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到了約定的時間, 何長洲早早收拾完東西下班。到了指定位置,喬眠已經等在那裏,手上還拿着兩杯咖啡。

上了車, 系好安全帶, 喬眠将其中一杯咖啡遞給他:“新開的一家, 同事們說還不錯。”

何長洲只是看着她, 沒有下一步動作。

“不喜歡?”喬眠加了句:“按你的口味訂的。”

何長洲這才接過,不以為意地說:“之前, ”他瞧她:“來接你可沒這個待遇。”

聞言喬眠低下頭,半晌車開出去一段距離,她才說:“之前對不起,之後我慢慢改。”

何長洲笑了,前方是紅燈, 車子緩緩停下,他這才回:“我沒什麽意思。”

“嗯。”

“你嗯什麽?”何長洲頓時來了興趣。

喬眠難堪地轉向窗外, 說:“我也沒什麽意思。”

他打破砂鍋問到底:“那是什麽意思?”

這都什麽跟什麽?喬眠低頭從包包裏拿出一張紙,說:“我之前約了裝修師傅過來拆門,這幾天正好住你那,也比較方便。”

話題轉開, 何長洲拿過紙看了看, 日期顯示半個月前,他笑了,将紙張重新遞還給她,說:“怎麽突然想換門了?”

“也不是換門, 就是把鑰匙門拆了, 只留密碼門。”

“為什麽?”前方紅燈轉換,綠燈, 車流湧動。他啓動車子,說:“待會說。”

他一向開車不說話,喬眠也明白,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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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這麽一個話題拖到了回家才繼續說起。

時隔一段時間沒進入這個住了三年的住處,這一次進門,到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家裏少了個人居住,喬眠将她的收納癖發揮到了極致,客廳餐廳廚房,各類東西碼得整整齊齊,有棱有角,一點絮亂都不能有。

何長洲反射性走到玄關,換了雙幹淨的拖鞋,換鞋的時候,他特意低頭認真地觀察了番地板。

幹淨得沒有一絲灰塵。

“你一個人生活得也挺好。”他冒着酸意。

這個人是否有人一同居住,好像沒什麽太大的區別,更有甚者,她一個人生活得更好。

喬眠放下東西,倒水的動作一頓,說:“沒有。”

他看到的只是表面,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她其實過得并不好。

這次喬眠主要過來收拾幾套歡喜衣服,所以何長洲在一樓喝茶,喬眠上樓收拾衣物。等了約十來分鐘,樓上沒傳來什麽動靜。何長洲坐立不安,輕手輕腳地上了二樓。

透過半掩的房門,何長洲瞧見喬眠手裏拿着一份紙,過了半晌,她長嘆一口氣,将手裏的紙撕碎,用桌上另外一張紙包住,扔掉一旁的紙簍。

何長洲見她起身拿過包包就要出來,連忙閃到一旁,進到書房。

沒過一會,外面傳起下樓的聲音,何長洲這才從書房,走到卧室。

甫一進了卧室,第一眼看見的是書桌上的結婚照。當初結婚時,齊玥是說要找一張好看的婚紗照,然後放在卧室的牆上。不過這個提議都被新婚的兩人拒絕了。

後來倒還是喬眠說不用洗那麽大的,她專門洗了一張拍得不錯的,然後裝在相框裏。

何長洲走過去,拿起相框,仔細看了一遍。

三年過去,兩人好像都沒什麽太大的變化。無非那時喬眠笑得有些敷衍人,反觀何長洲笑得像個開了花的傻子。

而現如今,要說有多少變化,其實也沒有。

他放下相框,走到紙簍旁,撿起喬眠扔掉的紙團。

紙張不是撕得很碎,大致拼了一下,是幾個月前何長洲在書房偶然發現的進修申請表。當時,喬眠說她還在考慮,并沒有說一定要去,也說了遲早會跟何長洲說,但今天,她将這份申請表撕碎了。

何長洲将紙團包好,重新丢回紙簍。他揉揉眉間,順手拉過一旁的木椅坐下。仰頭盯着天花板發了一會呆,直到喬眠呼喚的聲音從樓下傳來,他才起身。

見他從樓上下來,喬眠面露詫異:“難怪找不到你人,原來在樓上。”

她笑笑:“都收拾得差不多了,走吧。”

何長洲點頭,兩人走到門口,何長洲頓住腳步,回頭看了眼屋內。

“喬眠。”

“嗯,怎麽了?”喬眠正要拿鑰匙關門。

她笑笑地看着自己,何長洲要說出口的話,瞬間噎在半道。

他換上笑,說:“沒事。我在想晚上吃什麽。”

喬眠關好門,将鑰匙放到包裏,說:“吃什麽都行,聽你的。”

如果不知道他撕碎了那張紙,何長洲聽到這句話,他大概會很開心。

“待會去超市逛逛。”此時他心情複雜。

海灣區附近就有一個大型商場,于衣食住行為一體。海灣區附近一帶的居住房都是近年來陸續落成的高樓大廈。環境是優雅別具一格,某種方面來說,購買需求方面也相對比較高。比如廚房一類的東西,只有附近的一個商場。如果要到菜市場,距離還是有些遠。

何長洲自己一個人住,要求沒有那麽高,時常下班回家,順路去商場負一樓的超市買些菜回家。

只不過今晚有些不同,他身旁多了個喬眠。

他推着推車,兩人路過一個貨架,上面都是些堅果零食,他随手抓了一包,說:“你上次買的好像吃完了。”

喬眠接過來看了看,仔細瞧了背後的說明書,說:“這麽快?”

“不快,4個多月吃完,沒超出你規定的範圍。”何長洲慢慢說。

“你挺注意的,”喬眠認真看完說明書,覺得沒問題,又照着牌子,挑了其他幾種口味。挑完放到推車後,她老生常談:“這東西熱量高,你一次性不要吃太多。”

“好。”這種時候何長洲倒是很好脾氣。

兩人轉到食品區。

“要不晚上吃水煮活魚?”

何長洲巡視一圈,提議。這段時間天氣還不算熱,吃水煮活魚正好合适。

喬眠細細考慮一番:“行。”

等到了海鮮區,兩人挑好一條烏魚,稱好了,才被告知不能切魚片。

服務員手裏的棒槌停在半空始終沒敲下去。

這廂喬眠和何長洲商量:“不幫切魚片,那還是不吃了,我們換別的。”

何長洲卻示意服務員繼續,他說:“回家自己切。好久沒吃過了。”

“你會切嗎?”

“應該沒問題。”

喬眠又擔憂:“不然拿來炖魚湯好了。家裏的刀也不适合來切魚片。”

何長洲難得和她唱反調:“試試吧,今晚就吃水煮活魚。”

見他堅持,喬眠也不好拂卻他的意,不過還是說:“如果太麻煩了,還是拿來炖湯。”

何長洲接過殺好的魚,又特地扯了個袋子套上,放到推車的嘴邊上。聽到喬眠這麽說,回道:“你不會以為就我一個人處理吧?”

喬眠看鯊魚片的目光一頓,轉身看他,搖頭:“我不會處理這個東西。”

何長洲淡淡的:“紅娘魚你不處理得挺順手的,這個也差不了多少。”

“那不一樣,”喬眠苦笑:“紅娘魚只需要處理魚鱗,很簡單,這個魚片我真不會。”

“不用你切,幫忙就行。”何長洲有些不悅。

明明之前還好好,回了趟家,再出來,他就像變了個人似的,說話語氣和整個人給喬眠的感覺都不大好。

她試探性地問:“你不開心?”

何長洲黑臉:“沒有。”

其實是有些生氣。

沒生氣?喬眠進一步追問:“那是我哪裏做錯了?”

海鮮區人多,加上各種機器作業聲嘈雜,身處其中,頗有種位于鬧市區的感覺。喬眠得不到回答,憂心忡忡地看着自己。耐心地等待答案。

半晌何長洲笑笑,搖搖頭:“沒有。”

“那你剛才語氣有些不耐煩。”喬眠說出自己的擔憂。

“你聽錯了。”何長洲轉到一旁的速凍食品。

“待會去刀具區看看。”

何長洲拉冰箱的動作一頓:“做什麽?”

“買把新刀。”

至此何長洲扶額,他轉身面向她,斟酌半天才道:“你是不是怕我生氣?”

“有點。”

“那就好。”比以前有進步,不再是若無其事的态度。

何長洲換一只手拉住她的手,捏在手裏細細揉着,像是告知對方,也像是安慰自己,說:“那挺好的。”

聽他這話,喬眠松了口氣。

當然最後刀并沒有看成。

回到住處,何長洲讓喬眠把自己的衣物收拾收拾,自己則是拎着兩袋購物袋,進到廚房忙活。

喬眠下樓的時候,何長洲正挽着袖子在切魚片。她看碗裏切好的魚片,還別說,切得還挺有有模有樣。

“你厲害。”喬眠說,“同樣都是人,在家務這塊,怎麽做什麽事你都比我開竅。”

何長洲謙虛地收下她的跨捧,說:“折菜,弄好放着我洗。”

他還惦記着她手上的傷。

以往春夏交替之際,以及冬天時節,家裏都要煮些熱的東西來去寒,通常是火鍋居多,方便省事;後來一次外出用餐,喬眠惦記上了水煮活魚,何長洲轉身去網上搜教程苦苦研究一番,之後這道主菜也變了成了寒冷天氣裏的一道常見食物。

喬眠将所有備菜一一處理好之後,那邊何長洲也将魚片切好。

“我去拿個雞蛋。”喬眠擦幹淨手,見何長洲将姜片和切成段的蔥放到魚排裏去。她心有靈犀地主動走到冰箱,拿回來一顆雞蛋。

何長洲挑挑眉,明顯很意外:“你還記得。”

雞蛋清能幫魚片提鮮,保持順滑,吃着更鮮嫩。何長洲偶然從網上的帖子看到過,後來試了一次,确實煮起來的肉片口感度好許多。

喬眠剝蒜,不以為然:“很多事我都記得。”

确實記得,畢竟一同生活,有人在背後記住你的種種喜好,默默一一踐行在實際生活中。要說沒有感覺,這是不可能的。

潤物細無聲,久而久之,是人都會有感覺。

“那也不算太差。”他回得沒頭沒尾。

喬眠将切好的蒜收拾到一旁的小碗,剩下的工作都是要碰水的,何長洲接手。

暫時無事,因為晚上要吃水煮活魚,喬眠特意繞道水果專區,買了兩顆檸檬。她說:“剩下的你來,忙不過來叫我。我去泡檸檬水。”

何長洲點點頭,倒好油,想起什麽,叮囑道:“小心手。”

喬眠瞧瞧受傷的手指,說:“今天好了差不多了。沒事。”

煮好水煮活魚是半小時後的事了。今天買的魚肉肥,兩人有個習慣,不喜歡吃隔夜菜。所謂今日事今日畢,是他們一直以來,難得一致的共同點。因此晚上沒有煮飯。

何長洲特意做得清淡些。他這邊擺碗筷湯匙,那廂喬眠拿杯子倒檸檬水。

這樣的相處模式其實很熟悉,從前就是這般。可細細一想,又有些不同。

當時主動的只有何長洲一人,他獨獨長着獨角戲;喬眠屬于被動的那一方。今天不同,想到這裏,他撇下關于喬眠撕了進修申請表的煩躁。

或許再過一段時間,喬眠會主動提起這事。

“你喜歡的魚鳔。”何長洲将頂上的魚鳔夾到喬眠碗裏。

喬眠道謝,之後覺得些許不對勁,将四分之一的魚頭夾到何長洲碗裏:“你最喜歡的魚頭。”

禮尚往來,是自古時起的傳統美德。然而這個詞一旦放在關系不淺,涉及親密的基礎上,瞬間添上一種甜蜜感。

何長洲笑笑,吃了會,他喝了點檸檬水,随意地問:“你帶學生實習是在什麽時候?”

喬眠也沒多想:“六月底,大一期末考完第二天就出發。”

“去幾天?”

“五天。前三天是三個類別的實地實物考察,後面兩天,一天看标本外加考試,最後一天爬山看風景。”

“爬山看風景?”何長洲來了點興趣:“地點定在哪裏?”

“衡山,在湖南。”

“那還挺遠的。”何長洲似有若無地說。

“是有點遠,不過那裏的總體生态環境好,植物動物種類多,好多學校的野外實地考察都是去哪裏。”

何長洲點點頭:“你回頭把具體時間發我。”

問這麽多,就為了一個确切的時間,喬眠不解:“你要做什麽?”

何長洲擦擦嘴角,氣定神閑道:“不是說不會追我?”

喬眠頓時臉紅。低頭挑魚肉吃。

過了一會,一室靜悄悄,就在喬眠以為此事到此終結的時候,她聽到何長洲含笑的聲音傳來。

“我教你。”

聽到這句話,她愣了會,明白過意思,頭埋得更低了,恨不得紮到碗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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