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十年後番外 兔子的懷表(上)

大唐歷一零零八年三月二十一日,中土,長安。

長安城如今正流行一句話——沒有什麽是一個李慎解決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再加一個庚衍。

“會長,南海群峰聯盟發來聯絡,希望您能出席二十九號召開的南海千島大會。”

李慎前腳剛剛邁出空艇,就被趕來迎接的公會秘書長給逮了個正着,他才剛從東荒參加那個見了鬼的白鹿會盟回來,無非是幾個大國各自拉攏了一批小國在那勾心鬥角,還非得讓他在邊上作見證,簡直煩死個人。

扯開扣的嚴嚴實實的襯衫領口,他大步流星走進燕破原的出入大廳,随即被早已等候在那裏的記者們用各式各樣的留影儀,噼裏啪啦來了一頓狂閃。被他甩在後面的秘書長急匆匆小跑着追上來,雖然心情焦急卻還是謹慎的壓低了音量,語速飛快的沖他道:“這可是會影響到接下來幾年南海局勢的重要會議啊,可以說是關系到世界和平的大問題,大唐商會那邊也希望您能出席,幫商人們争取到更寬松的貿易條件……”

“世界和平?”李慎終于肯正眼瞧他,臉上挂着古怪之極的神情,嘴皮掀了掀,迸出四個字。

“幹我鳥事。”

恐怕是史上最苦逼沒有之一的秘書長,默默注視着史上最糟心沒有之一的會長大人,甩着一頭烏黑柔亮的秀發,揚長而去。

離開燕破原,李慎驅車直奔北郊,回到白山別院。

将車停進車庫,他随手扯了個仆人問庚衍回來沒,得到否定的答複後便不再那麽焦急,先去看了看走之前正瀕臨分娩的霸王,陪着她逗了逗那些剛出生的小貓崽,然後才回卧室洗澡。剛把洗發水擦上頭,就聽外面有人敲響了浴室門,李慎愣了愣,随即笑着揚聲道:“請進!”

門外響起庚衍的笑聲。

本來放了水打算好好泡一泡的李慎,草草淋完浴,在腰間圍了條毛巾,便頂着濕漉漉的腦袋出去找庚衍。人正在沙發上看報紙,他走過去從後面伸出手臂,将下巴抵在庚衍頭頂,低聲問:“想我沒?”

庚衍放下報紙,仰起頭與他對視,片刻後,唇角翹了翹,貼上來親了親他。

去年兩人将這座別院重新裝修了一遍,整體格局沒變,主要是擴建了主樓,把原本分開的卧室合并,在二樓多加了一間書房和資料室,以應對李慎日益繁重的工作所需。當然,還專門蓋了一間貓舍,給霸王,和她的後宮們……

李慎放開庚衍,去找毛巾擦頭,後者抱臂坐在沙發上,目光在他赤裸的脊背和毛巾中隐隐若現的腰臀上巡梭,似笑非笑的眯起眼。

常年盤踞八卦小報‘最想與他一夜情’NO.1的男人,這副剛剛出浴的模樣倘若被拍下來,恐怕瞬間就能賣脫銷。自從李慎繼任傭兵公會會長一職後,曝光率直線上漲,在女性中的支持率高得驚人,連帶着傭兵公會的對外形象都上漲了好幾個百分點,也即是所謂的——臉即正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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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鹿會盟結果怎麽樣?”庚衍問,“是齊還是趙?”

“都不是。”李慎擦着頭發走回沙發邊,在庚衍身旁坐下,“是燕國當了盟主。”

庚衍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哦了一聲,伸手拿起李慎腦袋頂上的毛巾,幫他擦頭。李慎半閉着眼笑了笑,雙手抓着庚衍的腰,将人拖到腿上,把臉埋進對方胸口,深深吸口氣。

“有時候真覺得挺沒意思的。”他喃喃道,“燕國那小公主,才十二三歲,就要嫁給個七八十的老頭子當小妾,真虧他爹幹得出來。”

庚衍用手摸着人濕漉漉的腦袋,李慎常常會跟他講一些這樣天真可愛的抱怨話,其實該懂的道理李慎都懂,他只是不喜歡覺得不爽,跑來找庚衍撒嬌罷了。

庚衍很喜歡他這副撒嬌的樣子,準确來說,是非常喜歡。

然而下一秒,李慎的兩只狼爪無聲探進了庚衍衣內,一只向上,一只向下……接着被庚衍在腦門上賞了一記爆栗。

他委屈的捂着額頭,眼巴巴瞅着庚衍。

庚衍将手上的毛巾甩到人臉上,撐起身從其腿上跨下去,理了理背後被抽出的襯衣衣擺,淡然道:“去吃飯。”

………………

晚餐的菜色相當清淡,白玉豆腐,清炒莴筍,還有一鍋頭菜湯。別院的廚子是庚衍從長安城老字號鎮山河裏挖來的,水平自然沒話講,李慎在白鹿會盟連吃了将近半個月的宴席,看着這清淡的菜色心情就特別好,一連吃了三碗飯。

飯後,兩人去貓舍看貓,順便消食。

已經十歲的霸王無疑是一只老貓了,也有了一個屬于自己的大家庭。在庚衍這個缺乏常識的主人照料下,她不僅茁壯健康的成長,還無可挽回的長歪了方向。李慎與庚衍在寬敞的貓舍中轉了一圈,沒能找到她的身影,那幾只剛出生的小奶貓抱成團蜷縮在軟窩裏,還有些怕人。

貓舍的角落裏窩着一只通體漆黑的公貓,它懶洋洋的趴在那裏,當李慎和庚衍走近,便微微撐起頭,露出睥睨而警惕的神情。

“喂,老黑!”李慎沖它打招呼,問,“你家女王大人呢?”

黑貓似乎聽懂了李慎的問話,很人性化的翻了翻眼皮,又趴回地上,尾巴豎了豎,指向門外。

李慎跟它道了聲謝,與庚衍離開貓舍,去院子裏找霸王,很快,便在山巅的觀景臺上發現了她與另一只白毛公貓相互依偎的身影。

李慎不禁以手掩面,發出一聲沉悶的嘆息。

庚衍低笑起來。

趴在觀景臺上的兩貓被身後的聲響驚動,霸王扭頭發現主人與李慎的身影,便果斷毫不猶豫抛棄了身邊的公貓,邁着優雅的步子走過來,在李慎的褲腿上蹭了蹭。被她無視的庚衍彎下腰将她抱起來,不顧她的掙紮,将她摟在懷裏撸毛。

李慎湊過來,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貓臉,語重心長道:“霸王啊,做貓要專一,你不能有了小白就不要老黑啊。”

被他稱作小白的公貓靜靜蹲在觀景臺上,用憂郁的眼神瞅着庚衍懷裏不斷掙紮的母貓。

庚衍聞言道:“她剛生完孩子,感情脆弱呢,你別刺激她。”

“就你寵壞的。”李慎揪了揪貓臉,被她憤怒的瞪了一眼,他嘆口氣,伸手摟住庚衍的腰,将下巴抵在對方肩上,低聲道,“你說她怎麽就不能學學我呢?”

庚衍肩膀抖了抖,低頭笑了笑。

李慎将他摟的更緊了些。

“我看她的發情期就是跟你學的。”庚衍別過眼,瞥着李慎道,“我明天要去蓬萊,你別給我發瘋。”

某根杵在他臀間的東西已經硬的發燙,李慎眯着眼咬住人耳邊垂落的金發,嗓音低啞,問:“去幹嘛?”

“有點事。”庚衍松開手,放掙紮不休的霸王從懷裏跳出去,将對方勒在腰間的手臂用力掰開,語氣平淡的反問道:“你明天,不是也有事嗎?”

李慎愣了愣,臉上的表情漸漸陰沉下去。

庚衍說得沒錯,他明天的确有事。

——是楊火星的十周年忌日。

似乎是一眨眼,又過了十年。發生的事情太多,颠颠轉轉,一言難盡。李慎與庚衍登上觀景臺,眺望向遠處夕陽西下的蘭道大草原,他們并肩而立,幾絲金發與黑發在相碰的肩頭輕輕纏繞,一如他們交握的十指。

此時此刻,得來不易,必當珍惜。

“說過要陪你看長安巅。”李慎突然開口道,聲音中帶着幾分戲谑,“不過說來說去,到底哪才是長安巅?萬象塔頂嗎?那地方是最高了。”

庚衍搖頭而笑。

“你我所站的地方,就叫長安巅了。”

他笑着回答道,擡起頭,望向蒼茫無際的天穹,一輪紅日,正在遠方。

………………

天蒙蒙亮,披着件深灰色厚呢大衣的李慎走下車,沖剛擺出攤子的老板點點頭,開口道:“一碗馄饨,不要蔥。”

頭頂已見花白的馄饨攤老板皺了皺眉,沒好氣道:“等着。”

——依舊是那麽不客氣。

李慎找了張靠河堤的桌子,掀起大衣落座,綠油油的月兒河上漂浮着各色垃圾,散發出一股令人忍不住想要掩鼻的惡臭,如今榮任會長的李慎也想過要給它清理清理,不過清理完了要不了兩天保準又恢複成老樣子,他這念頭也就是一時興起罷了。

白瓷海碗的馄饨被撂到桌上,老板在圍裙上擦着手,問他最近見沒見到封河。

李慎搖了搖頭,說沒有。

入了神壇的黃沙無疑還能活上很多年,封河在大漠二把手的位子上蹲膩了,前兩年便幹脆辭了職務,拎着槍在方陸各地游蕩,打怪獸,下遺跡,順便泡妹子,當起了不折不扣的獨行俠。他風一樣的事跡偶爾也會傳回長安來,比如把某國的公主從婚禮上拐跑了又始亂終棄什麽的……

夾起一顆馄饨,李慎咬了一口,被膩的皺起眉,他皺着眉一口一口,将一碗馄饨吃幹淨。

他放下筷子。

對面沒有人。

沒有那個總會比他早一點吃完,叼着煙問他吃飽沒的男人。

他合上眼,嘴唇微微顫抖着,低不可聞道——

“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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