐘秋反問。
傅盈擡手指向他手邊的那個金屬片:“就是你手剎旁邊的這個,樣子挺特別的。”
鐘秋瞥了一眼,整個人一頓安靜了一瞬,在心裏開始分辨傅盈的話是什麽意思,是單純覺得好奇還是發現了這個東西的用處……
他心裏打鼓,臉上卻不動聲色說:“這是崔月安的東西吧。你要看?我遞給你。”
傅盈應了一聲,鐘秋便單手扶着方向盤去拿那個金屬片,車速放慢了一些,單手握住的方向盤讓車行進的路線有點飄。
鐘秋小心保持着車的方向,等到他手伸到中間傅盈馬上就要拿到金屬片的時候,車頭的位置也飄到了兩道中間,後方被擋住的車猛地叫了一聲喇叭。
鐘秋的手突然一松回去握方向盤,金屬片從兩人指間掉落,落進椅子的縫隙裏。
喇叭聲還在響,鐘秋一把将車方向猛地拉正,車抖了一下傅盈抓緊了胸前的安全帶,聽見了金屬片在車椅下碰撞的聲音。
車回到正軌,傅盈看着車窗外呼嘯而過的車說:“吓死我了,剛剛不應該幹擾你開車的。”
“東西掉下面去了,等車停了我給你找出來。”鐘秋淡淡說着,但找得到找不到,還不是決定權在自己,反正傅盈現在是沒辦法自己彎腰去找。
“不用了,我就是随口一說。”傅盈拍了拍胸口,嘆了口氣,沉默了一陣突然問:“你會追查這件事嗎?”
“罪魁禍首我們不是都心知肚明嗎?用不着調查什麽,查也查不到什麽東西,鐘煦在這種事情上總是收尾地很幹淨。”鐘秋淡淡說。
傅盈想了想鐘煦的态度和做事的風格,輕聲說:“我倒是覺得他沒有這麽大的膽子,如果有的話,倒也不必每天在你父親面前伏低做小了。”
“當然不是他,是他那個好舅舅。”鐘秋頓了頓:“從前鐘恒重一回家我媽就是冷嘲熱諷讓他滾,兩個人最長半年沒見過面,但是這樣她也不肯離婚。她就擔心離婚之後鐘煦的媽進家門,讓鐘煦這個私生子能正大光明地登上臺面。”
他笑了一聲:“誰知道那個女人命不好,還沒等到我媽離世就先死了,最後戶口上也是一個未婚,到死都沒進鐘家門,那時候他弟弟曹力殊就恨上我了。”
傅盈問:“上次在酒吧,他在廁所打電話,對面的那個舅舅是不是就是這個曹力殊?”
“對。”鐘秋點頭:“幾年前我出過一場車禍跟他有關,不過沒有确鑿的證據,最後也是不了了之,不過從那之後鐘恒重倒是良心發現開始放權給我,也算是因禍得福。”
“這也算不上什麽好福氣。”傅盈嘟囔一聲。
鐘秋笑了笑沒有反駁。
車一路平穩到家,傅盈再次回歸被抱來抱去的生活,等他換好衣服躺在床上的時候已經晚上快八點,他看着床邊的鐘秋問:“你晚上什麽時候回來?”
“還不知道,得事情處理好,可能很晚了。”鐘秋伸手摸了摸他頭:“你睡吧,手機在床頭給你充上電了,有事就給我打電話。”
他說完起身要走,突然又被傅盈拉住。
“怎麽了?”鐘秋看他。
傅盈盯着他:“注意安全,今天晚上他們沒有成功說不好還有後招。”
鐘秋一愣,笑了笑:“關心我?”
傅盈松開手躺回去閉上眼說:“差不多吧,還是小心點為好。”
“知道了。”鐘秋坐在床邊伸手摸了摸傅盈的頭發,看了他一陣,道了句晚安,這才起身離開。
聽見家門關響,傅盈立刻睜開眼睛拿出了手機,在黑暗中按亮了屏幕。
鐘秋查不出什麽不代表自己查不出什麽,他摸了摸自己腿上的傷痕,疼得抽了一口氣。
手機上的聊天窗口已經打開,傅盈眯着眼雙手飛快打着字,開始聯系蘇嬌嬌和金老五。他長這麽大,從來沒有吃了虧往肚子裏吞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