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無言一嘆
“爺!诶爺!您別沖動啊……”
醫院的走廊上,副官毫無形象的抱着李慎的大腿,被對方拖在地上往前滑。王真在一旁看着,心情還無法從剛剛聽到的事情中平複下來。
——楊火星被打了耳光,在下馬橋,大庭廣衆之下,被耿連成。
明明剛剛才見過面,李慎沒注意到,他也沒注意到……他光顧着看楊火星背上那個少年了。
李慎停下,從衣兜裏摸出煙盒,取出一支咬上,低頭點燃。路過的護士有些畏懼的提醒他這裏是醫院,卻被他惡狠狠的一眼瞪閉了嘴。
副官忙不疊小聲勸:“爺,您真別沖動,這事本來就是楊火星那邊不對,您要是給他強出頭,這不占理啊。再說了,您就算去把耿連成打一頓,他不是更記恨楊火星了嗎?他不敢找您的茬,還不敢找楊火星嗎?您這是給楊火星添麻煩呢……”
“我不為楊火星,為我自個行不行?”李慎叼着煙挑眉道,“上次他抽我椅子的事情,我還沒跟他算呢。”
“您這不是強詞奪理嘛,那事都過去了,您再提出來又叫什麽啊……”
“得,我就是想揍他,沒有理由,行了吧?”李慎把副官從腿上撕下來,丢到一邊,拍拍褲腿往外走。副官一骨碌爬起來又想撲,被他猛然回頭伸手指住。
“別勸我,再勸我連你一起揍。”
“我不跟你開玩笑。”
副官愣愣坐在原地,注視着李慎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方才傻兮兮的擡起頭,問王真:“怎麽辦?他去揍耿連成了。”
王真沒接話,良久,沖副官伸出手,問:“有煙嗎?”
………………
庚軍會館一樓是大廳,二樓是餐廳和娛樂室,三樓是任務收發廳,四樓是後勤部,五樓六樓都是後勤部的倉庫,七樓宴會廳,八樓醫療部,九樓是病房區,十樓開始到十八樓,都是作戰部的辦公室和會議廳以及各種功能場所。
李慎的辦公室在十八樓,而耿連成在他對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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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挂着‘作戰部副主管’牌子的房門前,李慎擰開門走進去,同坐在辦公桌後的耿連成打了個對眼。辦公桌前還站着兩名年輕人,正在跟耿連成彙報工作,見了李慎,表情也有些奇怪。
耿連成将手上的資料往桌上一丢,問李慎:“有何貴幹?”
回答他的是一只花盆。
李慎順手将門邊立着的矮松砸過去,花盆被耿連成擋開,落在辦公桌上碎裂開來,泥土紛紛揚揚落了一地。
“你他哔……”
耿連成的粗口還沒罵完,李慎已經面無表情走到桌邊,他擡腳踹上辦公桌,兩米長的桌子頓時拔地飛起,轟然撞碎了後面的落地窗,全不着力的飛到半空中,向下墜落。
兩道人影一前一後從破裂的落地窗中飛落而下。
從十八樓飛落的辦公桌砸到地上,砸了個粉身碎骨,巨大的聲響将低處樓層的人們驚動,紛紛跑到窗邊探頭往外望。在他們的視線中,原本是花壇和噴水池的庭院,突然就裂開了。
驚天動地的一聲巨響。
地面塌陷,石土紛飛,整潔漂亮的庭院一瞬間面目全非,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深坑。整座會館大樓似乎都随着這一下嗡嗡震動,餘波過了數秒才消散。
有人從坑底站起身,收回拳頭,黑發狂揚,殺氣四溢。
險險躲過這一拳的耿連成踉跄落地,臉上的震驚一閃而逝,取而代之的則是幾欲沒頂的憤怒。要是挨上這一拳,就算是他,不死也得去半條命……李慎,是真想殺人。
“你他媽的瘋了!!!”他憤怒的沖李慎咆哮。
李慎咧嘴笑。
“我是瘋了。”他平靜道,“我是瘋了才會容忍你跳到現在,像你這樣的東西,早就該殺。”
耿連成難以置信,完全無法理解,質問道:“你要殺我?你別忘了團規裏殺自己人是要……”
“剝皮懸屍吊城門嘛,我知道啊。”李慎打斷他,話音裏盡是戲谑的笑意,“試試看嘛,看你死了,我會不會被剝皮懸屍吊城門。”
耿連成一顆心沉到底,這答案不需要猜,明擺着不可能。李慎殺他肯定要付出代價,但以庚衍對其的寵愛,那代價絕不會是以死償命。
他不甘的咬緊牙,怒視着站在不遠處的李慎,他身上只穿了內甲,根本不是對方對手。實際上他也知道,如果李慎真的要殺他,他就算全副武裝也沒有活命之理。
李慎向前走了一步。
今天李慎穿的仍然是戰甲殺風,這一套戰甲最令他鐘意的特殊屬性就是‘瞬時加速’。近戰最怕的是什麽?殺傷力不夠?不,是打不着人。
一拳。
耿連成的身體從腰部對折浮空而起,迎空噴出一口腥血,炮彈般砸進一旁的大樓牆面。甲級質地的金屬牆面被砸出一個深坑,李慎的身影卻如跗骨之蛆,沒有留給耿連成絲毫喘息的機會,又一次出現在他面前。
兩拳。
鼻骨陷進了面門,血液從耳朵裏淌出,耿連成努力睜着已經模糊的雙眼,奮力将身體從牆面中拔出,向旁躍開。他看不見李慎在哪裏,有些慌張的轉動着腦袋,然而下一秒,他躍起在半空的身體,就像折翼的鳥兒般,轟然砸進了地面。
三拳。
骨頭斷裂的脆響在耳邊接連響起,耿連成趴在地上,嘔出一大口鮮血。他的腰椎被打斷了,連起身也做不到,只能狼狽無比的趴在那裏。李慎俯下身,抓着他的頭發,将他整個人拎起來。
“等……”耿連成含糊不清的張開嘴,在他的視線中,李慎已經再度舉起了拳頭,那張俊美如鬼的面孔上,一絲猶豫也無,只有森寒的殺意和冷戾。
“住手!”
從頭頂正上方響起的聲音,令耿連成激動的瞪大了眼,一瞬間又恢複了希望。然而下一秒,他就絕望的看見了李慎揮出的拳頭,在眼前飛快變大。
砰然一聲,宛如金鐵交鳴般的碰響,李慎的拳頭落到了一只手掌上。
庚衍的左手擋在耿連成眼前,替他擋住了這要命的一拳。
李慎與庚衍四目相對。
“我叫你住手。”庚衍問,“你耳朵聾了?”
李慎微微一笑。
“你要保他?”他問。
庚衍皺起眉,正欲開口,左手卻驀然一痛。他震驚的微微瞪大眼,看着李慎扭住他的左手,用另一只手插向耿連成的心口。
震驚過後,他有點惱怒。
無形卻無可抵擋的能量波動從庚衍身上爆發,他一聲冷哼,将李慎遠遠甩了出去。李慎在半空輕巧的翻了個身,屈膝落地,似笑非笑的擡起頭,看向庚衍。
庚衍手在耿連成身上一托,便輕飄飄将人送飛出去,不偏不倚正落在剛剛趕到場邊的龔雲懷裏。他皺眉看着李慎,問對方:“你鬧夠了沒有?”
李慎蹲在地上,擡手抹了抹嘴,看着指尖那一抹猩紅,有些自嘲的笑起來。
神壇不愧是神壇,外放一下氣場,就能将他震傷……這副身體也是愈發的不中用了。
“怎麽……打了你的狗,你不高興了?”
李慎擡起頭,看向庚衍,話音在場中遠遠傳開,那話中的不屑和挑釁意味,令站在場邊抱着耿連成的龔雲,也不由變了臉色。
庚衍的身影從原地消失,出現在李慎身旁,擡腿掃出。
李慎被攔腰掃飛,向後砸上會館大樓二層的落地窗,玻璃稀裏嘩啦的碎開,他落了進去。
庚衍收回腿,去場邊看了看已經陷入昏迷的耿連成,吩咐龔雲送對方去醫療部救治,然後飛身躍進李慎砸出的那個破洞。這裏面是個娛樂室,玻璃渣子落了一地,正對着破口的那張臺球桌塌倒在地,從中裂開兩半。
人不在了。
庚衍皺眉四周環視了一圈,目光定格在地板上幾滴鮮紅的血跡上,他順着血跡走到右側的門口,在門欄上發現了兩只帶血的指印。
門外不遠處,地板上也有血跡。
順着血跡一直來到走廊的盡頭,庚衍停在衛生間門口,看着伏在洗手池上的李慎。嘩嘩的水聲從水龍頭裏傳出,在安靜的洗手臺旁回響,李慎單手撐着臺面,将紮進身體的玻璃碎片一片片拔出。
叮當,叮當……玻璃片落在池邊。
庚衍站在原地。
剛剛那一下,他有些失控,不是因為李慎要殺耿連成,而是因為對方居然對他動了手,還敢當衆挑釁他。
李慎拔掉最後一片玻璃,扭過頭,看向站在門口的庚衍。濕漉漉的水珠從額前的頭發上滴落,那張面孔有些蒼白,透着股藏不住的倦意。
“我沒想殺他。”李慎道,“否則也不會跟他那麽多廢話。”
庚衍嗯了一聲。
“是我沖動了,抱歉,要怎麽罰都行……我身體不舒服,先回去了。”
擦肩而過的瞬間,庚衍伸手,攥住了李慎的手腕,五根手指用力的攥緊。
李慎遲緩的回過頭。
庚衍合上眼。
想抱住他,想親吻他,想讓這個人的眼中只看見自己,想讓他變成獨屬于自己的東西……但是還不行,還不到時候,還必須忍耐……無論如何。
庚衍用盡全力,放開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