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大戰争

陰雨綿綿的天氣。

盡管是白晝,昏暗的天光也讓人心情壓抑,對于剛剛失去首領的戰鷹團傭兵們而言,這份心情就更加沉重了。為首領複仇的心情在胸口奔騰,他們奉命守在這裏,身邊是能夠将這間小院轟成粉碎的巨型對軍級火神炮,而作為仇人的封河,毫無疑問就在院內。

不過複仇之外,更多的卻還是對自身未來的迷茫。這幾年除了庚軍的異軍崛起,其它同等級的傭兵團也各有各的活躍,與此相對應的,戰鷹的發展似乎一直在原地踏步。先是被擁有庚衍這一神壇的庚軍擠下第四位的排名,接着又被大漠壓了過去,眼看着後面的火鳳也來勢兇猛,這份緊迫感所化成的壓力,像是一塊沉甸甸的石頭,壓在團內每個人心底。

而在那個電話被接通後,這份無以名狀的壓力,終于化成了切切實實的恐懼。

開戰了。

庚軍、大漠、火鳳、藍旗……贏不了,怎麽可能贏得了,這分明就是單方面的屠殺。精神被壓迫到臨界點的傭兵們絕望的面對着這一事實,戰争已經開始,被卷入其中的他們沒有選擇權,哪怕是懦弱的投降,也要看敵人們是否有那份憐憫……

“……開火。”

身為隊長的傭兵用低沉的聲音命令道,而接到命令的傭兵們猶豫了一下,也紛紛拿起武器。來之前他們接到的命令是等待公會的判定結果,可眼下,還有什麽必要呢?

令人牙酸的轉動聲中,龐大的火神炮八只粗壯的炮管對準了院內最大的那棟建築物,負責操控的傭兵面無表情的按下了發射的開關。

比肉眼能夠捕捉的極限還要更快,無數火線噴射而出。

……落進了藍色的海洋。

一層,兩層……足足六層淡藍的光幕,如水波般籠罩了整間小院,同樣是對軍級的戰争器械,本來是用作護庇城池的3S級能量護壁發生器被奢侈無比的拿來保護這間小院子,而且一下就是六臺。

雖然完全沒意料到會有這樣的狀況,但戰鷹的隊長并不慌亂,對于一般軍隊而言銅牆鐵壁般的3S護壁,在他們這些高等級的傭兵眼中,也無非是稍微麻煩一些的阻礙罷了。以他為首小隊中有能力破開護壁的傭兵各自沖到前方,将體內源能灌注于手中武器,向着淡藍色的光幕狠狠刺出。

砰,砰,砰,砰,砰,砰,砰……

一瞬間不知響了多少次的槍鳴甚至蓋過了火神炮的轟炸,想要破壞光幕的傭兵們齊齊倒飛,有三人被爆頭當場斃命,其他也全是重傷,隊長本人胸口被開了個大洞,目瞠欲裂的盯向院內。

小院正中的空地上,摞着不下十只巨大的合金箱子,有人支着腿坐在上面,神色平靜的擦拭槍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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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槍三尺,短槍溫柔,袖中一柄莫惜花——正是,浪子封河。

轟鳴不止的火神炮安靜下來,進入冷卻期,封河的話音也淡淡在小院內外響起。

“這三天是我大哥的停靈日,不希望有人打擾,你們要找我報仇的話,就等三天後再來。”

他随手掀開身邊的箱子,露出裏面閃爍着微光塞得滿滿當當的源晶。

“用不着心存僥幸,我姑且也算是個有錢人,燒點源晶還不至于心疼。你們要是願意在這裏耗,我也沒所謂,就是注意點音量,別給附近的鄰居造成困擾。”

想要破開屏障就會成為封河的固定靶子,然而不破開這該死的護壁又根本傷害不到對方。陷入無解局面的戰鷹團傭兵們忍不住咒罵出聲,哪怕這咒罵同樣毫無意義。封河個人肯定是不可能擁有這麽多3S級能量護壁發生器的,這必然是大漠的軍械,可就算如此也無法指控大漠包庇封河,随便僞造一份買賣合同,就能完全撇開關系。

該怎麽辦?是繼續進行無意義的攻擊,還是放棄?像對方說的,三天後再來?

“嚯,挺壯觀嘛。”

突兀插進來的話音叫圍在光幕外的傭兵們下意識循聲望去,只見一道披着灰色風袍的身影從街道那頭走來,一手拎着個同樣灰撲撲的紙袋,另一手提着把大路貨的直刀。在看清對方面容的瞬間,被攙扶到人群後面休息的隊長驀然瞪大了眼,咆哮出聲——

“散…”

血肉橫飛,淩厲的刀光切斷了他的呼喊,如幻影般在人群中閃現的身影掀起了腥風血雨,一顆顆抛飛的頭顱上仍帶着死前的凄慘神情,就算是話語也趕不及的殺戮速度,和飄散于凄冷小雨中的滔天血霧,映入隊長眼簾的最後一幅畫面,是一雙宛如惡鬼般猙獰而愉悅的微笑的眼睛。

一瞬間化身修羅的男人站在遍地屍骸之中,甩手丢掉承受不住過于龐大的源能而開始碎裂的直刀,沖坐在院內的封河打了個招呼。

“喲。”

他走到院門前,伸手将淡藍色的光幕硬生生撕開一個足以容人進入的裂口,然後走進去。

“虧我還緊巴巴的趕過來,你倒是挺安逸嘛。”

濃郁到刺鼻的血腥氣也随着他的進入一瞬間湧入光幕內,坐在箱子上的封河皺起眉,嘴巴張了張又合上,似乎是不知該怎麽說好。

來人自然是李慎。

在公會判定結果沒出來之前,貿然跑過來無疑太不明智,封河非常清楚自己眼下的處境,而在早上将李慎趕走時,他相信自己也說得很清楚。但就算如此,對方還是再次出現在了這裏,封河在倍感無奈的同時,也有點連自己都不太想承認的喜悅。

“我這邊不用你操心,趕緊滾吧。”到最後,他只能這樣對李慎說道。

李慎在他身邊坐下,将手上拎着的紙袋遞過去,封河接過打開一看,眼皮不自覺跳起來。

“大漕門?這個封條……六十年!?”

作為名酒中的名酒,六十年的大漕門上一回出現在市場上已經是三年前,那一次被拍賣出了六千四百萬大唐幣的超級高價,即便如此,還是有無數杯中客痛恨于沒能趕上拍賣,錯失絕品。像這種有價無市的極品名酒,居然會出現在李慎這個跟酒精無緣的家夥手裏,而且一次就是兩瓶?

“我家那個守財奴的收藏啦,他床底下的箱子裏好東西不少呢。”

毫無廉恥之心的某人完全不為自己這實際上等同于偷盜的行為感到羞愧,反倒是拿着酒的封河無聲在心底為其可憐的副官感到悲哀,發現珍藏不翼而飛的副官……會哭的吧。

然後封河毫不猶豫的啓開了瓶口的封條,湊到鼻下深深嗅了一口,露出滿意的微笑。

不過他還沒忘了正事,沖李慎擺擺手道:“行了,你可以滾了,不送。”

被如此薄情對待的李慎沒生氣,反倒是爽快的跳下箱子,往楊火星靈柩所在的正廳走去。封河詫異的看着他,開口問:“你要幹嘛?”

“找裏面那位少年談點事。”李慎頭也不回道,話音中隐含笑意,“畢竟,他可是狠狠地耍了我一趟啊。”

封河注視着李慎的背影,也許是錯覺,他此時所見到的李慎,身上似乎多了些……令人懷念的味道。

………………

在這座長安城中,流傳速度最快的,無疑是消息。

而李慎注銷傭兵執照的消息,是可以與庚軍等四家對戰鷹開戰,封河被指違逆鐵律,同等勁爆程度的大消息。以長安日報為首的各大媒體都在發了瘋的臨時增發最新號外,事不關己的傭兵們乃至一般民衆們都在熱火朝天的探讨着這件事,而與此相對應的,各大傭兵團,包括庚軍在內,都表現的極為沉默。

以往不乏有高等級傭兵注銷執照,但那多半是身體遭受到無法挽回的損傷,或者年紀大了,已經無法再奔赴戰場,也不想再作為一個傭兵過着無法安寧的日子,因此決意退隐。不過就算是想要退隐也并不容易,就算舊時仇怨都已了結,也會因為積累下的財富而被無妄盯上。注銷傭兵執照後,就自動退出了所屬團隊,不再受其庇護,要冒的風險必須由個人承擔,這也是許多傭兵至死都不會注銷執照的原因,而無論大小團隊都會有相應的養老制度,以此來凝聚人心,令團員敢效死命。

像李慎這樣,實力完好,戰力超群,卻不再受傭兵鐵律或者團隊束縛的強者,是不被允許存在于這座城內的。這并非明文條款,只是一直以來默認的潛規則,像這種不受控制的強大個體,對于這座城而言,就是規則破壞者。他如果願意離開并且不對傭兵公會産生敵意,那麽也不會有人多管閑事,但如果他執意要留在這裏,還要做些什麽的話……

——那就只有排除掉了。

各大傭兵團沒有表态,是在等,等庚軍,或者說是庚衍的态度。

如果庚衍選擇抛棄李慎,那這就只是與楊火星一般無二的,一座城對一個人的圍剿。但如果庚衍執意要庇護李慎,那麽這就将是一場戰争。

一場,以毀滅庚軍為目的的,大戰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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