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回到家裏,換下家居服。喬眠拎着幾袋菜到廚房,她将今晚要煮的菜和肉挑出來,剩下的放到冰箱。

何長洲進來的時候,喬眠正站在水槽前折空心菜。

兩人一致表達對空心菜的喜愛,幾乎整個夏天的飯桌上,這道菜是必不可少的。

喬眠折菜,何長洲也要過來一起幫忙。喬眠看他一眼,落入他好笑的眼裏,看了一瞬,她指着一旁砧板上的五花肉道:“你去處理肉。”

一腔溫情突然被潑了冷水,心裏很不是滋味。何長洲将五花肉沖洗幹淨,埋頭切肉。喬眠回頭望他幾眼,突然難得地補充了一句:“上次你嫌我切的肉老,這次你來。”

聲音有些低,也有些柔和。何長洲瞬間滅了氣,嗯了一聲,表示他聽到了。

結婚三年以來,他們每晚下班回家都是這樣的場景。喬眠在一旁幫忙折菜洗菜遞盤子,何長洲掌勺。

新婚的頭一個月,喬眠的婆婆齊月幫兩人找了一個保姆,這位保姆做家務燒菜了得,幹淨利落,人話也不多。喬眠不會煮飯,便也應許下來。結果保姆還沒待幾天,就被何長洲介紹到別家去了。

他的理由也很冠冕堂皇,很站得住腳,他說:“新婚家庭,外人在不合适。以後做飯煮菜我來,你幫我打下手就好。”

他話都說得這麽直白了,喬眠不好再說什麽。想了想,這樣也好。兩人白天上班幾乎沒機會說話碰面,晚上回來,保姆将飯菜做好,兩人無言進餐,飯後一個跑到書房折騰第二天的課件,一個在隔壁屋整理修改第二天開會的內容。确實不利于新婚家庭的溝通交流。喬眠前後仔細想了想,這可能是要生活一輩子的人,怎麽着,生活習慣,個人脾性總得摸得一清二楚。

于是,兩人的新婚生活也就這麽磕磕絆絆地過下來。

直到兩個月前的一次大吵。

“喬眠,”猛然聽到有人在叫自己,喬眠回過神,呆呆地看着正牽着她的手,前後上下仔細檢查的何長洲。

喬眠還處在懵懵的狀态,不知道何長洲正在看什麽。何長洲卻說了:“濺到油沒?有沒有覺得哪裏疼?”

“什麽哪裏疼?”喬眠不明白就問。

何長洲搖搖頭,按着她的肩膀走到客廳的沙發坐下,他順着沙發邊沿蹲下,仰頭看喬眠,臉上是和氣的笑,他問:“你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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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什麽氣?喬眠再次陷入迷糊的狀态,問出自己的疑惑:“為什麽要生氣?”

難道是自己多想了?何長洲捏着她的手指。喬眠的手指修長勻稱皮膚白皙,是一雙很漂亮的手。他低低笑道,說:“比如下午讓你去公司樓下接我。”

不是很懂他為什麽這麽問,這有什麽好生氣的嗎?喬眠搖搖頭:“沒有。”

神情真摯,眼裏帶着笑,何長洲點點頭,“好。那就行。”說完也不等喬眠說什麽,他又說:“廚房你就別進來,去添飯,剩下的菜我來炒。”

話音一落,何長洲起身就要走。喬眠目光突然瞥到一處什麽小紅點,她及時抓住他就要脫離的手腕,“等等,你這裏怎麽了?”

何長洲回頭一看,喬眠正指着他小臂上的一塊淡紅**域問他。

他無所謂笑笑:“剛剛被油濺到了,沒什麽事。我去剩下的菜做了,馬上就可以吃飯。”

喬眠就是不放手,拉着他的手走到放要的壁櫥前:“你等一下,我找一下燙傷膏,”她喃喃自語:“我記得不久前還用過。”

确實不久前才用到,某天何長洲晚回家,他提前發微信讓喬眠在學校吃完再回家,他今晚要很晚才回來。喬眠是回到家了才看到這條消息。下班一身疲憊她已經不想再去外面折騰,就去冰箱找了東西去廚房煮。可是她會做菜水平實在有限。只好把前一天剩下的菜熱了,然後煎個荷包蛋。可能是鍋沒洗幹淨,或者勺子上的水沒擦幹淨。油鍋劈裏啪啦。荷包蛋沒煎好,倒給自己濺了一身油。

何長洲回來得很晚,洗了個澡,輕手輕腳摸到卧室就要睡下。他夜裏一般會醒來檢查喬眠的睡姿問題,生怕她冷着了。那天晚上他發現喬眠的手臂裸露在空調房裏,正想幫她埋到被窩裏,借着微弱的壁燈,他清晰地看到她手上大大小小的幾處水泡。

家裏沒有燙傷膏,于是連夜下樓跑到小區的24小時便利店,買了一管燙傷膏回來。喬眠是被冰涼的涼意給驚醒的。

何長洲此時也被陣陣涼意接連襲擊,喬眠滴着頭拿着棉簽幫他擦拭,間或詢問他的感受:“會不會痛?”

燙傷膏的味道不好聞,何長洲別過臉:“還行。”

喬眠的動作放輕了些,擦拭完後,她對着敷着藥膏的手臂盯着看了會,猛地擡頭,瞬間聽到了一陣清晰的聲音。

她頭頂磕到了何長洲的下巴。

喬眠趕忙道歉,“不好意思,我沒注意到。”何長洲比他高許多,她點擊腳尖問,仔細盯着他的下巴,問:“沒事吧?”

那句話怎麽說來着,你站在橋上看風景,我在看你。

難聞的藥膏味道,被磕到的下巴,這一件件好像都不是事了。

壁櫥的位置隐蔽在客廳外,這裏只有點點微弱的光。喬眠仰頭看着自己。四目相對。何長洲腦海裏只有一個念頭。

他将這個念頭付諸實際行動,在喬眠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他低頭親吻她的唇角。起先溫柔,而後随着呼吸的急促,激烈猛追。直到呼吸不順,何長洲又放緩速度,轉而溫柔。

隔了些許個月的一次稍微親密些的碰觸,讓兩人都紅了臉。喬眠低頭盯着擦得一幹二淨的瓷磚地板,默不作聲。通紅的耳朵卻出賣了她此時的害羞。

何長洲伸手捏捏她的耳垂,惹來喬眠的躲閃,他掩嘴咳嗽笑笑,說:“吃飯。”

飯後是何長洲洗碗,他似乎很開心,喬眠要上前幫忙,被他燦爛的笑容推開:“你這幾天不是趕一個報告嗎?碗我來洗就行。”

喬眠站在廚房門口,再三确認:“真的不需要我幫忙嗎?”

洗碗洗得很開心的何長洲搖搖頭,頭也沒回,說:“不用,你去書房忙。”

喬眠也不再扭捏,轉頭就走。

何長洲側開身,眼前的玻璃映着喬眠遠去的背影。他似乎想到了什麽,臉上的笑意逐漸加深。

因為家裏只有兩個人,所有的事都必須親力親為。兩人分工明确,倒也省去了不少摩擦。

比如早上誰曬衣服,晚上就換成另外一個人收衣服疊衣服。這幾天何長洲都早起,早上的衣服都是他晾好了才從家裏出發去公司上班,相對應的晚上的衣服就該喬眠收和疊。

湊巧何長洲這會正開心,收好衣服後,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疊衣服。喬眠急匆匆地從書房開門出來,看到何長洲在疊衣服,她先是松了口氣,緊接着又換上一臉歉意。她坐到沙發上,也拿了一件衣服疊,說:“不好意思,這事本該我來做,現在才想起來。”

正在興頭上的何長洲笑笑:“沒事,你去洗澡吧。我來。”

喬眠将疊好的衣服放在一旁,起身說:“那我先去拖地板。”

曾經何長洲為家裏的地板問題頭疼過很長一段時間。

因為他們住處靠山,灰塵多。可能早上擦幹淨的地板,晚上就落了灰。夏天喬眠又不喜歡穿拖鞋,她總覺得腳板踩的都是灰塵,極其不舒服。為了減去這種不舒服,她決定每晚吃完飯後擦地板。

何長洲怎麽舍得她做這件事呢,于是瞞着她自作主張地從網上買了吸塵器,結果買回來沒兩天,就被喬眠送到婆婆家裏去了。原來家裏的吸塵器前兩天剛壞,齊月和喬眠講電話的時候提到過。

何長洲說行吧,那就再從網購一個。喬眠卻道不用,而後解釋一天天坐在辦公室也沒怎麽動,回家拖地板也算是松散筋骨。

何長洲以為她也就是一個新鮮勁,維持不了多長時間,也就沒跟她争辯。吸塵器随時候在購物車等着下單。

結果等了前後三年,商品鏈接都過期了,喬眠仍舊孜孜不倦地拖着她的地板。

而且兩天拖一次地板也算足夠幹淨了吧,喬眠在拖地板這件事倔強得很,一天一拖,風雨無阻。何長洲為止跟她争辯過幾次,争辯的結果就是換成何長洲偶爾幫忙拖幾次。

盡管何長洲每次都擦得心不甘情不願,還是老老實實地埋頭拖地。

今晚他一改從前懶散的脾性,握住喬眠的手,讓她重新坐回沙發,然後講兩沓疊得規規整整的衣服放到她懷裏。燈光下他的臉頰些許柔和,他說:“你去放衣服,然後洗澡。拖地板的事情我來做。”怕喬眠不相信,他又強調:“我來。”

短短的幾個小時內,喬眠在何長洲這裏聽到最多的就是“我來”兩個字。還不等她詢問,何長洲已經幾步走到浴室拿桶裝水。

洗完澡出來,何長洲正在客廳來回踱步,看到喬眠擦着頭發走出來,問:“洗好了?”

“嗯。”喬眠回頭看了下熱水器的溫度,說:“水溫還行,你也去洗吧。”

何長洲欲言又止,如此幾次後,喬眠一手擦着頭發一邊也察覺出了不對勁,她将頭發用毛巾包住,走到何長洲面前,問:“怎麽了?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這事怎麽說呢,何長洲很是糾結,幾個月前他們就是因為這件事大吵了一頓,而後家裏的氣氛維持了長時間的冰點。現在好不容易處境緩和了些。再三思量之下,他搖搖頭決定不說,先拖一段時間再講。

喬眠凝視他的臉龐,不放過他臉上的絲毫情緒。一番觀察之後,她看看何長洲身後的書房,燈光大亮,門扉大開,她猶疑了半會,有些不确定地問:“你是不是又把地板弄泡發了?”

家裏除了客廳廚房浴室和陽臺的地板是瓷磚的,房間都是木地板。這是何長洲在裝修的時候決定的。臨城靠海,平時本就潮濕,他們的住處靠山,翻閱兩座山就是大海,潮濕更重。于是何長洲主張房間地板必須用木地板。

喬眠聽他這麽分析倒也沒說什麽。

只是這木地板比較難辦的就是擦地板,不能太濕,不然木塊容易受潮,長此以往,離腐朽也就不遠了。

何長洲一開始沒想那麽多,真就把木地板廢過一次,前幾個禮拜也泡發過一次。于是此時他這副想說又敢言的樣子,就讓喬眠想到了木地板是不是又慘遭他的毒手。

何長洲按着她的肩膀推到書房門口,有些得意地道:“拖得幹淨吧?”

确實挺幹淨的,要是犄角旮旯也能一同拖洗幹淨那就更好了。喬眠也不好拂他此時的雀躍,回頭看他,笑着說:“挺不錯的,”然後又催他:“趕緊去洗澡。”

于是關于何長洲欲言又止的疑問就這麽被帶過去了。

十一點左右,兩人躺在被窩裏,這段時間他們還沒有同一時間入眠。喬眠這邊倒是同往常一般,将書本合上,眼鏡摘掉,就要睡下。另一邊的何長洲蠢蠢欲動,趁着喬眠躺到被窩的時候,他伸手啪的一聲就将卧室的燈關掉。

黑暗之中,他的呼吸甚是清晰,不遠不近地撲到喬眠的面龐之上。

喬眠睜着眼睛,半是坦然半是顫抖地迎接即将到來的事情。

“喬眠。”寂靜的卧室裏,傳來何長洲悶悶的聲音,聽起來好像有些咬牙切齒。

“嗯。”喬眠手指捏緊,他的呼吸離得很近,一深一淺,半明半滅,近在咫尺。想了像,喬眠捏緊身下的被單。

漆黑的環境裏傳來何長洲短短的一聲嘆息,他半是嘟囔道:“把眼睛閉上。”

房屋這麽黑,他怎麽知道自己是睜着眼睛的?

還沒等他問出口,何長洲倒是像知道她此時在想些什麽,替她做出了回答:“感覺。”然後又是長長的一聲嘆息。

在這種暧昧氣氛下,喬眠很沒有出息地笑了。聲音很輕,但在寂靜無聲、幾無光亮的卧室裏,這點笑聲就被一點點放大。

何長洲急急地伸手掩住她的雙眼,而喬眠早在他的手碰到自己的雙眼時,就已經乖乖閉上。

溫熱的掌心之下是不時顫抖的眼睛。

何長洲欺身而下,吻住喬眠的嘴唇。

一個長久而纏綿的吻後,何長洲埋在喬眠頸窩裏呼吸,他翁裏甕氣地半是感概道:“要是你一直這麽聽話就好了。”

什麽叫一直這麽聽話就好了?

喬眠正想出聲問,何長洲已經不給她詢問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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