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敬事房

韓莫辰在這小隔間一待就是三天,連那只是用來隔開卧室和小隔間的屏風都沒越過。

趙寶兒每天都來給他送吃的、換洗的衣服和擦拭消毒傷口的藥水。韓莫辰每天最憋屈估計就是要思考如何花樣的掩飾自己消毒過傷處,制造藥水被充分利用的假象。

這紗布粘上酒精消毒水,再去擦拭傷口,應該占有幹涸血跡該有的深褐色血痕,韓莫辰想了半天決定用紗布去擦拭拔步床上的紅漆來混淆別人的視線。

只是這古代紅漆塗刷的質量太過優越,壓根不會有掉色的深褐色暈染到紗布上,只留下韓莫辰用手使勁摳來的紅色斑塊,這要是拿去混淆別人視聽,簡直就是侮辱別人的智商。

這左思右想都不行,韓莫辰只好混了點地面的泥土,做做樣子了。連試三日,都沒發生什麽異常,韓莫辰這才安心了,看來古代人并沒有他想的那麽機警和小心翼翼。

坐在書房的卧榻的景炎,看着李總管從趙寶兒手中拿過來的托盤,上面放着韓莫辰換洗下來的紗布垃圾,有些發笑,但是想想這事走漏風聲之後的後果,這笑意頓時就滅了,“這事就你我,和那不太懂世故的趙寶兒知道吧?”

李總管甩了甩靜鞭,讓鞭尾挂到他的胳膊肘間,“禀殿下,是的。”

他擡頭對上殿下的眼神,意思是讓他說下去,“趙寶兒為人單純,心思純淨,就是做事有些魯莽,但不會怠慢到韓大人的。我再三囑咐過趙寶兒侍奉韓大人的事切勿和他人說起,這孩子有些愚鈍,但是話還是不會亂說的。”

“我放心你辦事。只是這以後你們直接喊他名字就成,別老韓大人韓大人的叫他了,以防隔牆有耳。”景炎思索了片刻只覺得讓別人稱呼他公公甚是別扭,別院的奴才他管不了,這東宮內府的人還是別喚他這別扭的稱呼了。

李總管頓時有些心慌,太子當年是出了名的寵愛韓大人,他這樣直接稱呼其名,豈不是亂了輩分。這要以後殿下怪罪下來,他總不能說,當年是您讓我這般稱呼,把罪挂到殿下頭上吧。

景炎放下手中的冊子,擡頭看到座旁的李總管一臉不平靜,“此次登冊,巫女不是測出韓淩的另個時空的名字,你只需記得他不再是韓淩便可。我何時讓你畏畏縮縮了。”

“殿下恕罪。”殿下果然是見到韓大人回來了,心情好轉了很多。

韓莫辰躺在小隔間躺了三天,回想了很多以前的事,包括自己家老頭子沒了他繼承家産會怎麽樣,後來一想,老頭子不知在外有多少私生子,只是正牌一直挂的他而已,多半也是不用操心老頭子的下半輩子在沒有他韓莫辰的情況會怎樣,反正老頭子哭個十天半個月,泡在女人堆裏就忘了吧。

韓莫辰的老媽是在生他的時候去世的,據老媽的遺物裏面留下的一本日記說過,韓老頭一夜暴富,一心想擠進貴族圈,卻為了生活在藝術世家只愛畫畫的莫小姐放棄了迎娶貴族千金正式踏入貴族圈的機會。

莫小姐出生在祖父三代都是靠畫畫為生的家庭,從小到大足不出戶,認識韓老頭的契機是在一個畫展的投資活動中,那個時候20出頭的莫小姐氣質出重,容貌絕頂的傾國傾城,一下子就撩獲了韓老頭的心。于是這韓老頭從那以後茶不思飯不想,原本有些突出的啤酒肚也被他餓沒了。

這韓老頭也是個狠角色,能一夜暴富,絕對也是有能力的。胸無點墨,看到抽象派的畫作也只能哼出一句‘畫的什麽玩意兒’的韓老頭,居然花了一個月的時間去學了美術鑒賞,看着名作都能讀出作家作畫時的心理了。

所以莫小姐一個名門出來的大家閨秀,就被韓老頭子這個俗套的暴發戶給追到手也是有原因的。

韓老頭自從娶了莫小姐他對那個以前覺得冷冰冰的別墅,一下子因為多了莫小姐就喜歡了起來,手上的活再多,公司的事情再忙碌,他都要陪莫小姐吃晚飯,這完全驗證了一句話,捧在手心怕掉了含在嘴裏怕化了。

韓老頭以為這樣的幸福會持續很久,可是沒一年,莫小姐生下來他們二人幸福的結晶,卻沒能過那一坎兒,死在了手術臺上。

莫小姐生産過程難産,醫生像電視劇演的那樣,跑到韓老頭的面前問他要保大人還是小孩,韓老頭想都沒想,雙目通紅拎着醫生的領子,“兩個都保不住,我砸了你們醫院。”

直到後來韓老頭一直埋怨自己,為什麽要講出這句話,如果他不是喊着兩個都要保住,莫小姐也不會自己做決定,先保孩子。

韓莫辰有想過韓老頭是不是很狠自己,因為自己的出生他最愛的女人從這個世界消失了。也許這也是韓老頭一直在在韓莫辰面前表現自己是一個如何如何不稱職的父親的原因。給了韓莫辰足夠的金錢、足夠優越的條件,就是不給他父愛。仿佛在告訴遠在天邊的莫小姐,他的愛只給了她一個人。

這麽想想現世确實沒有他可以留戀的。就希望韓老頭沒了他也照樣歡樂快活就行。

今天是去敬事房領腰牌和工作服的日子,趙寶兒一大早就來通知他,本以為趙寶兒從今日起就不用照顧他,但趙寶兒還盡職的來提醒他今日要幹什麽,他本來有點分離的失落感,一下子好多了。

趙寶兒見韓公公早上起來好像興致不太高,以為他身體還沒恢複好,正有些擔心,門口的李總管就把他喊出去了,臨走趙寶兒還有些不放心韓莫辰,“美公公,你去敬事房領牌子的時候一定要乖乖的哦,這樣那邊的公公就不會為難你了。”

韓莫辰只是覺得好笑,趙寶兒啥時對他稱呼由韓公公變成了美公公?而且領個牌子而已怎麽還有為難一說,趙寶兒這擔心也太多餘了吧。

然而,當真的到了敬事房的時候他才發現,趙寶兒的擔心一點也不多餘,給分配衣服的領事倒是客氣,沒怎麽為難他,但是到了內室去領腰牌的時候,那個塗了半盒胭脂粉飾的有些過于妖嬈的領事滿是嫌棄的看着他時,雖然不明原因,但是韓莫辰還是感受到了,這領事是有些讨厭自己。

不是有些,而是非常。

“诶喲,這是哪個剛進宮的小公公啊,這粉嫩的小臉蛋還真是惹人憐愛啊。”腰牌處領事公公一副陰陽怪氣的腔調,還特意提起了惡心的音調,讓韓莫辰很是不舒服。

韓莫辰情緒穩很穩定,臉上已經挂着溫和得挑不出一點錯的微笑,內心卻是OS:你大爺,我這張帥倒長城的英俊面龐是你随便用一些娘裏娘氣的修飾詞語可以修飾的?!

嘴裏卻是這樣說的,“被陳領事這般誇獎,是我上輩子修來的福分!”福你大爺!

陳領事微微扯動嘴角,挂出看似笑了,卻是極度虛假的笑意,“這嘴甜的,哪個主子這般好運啊,有這麽可聽話懂事的跟着啊。”

韓莫辰自然聽得出來,這句話裏慢慢都是諷刺,但也不發作,在宮裏混的,還是不要太招搖的好。

旁邊一直給他舉着蒲扇給他扇着風的公公卻是把陳領事的話給聽見去了,還一本正經回答了他,“剛才登記處的把名單上交過來,我看過,是東宮的。”

還在一旁笑得陰陽怪氣的陳領事,當即停住了笑容,表情有些尴尬,不知道這半扯起的嘴角到底要不要拉下來。

這可是東宮的人,這大大的皇宮,除了皇上常年用到的人,這最不能得罪的就是這東宮的人。太子殿下不能越級動皇上什麽身邊的,但是他這種不直接在皇上身邊,皇上壓根不知道的可有可無的小領事,太子是絕對能給辦了的。

傳言太子殿下其他沒啥,就是特愛護自己手下的人,要是得罪,這小子要是記仇了,終歸是要吃虧的。

韓莫辰見陳領事有些尴尬的立在原地,自然也是差不多猜出他立馬慫了的原因。他不與人計較,也是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陳領事說得對,我們這些做奴才最主要的還是把主子服侍好,哪有這等讓主子覺得有某奴才在是幸運之事的妄想,領事真是好幽默。”

有人願意給臺階,陳領事也不傻,也就順着道兒下來了,但是還是有些尴尬的,握住韓莫辰的手,竟有些顫抖,“客氣客氣,這大家都是進了宮的,自然也就是兄弟了,哈哈哈哈……”

韓莫辰也不為難別人,更不覺得自己作為東宮的人就比別人高了那麽一等,他看透了很多,是現世那些真實的情景告訴他,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高,生活會把你摔成碎渣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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