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以刀入神

一個幹幹淨淨的少年,一把簡簡單單的刀。

滿場的目光都定格在那道稍顯單薄的身影上,驚詫,贊嘆,不可置信……就在剛才那瞬間,少年自腰間拔出刀,向前那麽一揮。

從左到右,平平的一揮。

十米開外的紫衣少女兀自瞪大了眼,身上的紫衣化成漫天碎屑,洋洋灑灑飄散。她也不去遮擋裸露出的身體,就那麽直勾勾的盯着眼前持刀而立的少年。

少年毫無預兆噴出一口血,踉跄着退後半步,挺直的肩背佝偻下去,擡手捂住嘴,血液從指縫裏淅淅瀝瀝的淌落。

李慎深吸一口氣,唇齒間盡是涼意。

以刀入神……居然是以刀入神。

他小看了這少年。

何止是小看,簡直是有眼無珠。

什麽是妖孽,這才叫妖孽。高等獸人種的混血算什麽,在這一刀面前,就是半步神壇也要低頭。能揮出這樣一刀,就意味着神壇可期,只要不短命夭折,踏出那一步是遲早的事。神壇是什麽?全天下已知的神壇,還湊不夠十根手指頭。庚軍出了一個庚衍,就讓磨刀霍霍準備将它打壓下去的老牌團隊們不敢輕舉妄動,坐穩了現如今的位置。這就是神壇的威懾力。

“這回事情真的麻煩了。”封河喃喃低語,也不知是不是說給李慎聽,“以刀入神,好個以刀入神,唉……”

神壇強者最标志性的特征,就是馭使外界源能。不借助任何外力腳踏虛空,也是這一能力的運用表現。舊早,源能被當時還不了解其本質的人們稱為‘命力’,正因其能被觀測到的形态只存于活物體內。這種神秘的力量一旦脫離活物的載體,就會消失無蹤。唯一的例外,就是源晶,也即是當時人們所稱的‘命石’。

作為歷史上第一位出現的神壇,傭兵王李三多對這一境界做過一個簡單的描述:這方陸亦是一體活物,而我便是它體內的一枚命石,它的命力盡可為我所用。套用現在的理論來解釋,就是源能無處不在,一般人只能用自己體內的那一點,到了神壇的境界,就能将外面的拿來用。

那什麽是以刀入神呢?打個比方,讓李慎拿刀砍城牆,三甲質地十米厚的金屬城牆跟紙皮沒兩樣,但要讓他隔着十米遠空揮一刀,他連張紙也砍不破。

以刀入神這個說法還有許多變種,以劍入神,以槍入神,等等。在沒有進入神壇的境界前,由于對某種武道的感悟和領會,能夠用特定的技巧引動外界源能,并化為己用的,就被稱為以某入神,它還有另一種稱法,叫‘僞神壇’。

僞神壇的戰力本身并沒多麽可怕,因為這樣做肯定也要發出相當的代價,不可能像神壇那樣信手拈來無止盡的使用。人們真正重視的,是僞神壇所意味的潛力,衆所公認,僞神壇要踏入神壇,那層攔住了不知多少人的內外之隔,對他們而言幾乎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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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慎是半步神壇,擋住他的也正是這一道內外之隔。而現如今在他眼前,少年王真以刀入神,輕輕松便跨過了他還沒能跨過去的那道坎。

這整個鬥場中,不知多少人在驚嘆,也在暗暗羨豔。

四個字,前途無量。

李慎和封河也是當初長安城名噪一時的妖孽,一個天生異脈,體內源脈比常人粗三倍,皮糙力大,屢屢以弱勝強,越品階,甚至是越境界殺人。另一個是技巧無雙,戰鬥天賦無與倫比,保命技術更是非凡,無論怎樣的絕境也逼之不死,還獲了個‘九命妖貓’的戲稱。

但與這少年王真,是壓根沒法比。

“輝光和血屠要瘋了,說不準還有東工,那些科學瘋子對僞神壇也好奇的很。”封河的口氣很平淡,卻藏不住裏頭驚心動魄的意味,“你們庚軍也肯定不會眼看着這麽個未來的神壇落進人家口袋,無論誰得了這少年,平衡都勢必被打破……又要亂起來了。”

李慎半眯着眼,低着頭,不知在想什麽。

眼下,長安四巨頭,除了向來與世無争的東工,輝光,血屠,庚軍,都只是表面和氣,暗地裏争鬥從沒消停過。搶任務,搶地盤,搶人才,好任務難得,好地盤也不多,人才更是稀罕,不争不搶?以和為貴?那就滾下去。

當初庚軍擴張的勢頭太迅猛,險些激的輝光與血屠這兩個老對頭聯起手來絞殺,幸而庚衍一舉突破入了神壇,叫本就不可能通力合作的這兩家投鼠忌器。輝光,血屠,庚軍,一家一名神壇坐鎮,維持着脆弱的平衡,讓這座城享受了兩年難能可貴的平靜時光。

如今李慎歸來,少年王真橫空出世,腥風血雨……似乎又要刮起來了。

擂臺上,捂嘴咳血的少年慢慢放下手,擡起頭,依然是那張平凡的面孔,在人們眼中卻似乎換了一副模樣。對于四面八方彙聚到自己身上的視線,他恍如未覺,手中穩穩握着刀,靜靜看向不遠處寸絲不挂的少女。

少女的右手動了動。

那一瞬間不知有多少人抓住武器,只要她敢露出哪怕一絲想要動手的念頭,這些武器就會毫不留情的落到她身上,将她變成一具屍體。鬥場的規矩又如何?先不說這長安大鬥場本就是輝光名下的産業,對于有資格坐在專屬包廂裏‘挑雞崽’的人來說,他們所擁有的力量,本就是用來打破這些規矩的。

她問王真:“你為什麽不殺我?”

少年平靜的搖了搖頭。

“沒控制好,失敗了。”他如實道。

被他引動的外界源能難以控制,威力也并不夠,雖然絞碎了少女的衣服,卻沒能破開她身體的防護。

他認真的補充道:“我還能再試兩次。”

這句話一說出口,就證明他并不是偶然僥幸,而是實實在在的掌握了以刀入神的技巧。看臺上性子急的已經開始打電話調查少年的詳細資料,但更多的卻是在觀望——坐在這的都是聰明人,知道這少年落不進自家鍋裏,你瞧,輝光,血屠,庚軍,都在那坐着呢。

擂臺上,少女宛然一笑,二話不說轉身就走。她經過一名幸存者時,突然毫無預兆的加速,鋼爪深深探入對方心口,破胸而出。

撕下死者身上滴淌着鮮血的外袍,少女用它裹住身體,扭頭指了指王真。

“我記住你了。”她微笑道,眼睫上猶然挂着血珠。

鬥場的中場鑼聲,姍姍來遲的響起。

“幸好大哥沒來。”封河話音低沉,有些感慨,“不知這小子會選哪家。”

李慎無聲抿緊了唇。

王真是楊火星的弟子,是火星團的人。但就算楊火星今天親自來了,也沒可能從那三家手裏把人留下,到時候場面只會更難看。

像這樣不講理的事情,在這座城裏,在這個世上,司空見慣。

李慎沉默良久,終于從喉嚨裏擠出句話:“看他怎麽選。”

他這話說的毫無意義,只是将封河的臺詞又重複了一遍,但話語中蘊含的情緒卻并不相同,如果說封河是七分冷嘲三分無奈,那他這裏,便多了一絲隐隐的期待。

他覺得,那個能專程跑去跟他講‘不希望你覺得自己做了件好事’的少年,也許能給出一個意料之外又或是理所當然的答案。

因為他就是那樣的人,不然也不會在那麽多伸來的橄榄枝中,獨獨選中了當時還名不見經傳的庚軍。

他希望少年也是這樣的人。

而不是所謂的聰明人。

左邊的包廂門開了又合,以李慎的耳力自然聽得清清楚楚。未多時,一身黑紅王袍的血屠七十三出現在擂臺旁,那張妖美絕倫的面孔上盡是嚣張與狂傲,他居高臨下的負手而立,俯視着場中不遠處的少年。

這傻逼……李慎默默在心中給出評價。

“叫王真的小子!”血屠七十三揚聲道,“錢,地位,女人,你想要什麽盡管開口,本王許你個位數統領的待遇,功法、資源絕不會短了你的,你要真有本事,十年內保你直入神壇。”

說大話也不怕閃了舌頭,李慎對這傻逼的言行深表鄙視,對少年人,尤其是王真這樣有天賦有本錢的少年人,首先是得尊重他,架子擺那麽大,叫人臉往哪擱?這麽基本的常識都不具備,跑出來發什麽瘋……血屠哪天要完,都是叫這貨給坑的。

臺上,王真果然無動于衷。

血屠七十三眉峰挑得老高,看着少年的目光漸漸變得不那麽友善,表情一點點陰沉下去。

“我給你面子,你別給我擺譜。”他冷冷打量着面無表情的少年,“你以為你有的選?哼,腦子放清楚點,你要敢說一個不字,我保你走不出這張臺。”

話音未落,有人道:“放你娘的屁。”

廣播裏傳出來,全場都聽得一清二楚,斯斯文文的一把嗓音,整句話盡是髒字,卻愣是聽不出半點煙火氣。擂臺內的鐵栅門嘎吱吱升起來一扇,有人漫步從門後走出,手中拿着塊白裏透黃的柿餅,赤着腳,披一件月白色的睡袍,頭發用金絲緞帶随意綁成一束,看樣子像是剛從床上爬起來,周身還罩着股沒睡醒的慵懶氣。

他咬着柿餅,一雙光溜溜的腳在滿是散碎肢體血污的擂臺上漫不經心踏過,來到王真面前。

“別理那傻逼。”他好奇的打量着王真,口中随意道,“這是我家的臺,關他什麽事。”

這句話同樣被擂臺內的擴音器清清楚楚的傳遍了全場。

血屠七十三被當衆打臉,面色青到發黑。

但這話真沒說錯。

因為講話的人姓李,是長安城天字號的二世祖,最出名的纨绔。

——輝光少主,李慕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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