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何長洲到了公司,處理完一堆文件,打完幾通電話,定下幾位客戶,這才有時間起身去泡杯茶喝。

好友王隽這時來電話了。

“何長洲你有問題吧?把我家鑰匙拿給陶然。”王隽一察覺到何長洲接了電話,直奔主題,他憋了一晚上的怒火這下終于有對象可以發洩了。

何長洲也不惱,悠哉悠哉地喝了半杯茶,聽手機那頭的人情緒恢複了一些,才道:“還生氣嗎?好好說話。”

王隽在外人面前人五人六的,按照喬眠的話說:“你朋友還挺紳士有禮貌的。”現在俨然像炸毛的獅子,什麽紳士什麽禮貌都見鬼去吧。

“滾你的好好說話。我跟你說過了,你別摻和我們的事。”王隽緩了一會,放重語氣,繼續說道:“你自己先管好你的事,別瞎摻和,我明天就換鎖,這次的鑰匙你別想再擁有一把。”

過去兩年,何長洲下班回家,經常面對一室空蕩蕩的房子。喬眠還在學校忙實驗,他就跑到王隽住處,同他鬼混。這在以前也是經常發生的事,只是在何長洲結婚後,王隽發現他來自己家越發的頻繁。

他笑道:“你這是結婚嗎?不用陪你老婆?”

何長洲甩他一眼,懶懶地靠着懶人沙發裏,有氣無力地說:“我老婆陪實驗呢,沒空理我。”

酸裏酸氣的。王隽見他來得頻繁,就将家裏的鑰匙給他一把。誰想到,何長洲這厮某天竟然把鑰匙拿給陶然了。

當他某晚拖着一身疲憊回到家裏,屋裏一室亮堂,陶然站在廚房前忙活時。聽到開門聲,回頭笑笑地看着他,他如同見到了鬼一般。

罪魁禍首何長洲竟然還恬不知恥地讓他好好說話,說哪門子的話。這換成誰都是要半夜做噩夢的。

診室外人來人往,王隽關上門,壓低聲音:“何長洲,你到底想做什麽?”

何長洲長手一伸,橫在沙發上,雙腿交疊,顯得整個人慵懶又有氣質。他揉揉眉心,嘆氣般地道出日後可能會發生的事:“應該元旦的時候,我家裏會給陶然安排相親。”

手機那頭有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距離新年伊始還有一個半月。

何長洲壓着眉心,聽着那邊的沉默,繼續加火力:“對方我了解過,是個海外名校歸國的博士。雙方家長都很滿意,下次是讓兩個人見面。”說到這裏他頓了一下,說:“如果不出太大的差錯,應該是直接定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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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外之意就是只有這麽點時間了,争取與否全在你個人。

王隽有些苦澀,他仰頭看向窗外的藍天,聲音破碎得不像從自己喉嚨裏發出來的般,他說:“這跟我有關系嗎?”

沒關系你就跟人家說清楚,快刀斬亂麻一刀兩段豈不痛快,“王隽,你聽清楚了,陶然她馬上就要和別人訂婚了,不是跟以前一樣小打小鬧,這次是認真的。”何長洲皺緊眉頭:“你自己看着辦吧。”說完啪的一聲就把帶電話挂了。

何長洲剛放下手機,很快地又響起了短促的鈴聲,有新短信進來了。

發信人是喬眠:晚上吃什麽?

吃吃吃,現在還有心情想着吃。何長洲現在看到吃的就氣不打一處來,他看了兩眼退出短信界面,打算先晾喬眠一段時間。走到辦公桌,剛想叫助理進來,手還沒接觸到座機,手機又響了。

是陶然。這個打出生起就不安分的堂妹。

“哥哥哥,”陶然急急地喊了他三聲,明顯很興奮。

“做什麽?”何長洲靠在辦公桌前,回道。

陶然有些激動,語無倫次道:“昨晚我去王隽家了,還是原來的樣子,你說他怎麽就沒變呢?”然後不等她哥回答,她的情緒不及剛才的興奮,反而變得低落:“你說,他怎麽還是不喜歡我,這點也一直沒變過。”

這兩個人這麽多年一直搞得身邊人人仰馬翻的,一個緊追不舍,一個避之不及。何長洲作為中間的見證者有時也是很苦惱。

轉然一想,何長洲又自問三連:為什麽他們家都是追着別人跑?為什麽要笑臉貼人家冷屁股?問題到底出在哪裏?

“陶然,我問你一件事,”何長洲站直身體,神色難得正經。

陶然還在低落,聽他這麽一問,順口接道:“哥,你說吧。”

情情愛愛的,何長洲作為一個大男人,還真的不是很習慣和陶然講這件事。他掩嘴咳嗽幾聲,有些不自然地問:“你真的非王隽不可嗎?”

這不是一開始就知道結局的事了嗎?陶然也很想當然地回:“不然呢?這不是默認的事嗎?哥你這麽多年看在眼裏,怎麽還問這麽傻的事。”

自然的口吻,聽者何長洲表示他很頭疼。

剛想打擊她一番,給她傷口加點鹽,讓她盡早認清現實。手機此時又進了一條短信,他一看,還是喬眠,這次她直接把晚上的食材打過來,末尾又多加一句:我下班去買紅娘魚,你早點回來。

反反複複看了幾遍信息的何長洲暗自腹诽:我是一條紅娘魚就可以收買的人嗎?

正等回答的陶然沒聽到何長洲的聲音,看着還顯示正在通話的手機,問:“哥,你還在嗎?”說完又自顧自嘀咕:“是不是又忙別的事去了?每次都這樣。”

這邊的何長洲還全然注意在喬眠發過來的短信,他無視陶然的吐槽,很順口道:“你嫂子晚上下廚,你也來家裏吃飯吧。”

陶然又馬上興奮,她的情緒就是這般,失落也快,開心也快。此刻只聽她高聲道:“我好久沒見到姐姐了。”

聽到姐姐二字,何長洲皺眉,及時幫她糾正:“叫什麽姐姐,叫嫂子。”

“就是個稱呼,有必要嗎?叫姐姐不是更親切?”陶然覺得委屈。

何長洲搬出她的軟肋,一字一句道:“王隽。”

陶然立即偃旗息鼓,跳着腳道:“哥!”

玩笑歸玩笑,何長洲也很無奈,一想到接下來要發生的事,他就能預感家裏到時會如何天翻地覆。

“陶然,最後一次,這是我最後一次幫你。”他想真的是最後一次了。糾纏了這麽多年,還是原地踏步,真的沒必要。

陶然明顯跟不上她哥的思維,呆呆地問:“什麽最後一次?哥,你要放棄我嗎?別,我需要你。”越說她越覺得孤立無援,哀求道:“哥,誰都能抛棄我,就你不行。”

何長洲哼了一聲:“那王隽呢?他也是可以抛棄你的人嗎?”

陶然被問住了,半天沒吭聲,最後才苦澀地說:“反正他也從來沒把算在他的未來裏面,還說什麽抛棄。”

不知為什麽,這句話說的得何長洲深有體會,良久他才說道:“今晚我會把王隽叫到家裏來,你們自己好好談。”

陶然聽到晚上能見到王隽,還能一起吃飯,點頭如搗蒜,甜甜地叫了聲:“哥,謝謝你。”

何長洲頓時肉麻,苦口婆心道:“好好和他談一談,如果他真的沒那意思,就算了吧。退一萬步講,長得比他帥比他好的人多了去了,你換個人喜歡,行不行?”

本以為陶然會跳起來跟他反駁,然後恨不得沖出屏幕咬他。畢竟這在以前是經常發生的事。結果這回卻聽到陶然很一陣見血地問:“哥,你換位思考一下,換成你和嫂子,我勸你換個喜歡,你會怎麽想?”

被說中心事的何長洲頓時臉色全黑:“陶然,別跟我說什麽換位思考。我和你嫂子跟你們不一樣,我們結婚了我們很恩愛。你這樣的換位思考對你來說是沒有任何參考意義的。也別拿我們和你換位思考。”

被吼得一愣一愣的陶然小聲反駁:“我就随便說說,哥,你激動什麽。我就假如一下,你別當真啊。”

話題完全跑偏,何長洲仍舊強調:“別跟我假如,沒有假如。”

“有必要這麽小題大做嗎?”

何長洲大聲:“有必要。我們的感情跟你們不一樣。”

這句話惹怒了陶然,她也來了脾氣,據理力争:“哥,都是喜歡與愛情,誰瞧不起誰?小心我到姐姐那邊告你狀,讓你晚上睡書房去。”

何長洲氣結,再次抓住她話裏的重點:“我說了幾次了,叫嫂嫂,嫂嫂,別叫什麽姐姐。”

“行行,我知道了。”氣到何長洲,陶然頓然愉悅:“行啦,我去買一身新行頭,晚上見,拜拜。”

聽着嘟嘟嘟的聲音,何長洲緩了半天,這才坐到辦公桌前将積累的文件處理完,然後又出去走廊晃悠了半天,拿出手機給喬眠打了通電話。

“嗯,怎麽了嗎?”手機那頭傳來喬眠明顯壓低的聲音。

何長洲眉頭一皺,但也跟着放輕聲音:“你在忙?”

“沒有,”其實是在給幾位應屆畢業生講課題報告PPT中出現的一些小錯誤,她走到無人的走廊,聲音放開些問:“剛才在辦公室不好講電話,怎麽了嗎?”

聽到這句“怎麽了”,何長洲有些煩躁,想起剛才陶然的假如,真是見鬼了,他害怕什麽?他松松領帶,半天才問起短信的內容:“你不是說晚上要做紅娘魚嗎?”

原來是問短信的事,喬眠笑了:“是,你不是覺得它很香?也有段時間沒吃到這道菜了。”何長洲對吃的不是很挑剔,印象裏他誇過幾次紅娘魚。

聽到喬眠這麽一解釋。何長洲眼皮懶懶一擡,很不是滋味地問:“你還知道我喜歡吃什麽?”

“嗯。”喬眠不太懂他問這句話的含義是什麽,想了想才說道:“不過我的廚藝你也知道,可能做得不是很好吃,請你擔待些。”

擔待3年了,現在才來說這句話,雖然遲到了很久,但從喬眠口裏說出來也是很難得了。何長洲摸摸後脖子說:“你也知道。”

一陣相對沉默後,喬眠心裏不好意思,面上卻坦然,她對自身的廚藝一直挺有自知之明的,她說:“我一直知道。”然後壓低聲音,帶着點笑意,頗為正式道:“何長洲,謝謝你。”

被道謝的人拿着手機的手微微顫抖,胸腔也是鼓動了好一會才平複下來。中午受的氣和從陶然那裏生來的無名之火這才緩緩散去,唇角一彎,何長洲說:“這樣,晚上你多買點菜,特別紅娘魚多買幾條。我這邊忙完回去做菜。”

聽到何長洲要做菜,喬眠倒不是很驚訝。反正到最後,呆在廚房掌勺的人總會變成他。喬眠點點頭,又很快意識到何長洲并不看見,說:“好。”但是轉念一想:“買多了會不會吃不完?”

兩人秉承不鋪張不浪費不隔夜的态度,飯菜從來只做剛好的兩人份,有時煮多了吃不完,何長洲只好犧牲下自己的胃,勉強一掃而空。而後去健身房的次數又增多了幾次。

“不會。”何長洲一錘定音:“晚上陶然要來,還有王隽,他們倆吃貨,不怕吃不完。”

突然聽到陶然的名字,喬眠這才想起來有段時間沒見到她了,她問:“陶然還喜歡吃什麽?我待會早點下班多買點菜回去。”

這優厚的待遇,還能鼓動喬眠早下班。何長洲頓時覺得牙很酸,他擰眉問:“為什麽陶然來家裏,你要準備她喜歡吃的菜,還要早下班?”作為她的老公他為什麽從來沒有這種待遇,更何況陶然剛才還堵他。

喬眠靠着窗戶,眺望對面隔壁樓。對面是設計藝術學院的辦公樓。幹淨亮堂的窗戶裏人影晃動。她斂回目光,很自然道:“你是她哥哥,陶然又很喜歡你做的菜,難得來家裏一次,多做點她喜歡的菜,不是挺好的嗎?”

何長洲心裏大喊:那我呢?我是誰,我在哪?

幾位學生還在教室裏等,喬眠也不好意思出來太久,說:“先這樣,我這邊還有事,待會下班再給你打電話。”

何長洲坐在旋轉椅上,突然很後悔把陶然叫到家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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