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普通模式

女子卻拉拉他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多言。

宛枷想想也覺得自己有些沖動了,自己走了一了百了,女子還要在這村子中住下去,怎麽能讓她難過呢?只好壓下心中不滿,跟着女子到了她村尾的屋子裏。

屋子有些破,卻很幹淨,只是一看就知道,這裏只有一個人住。

“夫人,不知……”宛枷問到一半就恨不得打自己的嘴,活了這麽久,怎麽就不會說話呢,家裏沒有人,又是一個年輕婦人,恐怕她……

“奴家的相公,年前因為一場大病……去了,所以村裏的人認為奴家……”她的話斷斷續續,有些聽不分明,但宛枷卻是明白了,這是認為她克夫,覺得她是個掃把星。

宛枷忽然覺得這小小的屋子憋得他有些難以呼吸,便向楚戰說了一聲,抱着小狐貍皚皚出去轉轉。

天色有些昏暗,已是黃昏時刻,但村裏卻像是到了深夜,路上一個行人也沒有,連先前坐在村口的老人也都不見了。宛枷雖有些疑惑,卻也沒深想,畢竟每個村子的習俗不同,只是心中略感怪異罷了。

“咚、咚、咚……”前方傳來東西敲擊地面的聲音,宛枷有些疑惑,順着聲音望去,竟是個老妪向他緩緩而來。

想了想,宛枷給那老妪讓開了路,道路狹窄,這老妪還拄着拐杖,想來行走不便,自己應當給她讓路了。

誰知這老妪好似和他作對一般,他向哪讓,老妪便往哪走,最後更是幹脆站在了他面前。

他不由有些惱怒了,擡起頭見老妪笑眯眯地看着他,這怒氣也便消失了,只剩下一絲無奈,這想必只是個老頑童罷了,不必與她計較。

“咚咚咚……”老妪用拐杖在地上敲擊了三下,宛枷有些疑惑,不明白這是什麽意思。

視線順着拐杖往下,此刻,在夕陽的照耀之下,他的影子被拉得老長,可是,可是這老妪卻沒有影子!

而拐杖敲擊的地方,正是這老妪本該有影子的地方!

原本有些恐懼的心冷靜了下來,這老妪恐怕沒打算害他,不然不會提醒他影子的事,也不會到現在還沒有動手。那麽,為什麽要特地指出影子的問題呢?

是了!他想起來了,他想起起初在河邊見那女子時就注意到的怪異點了,是影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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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有楚戰的身影擋着,可那女子的的确确是沒有影子,怎的自己當時就沒有注意到呢!

還有之前進村時看到的村口的老人,他們也沒有影子,那所謂的怪異的眼神,根本就是憐憫,還有一絲幸災樂禍!

宛枷不由緊張起來,他想起還在女子家中的楚戰,幾乎要忍不住回去救他了,可他也知道,這村子有問題,能不能順利逃出去還難說。

但回去是肯定的,宛枷轉身向村尾走去,就在他擡腳的那一刻,老妪抓住了他左邊的衣袖。

一陣寒意順着衣袖傳來,他想起那女子身上也是如此的寒意,只是因為她落水才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如此想來,恐怕那女子是有意将他們引來的。

他轉身,望向老妪,老妪還是和之前一樣地笑着,但這笑卻稍微減輕了一點他心中的寒意,他潛意識裏覺得,這老妪是會幫他的。

老妪見他回過頭,再次用拐杖在地面上敲擊了三下。

宛枷明白這三下必然是有什麽意義的,只是好奇這老妪為什麽不說話,而是在這樣緊急的情況下用這樣的啞謎來幫他。

老妪似乎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張開了嘴,宛枷驚恐地發現那老妪嘴裏竟沒有舌頭。

縱使他第一世手中也有幾條人命,但他還沒見過如此可怕的情景,一時間大腦竟被恐懼支配,無法思考了。

一瞬間,他想起了村口的老人,想起了到村子來了這麽久,竟是沒聽見過除那女子之外的人的聲音。

見宛枷僵在那裏,老妪搖了搖頭,搖搖晃晃地向着來時的方向離去了。

老妪一走,宛枷才仿佛被松開了扼住的喉嚨,驚覺背後竟是被冷汗浸濕了。

他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分析着老妪給他的指示,三,是什麽意思?

不知為何,他想起了腦中似乎也有什麽記憶是關于敲擊三下的,那個指的是三更,不過若這村中都不是人,他肯定是活不過三更的,這個信息毫無用處。

那麽,這個三必然是逃命的要點。

他仔細回憶起自己和老妪相遇的細節,忽然覺得有些不對,這老妪為什麽別的地方不走,非要在這裏攔下自己呢?

莫非,這裏有什麽特殊的?

他忽然舉起了自己的左手,之前老妪抓住了他左邊的衣袖,那麽……

他猛地向左望去,竟是一條不起眼的小道,不知延伸至何方。

三,是了,除了村頭和村尾可以離開以外,還有這第三條路,也就是生路。

握緊了手,宛枷記下了這裏的位置,向着令他恐懼的村尾走去。

明明已是夜晚,卻除了村尾的那一間屋子外沒有別的屋子發出燭火的光,也只有那一間屋子冒出食物的味道,而這食物也不知道是什麽東西做的。

也是他們傻,如今被點出來,宛枷自是發現這村子哪裏都不對勁,只是之前的他沒有想到罷了。

回到村尾的屋子裏,女人熱情地迎了上來,說要請他們吃一頓好的,桌上有魚有肉,竟是普通村民家吃不到的好東西。

宛枷心中有些發冷,這般不加掩飾,是篤定要害死他們了嗎……

他望向楚戰,見他一副很正常的模樣,也不知道他是沒發現還是發現了假裝不知道以靜觀其變。

但是他總覺得這東西吃不得,便拉着楚戰說道:“我與楚兄行路多時,此刻實在是累得狠了,希望能睡會兒,倒是浪費了夫人這一番好意了。”

“恩公莫要客氣,若是吃不下不吃便是了,待恩公餓了再熱熱便是。”似是認定了他們逃不出她的手掌心,女子并未挽留,任由兩人進了房間。

“這裏不對勁,我們快離開。”宛枷湊到楚戰耳邊小聲說到。

感受到溫暖的氣息噴在耳邊,楚戰臉有些紅,渾渾噩噩之間回到:“好。”

見他同意,宛枷便拉着他從房間的窗口跳了出去,跑向了拴馬的地方,兩匹馬都有些焦躁,想來是早就發現了不對,只是他們當時卻只當是馬不習慣這裏罷了,哪想動物竟是比人類還要敏感的。

兩人趕緊上馬,宛枷打算在前面帶着楚戰去之前的地方,一個回頭,卻是驚懼地發現那女子就在他們的身後。

“兩位恩公,這是要上哪去啊?”女子嬌柔的聲音響起,此時卻如同羅剎一般令人心生恐懼。

宛枷一甩馬鞭,阿良趕緊奔跑了起來,楚戰也不傻,立刻緊跟在宛枷身後,向着之前老妪指給宛枷的小道而去。

忽然,眼前愈發黑了起來,陰風陣陣,帶着悠悠的哭聲和凄厲的叫聲,宛枷心中雖恐懼,但還是緊握缰繩,向着目标前進。

快了,就快了……

然而,令宛枷目眦盡裂的一幕發生了,他看到之前的小道前趴着一個人,而那個人正是之前給他指路的老妪。

老妪此時的模樣十分凄慘,她的雙腿不見了,拄着拐杖的那只手也沒了,似乎是在懲罰她給宛枷指路的行為。

然而即使如此,老妪依舊伸着她剩下的那只手,指向那唯一的通道,沒有舌頭的嘴微微張着,發着啊啊的殘破的聲音。

宛枷明白,這是在催他們走,可是,想要走這條路,就必須從她的身上踏過去。

他的眼淚幾乎就要落下來了,他想起了自己之前給老妪讓路,當時自己種下的因,竟讓老妪此刻用如此殘忍的方式來彌補這個果。

可是想到身後的楚戰,想到後面緊追不舍的女子,他只能忍着悲痛,從老妪的身上踏過。

他閉上了眼,在閉眼的前一刻,他看到那老妪笑了,他仿佛聽到一個蒼老的聲音說:

“若老身當年也有這麽勇敢,老身的孩兒也不會死得那麽慘了……”

他回想起了自己的那段記憶,想起了記憶中溫柔的母親,心中頓時一陣悲痛,但這悲痛卻很快消失了,正如他第一世控制情緒那般精準一般。

他閉着眼,有些困惑,有些茫然,此刻的他不知道自己應該想什麽,更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麽。

而閉眼的他沒有看到,他懷中的小狐貍眼中閃過了一道金光。

他們在黑暗中飛奔着,許久,迎來一道光亮。終于,他們離開了這片黑暗的村子,而身後,女子凄厲的叫聲也消失了。

重見天日之時,宛枷才發現時間并沒有過去多久,可他卻覺得像是過了很久,好像世事都變了一般。

就在這時,楚戰的聲音響了起來:“剛剛那女子……不是人?”

“怎麽,你才發現?”意識到楚戰的聲音帶着些顫抖,宛枷本就消失得差不多的悲痛徹底消失了,只剩下了好笑。

“她、她……怎麽會……”楚戰面癱着臉,但其實已經面無血色了,連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你沒有注意到嗎?她沒有影子。”宛枷悠悠說到。

楚戰幾乎要倒了,他是真沒注意到那麽多,他本就是個心大的人,何況這種情況着實超出了他的閱歷,哪曾想到他們竟剛從鬼門關前走了一遭。

“唉。”宛枷嘆了口氣,踮起腳拍拍楚戰的肩,“別怕,我們這不是出來了嘛。”

他再一次無奈自己的身高,但表情卻無比的柔和:“我在這裏,別怕。”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寫的,有點怕怕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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