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周六, 天氣晴朗,蘇亦去了燈市口胡同。

即使沒有陸緘陪着,蘇亦也沒覺得有任何不自在。兩位老人待她很好, 尤其是沈明绮,讓她十分舒服, 有種回家的感覺。所以自從陸緘離開後,她一個月總會抽時間去一次。

推開大門, 繞過影壁,就見沈明绮正在給幾盆人高的月季剪枝。

她甜甜地叫了聲:“奶奶好。”扭頭又笑彎了眼, 對着陸學松喚道:“爺爺好。”

沈明绮放下剪子, 親切地笑着走過來:“今兒個來得晚了,地鐵上人多不多?餓不餓?上回你說海拉爾的牛肉好吃,你爺爺又找人帶了好些來,早上我就給炖上了。一會兒多吃點。”

“嗯嗯。”蘇亦笑着直點頭, 又和陸學松道了謝。

然後她從書包裏摸出個紙袋,裏面有個黑色的長方形首飾盒,“奶奶, 下周三是您生日, 提前祝您生日快樂。”

沈明绮接過來, 沒有打開, 而是拉着蘇亦的手拍了拍,“你這孩子有心了。這回我先收下, 以後不必如此。你現在還是學生,沒有什麽經濟能力, 你的心意奶奶領了啊。”

蘇亦一笑,點頭:“我知道了,奶奶。”

沈明绮這才打開首飾盒,見黑色的絨面靜靜躺着一枚造型雅致古樸的壓襟挂件。

挂件的主體是18K金的萬字不斷頭圖案和景泰藍蝴蝶,垂下來的十二條流蘇則是用白水晶圓珠,白瑪瑙米珠、橢圓形珍珠串成。

沈明绮一看就喜歡上了。

她今天正好穿了件斜襟苎麻印花襯衣,她開心地直接将挂件挂在了紐扣上。

蘇亦見自己精心準備的禮物得到喜歡,心裏松了一口氣。

“這是在哪裏買的?”陸學松不知何時站到兩人身後,突然出聲道。

“不是買的,是我買的配件自己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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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學松挑眉:“全部是買的?”

蘇亦曾聽陸緘說過,陸學松是國家級非遺傳承人,他擅長的花絲鑲嵌是一項已經傳承了兩千年的古老中國手工工藝,與景泰藍、牙雕、京繡等并稱“燕京八絕”。

她以為陸學松的提問完全是職業敏感,于是答道: “景泰藍蝴蝶是買的成品。我覺得萬字不斷頭寓意好,所以自己畫了樣子,找金店代為加工的。”

壓襟挂件的靈感是蘇亦從大熱宮鬥劇《xx攻略》裏得到的靈感。而萬字不斷頭是傳統文化中非常典型的圖案,有吉祥連綿不斷 、萬壽無疆的含意。

正說着,門口傳來腳步聲,陸言來了。

他是大活寶,有他加入整個院子更熱鬧了。

蘇亦在廚房幫忙摘菜,沒過一會兒,陸言也跑了進來。

沈明绮正在炸小黃魚。陸言也不用筷子,直接用手抓了一條剛出鍋的,穿着四位數的衛衣就靠在竈臺邊吃了起來。

“洗手了嗎?你不和你爺爺聊天,到廚房幹嘛?”沈明绮問。

陸言攤手:“沒辦法,爺爺又開始講點翠啊、拉花啊,我實在聽不下去,借口說上廁所,跑了出來。”

沈明绮一邊翻動着油鍋裏的魚,一邊說:“你爺爺是個閑不住的,現在徹底退了下來,也是無聊寂寞。每天帶着三胖出門,能溜倆小時,把三胖都溜瞌睡了。”

陸言哈哈大笑,笑完又轉頭和蘇亦說話。

相比于陸緘,他實在太能說了。天南海北神侃一通,末了,掏出手機,給蘇亦展示他最近的雕塑作品。

陸言是美術學院雕塑系的,據說還是某著名雕塑大師的關門弟子。可能他的作品太抽象了,蘇亦看了半天,覺得自己真是沒有這方面的天賦,完全不能get到其中的精髓。

她老實地說:“我不大懂,不過你可能是個天才。”

陸言:“何以見得?”

蘇亦:“因為大多數天才是不被人理解的。”

“哈!”陸言激動地來回搓手,得意地說:“看看,還是我嫂子有眼光。”

蘇亦幹笑了兩聲。

“嫂子你這麽會說話,那我告訴你一個我哥的小秘密呗?”

“好啊!”

“你知道我哥的小名是什麽嗎?”

蘇亦搖頭。

陸言握着拳抵在唇邊,笑得不懷好意,“我哥的小名嘛……叫丁丁。”說完,他拍着大腿,一陣撕心裂肺地大笑。

丁丁?蘇亦也忍俊不禁。

開開心心地吃過午飯,蘇亦又陪着打了兩圈麻将。沈明绮愛玩這個,平常人少組不起來,今天正好四個人,于是午覺也不睡了。

蘇亦不太會玩,但是她手氣好,自摸胡了兩把大的,最後玩下來,她沒輸沒贏。

蘇亦很喜歡這樣和樂溫暖的家庭氛圍。一家人閑聊着,話題想到哪兒說到哪兒,輕松惬意,不必擔心冷場或者說錯話,總有人會接住你,然後大家一齊大笑。

一直到晚上回學校,她的嘴角還一直翹着。

洗漱完,躺在床上,手機響起,是陸緘發來的語音。

今天宿舍就她一個人,于是也不用帶耳機了,直接點開聽。

【想你了,今天做了什麽?】他問。

蘇亦看了眼時間,陸緘應該是剛起床。【去了燈市口,奶奶給做了豆芽圓白菜炒餅,海拉爾牛肉……炒雞美味。】

一句話,就成功地将陸緘的胃口吊了起來。他覺得自己這輩子和西餐是沒什麽眼緣,只能是充饑。雖然學校附近也有不少中餐館,可他沒時間去啊,弄得他快得厭食症了。

昨天晚飯就吃了一份蔬菜沙拉和熱狗。這會兒聽她一說,實在受不住了,五髒六腑都空落落的。

蘇亦還來了句:【可惜忘了拍照給你看。】

幸虧沒拍,光看文字就夠吸引人了,圖文并茂他可能會打個飛的直接回國。

陸緘:【聽你說,我都餓了,等我回去,我要全都補回來。】

蘇亦:【好,等你回來,想吃什麽,我們都給你做。丁丁!】

陸緘一滞。

他飛快地發送了視頻請求。

“不準叫。”陸緘剛剛起床,正在刮胡子,下巴上都是剃須泡沫。上半身沒穿衣服,露出鎖骨和大片的胸肌。

“你是說……丁丁?”蘇亦側躺在床上,眼角微彎,看着屏幕裏的香豔畫面。

“嗯。”

“好啊,丁丁哥哥。”她忍笑忍到腮幫痛。

“這個也不行!”陸緘眉頭皺得能夾死一只蒼蠅了。

蘇亦長長地哦了一聲:“那小丁丁,或者大丁丁呢?”

陸緘的面色從白變紅,然後赤橙黃綠青藍紫變了一圈,最終定格在黑上。

“也不能怪你媽媽啦,畢竟二十年前誰也沒想到菊花也不止是朵花了。”蘇亦實在忍不住,笑得花枝亂顫。

陸緘無奈極了,如果換做別人,他可能就翻臉了。

但這是蘇亦。

還能怎麽辦,叫就叫呗,只要她開心。

他洗完臉,扯了條毛巾随意在臉上擦了擦,然後把手機從洗漱臺上取下來。

“最近學習很累嗎?我覺得你瘦了。”他的聲音低沉又柔軟,聽在耳朵裏,讓她鼻子發酸。

“還好啊。我覺得你瘦了才是真的,我告訴你哦,我不喜歡排骨美人兒。”蘇亦眨眨眼,故作輕松地道。

陸緘笑了,頓了頓,他說:“如果有什麽事,你一定要和我說,別讓我擔心。”

蘇亦安安靜靜地“嗯”了一聲,樣子乖極了。

“是不是要睡了?”

“嗯。”

“那,晚安。”說完,陸緘對着手機冰涼的屏幕輕輕“mua”了一下。

星期四這天社團活動,蘇亦再次被留下來打掃衛生。

和她一起的還有另外兩個女生。

打掃完畢,蘇亦去了趟洗手間。回來就見她倆已經走了,而自己的書包被人翻開,東西散落一地。

張瑤坐在一邊的椅子上抖着腿,一邊喝着可樂,一邊斜眼看她。

“你幹的?”

“我就是看你不順眼,怎麽着?”張瑤把可樂瓶往桌上一放,然後站起身。

這種欺負人的手段,小學生都不玩了吧。真是日了,怎麽到了大學還能碰到這樣的傻逼。

“道歉。”蘇亦說。

張瑤嗤笑一聲,她比蘇亦高半個頭,此刻抱着雙臂趾高氣揚地吐出兩個字,“做夢。”

說完,朝門口走去。

蘇亦擋在她身前:“我再說一遍,道歉!”

張瑤用力推了她一把:“讓開。”

蘇亦踉跄了兩步,站住。

張瑤冷哼一聲,與蘇亦擦肩而過時,沒想到右手手腕被人拽住,突然一股大力,她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被人一個過肩摔摔倒在地。

張瑤都沒來得及叫一聲,只覺先着地的左半邊身體無一處不疼,腦中有一瞬間的空白。

女生打架,無非是手抓、腳踢、牙咬、拽頭發這些手段。這麽利落地一招制勝的,張瑤還沒經歷過。

蘇亦個子小小,長相乖巧,乍一看,任誰都覺得是可愛的乖乖女型的。

乖巧=好欺負。

張瑤也這麽認為。

這一摔,張瑤已經失了先機和身高體重的優勢。她一時緩不過勁,也起不了身。

蘇亦利落地坐在她身上,一手拉住她的頭發,另一只手閃電般地扇過去。

啪地一聲,**辣的疼讓張瑤回過神來。

“啊啊啊啊啊!”她瘋狂地尖叫着掙紮,卻被蘇亦死死按住。

張瑤剛才喝的是玻璃瓶的可樂,蘇亦抓過來往旁邊一張椅子腿上重重一敲!

玻璃瓶應聲而碎。

張瑤正嚎着呢,被這一下震住,一口氣沒上來,立時便咳個不停。

蘇亦手裏握着剩下的半個玻璃瓶,指向張瑤:“道歉。”

玻璃斷口處參差不齊,尖銳鋒利,與她的臉只有不到五厘米的距離。

張瑤這時候才害怕,眼淚不争氣地一個勁地流。她後知後覺地想起去年秋,蘇亦也是用同樣的招式把吳朗那個渣男摔翻的事。再看她剛才過肩摔、甩耳光、砸玻璃瓶,動作幹淨利落毫不手軟還熟練度驚人。張瑤終于明白,這個瘦瘦小小的女孩,不是善茬!

她怕被劃到臉,根本不敢反抗,僵着身體,抖着嘴說:“你、你瘋了?”

“那天在食堂,我清清楚楚地看見是你伸腳絆了別人。你不是喜歡欺負人嗎?今天我也讓你嘗嘗挨打的滋味。”蘇亦緩緩閉了一下眼睛,淡淡開口,“道歉!”

其實蘇亦的語氣并不重,可卻讓張瑤從心底裏冒出了寒氣,她又驚又怕,嘴唇抖了抖,說:“對、對不起。”

蘇亦用玻璃瓶拍了拍她的臉,然後在她耳邊低低地說:“別以為誰都是你媽,都得慣着你。記住今天的事,以後長點腦子。”

作者有話要說:

我覺得今天的蘇寶很帥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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