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轉眼時間到了六月下旬。這天周五下班, 何長洲驅車去臨城大學接喬眠下班。

“你再等我幾分鐘,”喬眠在電話裏說:“實驗室還有點事要收尾。”

何長洲應了聲,降下車窗, 看着不遠處的實驗樓, “嗯, 你慢慢來。”

在等待的時候, 何長洲手撐着車窗邊沿,回想了兩年前的生活。

起初新婚, 何長洲心裏的熱乎勁還沒過去。正好喬眠的駕駛證還沒下來,他主動提出可以開車接她上下班。

在最初的相處裏,喬眠不太适應兩人的關系轉變。以兩人工作地方相反為由,她委婉地拒絕了何長的提議。

後來何長洲算是明白,一段感情裏, 主動的那方,熱情總是無限。

何長洲勁頭強, 喬眠上一秒剛拒絕他的請求,下一刻他卻出現在她的辦公樓下。

喬眠自然無奈,問他這樣會不會太浪費他的時間。他工作也忙,如果接她上下班, 他一天的時間幾乎都浪費在上下班的堵車行程中。

何長洲為此還做了一套可行性方案。他的工作涉及投資理財, 平時要做的可行性方案和分析數不勝數。

他手裏拿的這份PDF文件,算是他着手過最簡單最不需要費腦費力的一份。當時喬眠看着這份文件,一時心情複雜得很。

最後自然是遂了何長洲的意。

後來何長洲前後送了兩年,耐心逐漸告罄。

喬眠的重心依舊放在她的工作上, 時常何長洲在去的路上, 她臨時發信息過來,說要開會, 手上的實驗出了問題;有時匆匆去學校附近的餐廳吃頓飯,她又馬不停蹄地趕回學校;再或者他順利接到她,兩人回家,吃完飯照常各做各的,喬眠去書房工作。獨留何長洲一人在客廳郁悶。

回憶終了,視野裏喬眠笑着和同事說話下臺階。遠遠見到他,她側頭和同事說了幾句,同事笑着朝這個方向看過來。同何長洲遠遠點點頭。

何長洲禮貌性地回以微笑,并點點頭。

Advertisement

他下車,喬眠已經走進。

“今天你下班得有些早。”喬眠說。

何長洲掠過她身後漸漸遠去的人影,不經意地問:“同事?”

喬眠順着他的視線轉頭往後望,末了回過頭,說:“是,今天就是和她一起帶的實驗課。”

何長洲了然,“上車,待會還要買東西。”

周一喬眠就要帶大一的學生趕往衡山,開始為期五天的野外實習。兩人約好今天下班就去附近的超市逛逛,買些生活用品。

時間不到七點,夏天的夜晚來得遲些。

就在何長洲要啓動車子的時候,喬眠握住他的手,說:“東西明天再買。”

何長洲挑眉,想着她大概是累了,不想出去。便順着臺階下:“那先找個地方吃飯。”

“今晚能不能聽我的?”喬眠忽然說,“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聽她的安排這倒沒問題。以往的生活中,做安排的人總是何長洲。他總是一腔熱情、滿心歡喜地去安排約會,然而最後的結果也總是與預期的相差甚遠。

可以說是不盡人意,更簡單地說,太擊退他的熱情。

今晚有幸從喬眠這邊聽到“聽她的安排”,不得不說,何長洲激動之餘,滿心都是歡喜。

這幾個月總算沒白折騰,換來今天這個結果,明顯有些超乎預期。

他返握住她的手,聲音含笑,盡是期待:“什麽安排?什麽事?”

“今晚去中山路,”她聲音有些抖,聽得是顫音陣陣,“我想了下,這麽久以來好像也沒怎麽正經地約過會。”

她對于過往的不盡責倒是說得坦蕩,不存在遮掩,或者否認。

“這就是你這陣子想的結果?”何長洲問。

喬眠嘆聲氣:“我不會怎麽追人,不過我可以先按我的方式去追,”她擡眼看他,目光尋着他,“如果你覺得不行,你再教我。”

她說話向來直白,一段算是令人臉紅心跳的告白,她卻說得跟導師交彙報告一般,一板一眼。

何長洲轉念一想,她能做到現在這樣已經算是很大的一個進步,一切都可以慢慢來。往後時間還長,很多事情還需慢慢去磨合、去營造。

他想,只要在這場婚姻裏,他不再是單箭頭,就足夠了。

“好,”何長洲把她的手包在手裏,一如他對她的包容、喜愛。他笑:“中山路不好停車,我們搭公交車過去。”

于是兩人将車留在學校,說着話,一路往校門口附近的公交車走去。

中山路是臨城最富盛名的商業街,一年到頭,整條街都是人滿為患。今天恰好周五,人比工作日又多了些。

兩人很少來這條商業街,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頭,喬眠側頭問他:“今晚真的聽我的安排?”

“聽你的,”何長洲笑道:“我倒很好奇你的安排是什麽。”

其實也是到了下午的

第二節 課,喬眠才臨時決定晚上逛中山街。起因是辦公室有個老師在看臨城小吃攻略,當時是下課期間,視頻聲音外放,其他老師不免上去湊趣。

喬眠聽着他們的讨論,後面PPT的內容便做得有些心不在焉。過了些許時間,聽到其他老師打趣查看攻略的老師,是不是最近打算和女朋友約會游玩。

就是後面這麽一個無心的打趣,喬眠突然想到,現下最好的追人方式不就是約會。于是她将做了一半的PPT關掉,打開網頁浏覽臨城的游玩攻略。

首當其沖的自然是臨城最聞名的商業街——中山路。

兩人以往吃飯都是去餐廳,環境相對高雅,一頓飯吃下來,拘束頗多。于是此次喬眠撇去餐館餐廳的選項,專門尋找中山街的小吃。

旅游近年趨近盛況,中山街一改以前的商業模式,街頭到街尾,店面統一換成各式各類的特産店。說是特産,本地人都知道,幾乎整條街下來的店都是針對聞名而來的游客。

本地人去中山街,多半是尋小街小巷裏陳年舊店的老牌小吃。

“先去買飲品,”喬眠拉住何長洲的手,穿過馬路,走到一家這兩年流行的網紅店。

店裏排隊的人不少,喬眠一邊看價目表,一邊同身後的何長洲說:“這家飲品店味道不錯。”

何長洲視線從菜單上抽離,掀起眼皮瞧她:“你來過?”

瞞着他來過?

喬眠頓住,半晌,她有些難以為情:“聽別人說的。”

原來沒跟別人來過,何長洲心裏打翻的醋壇子再次站立。目光雖是看着手上的菜單,滿心的神思卻在喬眠身上。

不着痕跡地問:“聽誰說的?”

這個問題倒難倒喬眠了,好在隊伍很快輪到他們。這個話題就此跳過。

何長洲喜甜,喬眠推薦他:“紅提奶蓋。”

何長洲瞥了一眼廣告牌,這是今年夏天的主推産品。他笑,反問:“你呢?”

“多肉葡萄奶蓋。”喬眠沒有遲疑地回。

“怎麽都是奶蓋,不看看其他的?”這是跟奶蓋杠上了?

喬眠極其順嘴地回:“你喜歡甜的,如果你那邊不好喝,可以試試我這杯。”

總而言之,不論如何,總有款你喜歡的。

這話聽得何長洲眉開眼笑,心生歡喜。

“聽你的。”

飲品開了個好頭,何長洲接下來,只知道跟着喬眠走。她說去哪裏吃,吃什麽,他全然沒意見。

今晚都聽她的安排,跟着她走就對了。

走了一會,喬眠看了眼路牌門號,回頭笑着:“往裏走,有一家黃金豆腐袋,聽說開了很多年。”

“你帶路。”何長洲倒是很好奇她是聽誰說的了。

小巷子窄,來往人多,旁邊兩側的店,邊上還有些擺攤的,使得道路更是窄小。

何長洲攬着喬眠的肩膀,留心觀察兩側,以防跟人相碰。

冷不防地,一根吸管近在嘴前。

喬眠笑着眼:“你藏藏這個味。”

她這杯多肉葡萄奶蓋喝着酸酸甜甜的,他皺眉,如實評價:“有些酸。”

喬眠像是早猜到他這麽說,将吸管挑出些許,做好這個動作之後,她把吸管湊到他嘴旁,說:“那再嘗嘗。”

何長洲被她這番操作弄得摸不着頭腦,不過既然說好都聽他的,他照着她的意思,嘗了一口。

有點甜,不對,是甜到發齁。

喬眠笑笑地看他一眼,眼尾微挑:“這次怎麽樣?”

兩人站在角落,喬眠位于裏處。何長洲比她高些,完美地将她籠罩在那塊小天地裏。

這個瞬間,他突然想做些不一樣的事。

喬眠眼裏笑意盈盈,整個人都明媚了不少。

何長洲看了一眼,低頭。

黑影下壓,而後奪去全部光亮與視線,緊接着喬眠感到她的唇瓣附上一層涼涼的觸感。

間接還充斥着點甜味。

觸發者很有耐心,慢慢地點綴,緩緩地淺酌。末了留在她的唇角,停歇片刻。這才放過她。

何長洲眼含笑意,聲音都透着喜悅,他低聲緩語:“這是我的答案。”

來來往往都是人,喬眠臉色紅潤異常,臉上被火燒過一般。她甚至覺得周邊有幾道探詢的目光正往這裏看。她拉過他的手,步履匆匆。

走出拐角,進入一條新的巷子,黃金袋幾個字的招牌字樣就在不遠處。燈牌閃閃亮着光。

在吵鬧,人群擁擠的窄小巷子裏,倒像是塊指路牌。

喬眠只顧着往前走。

何長洲拉住她,叮囑道:“慢點。”

見她步伐慢了不少,卻沒有聲音。何長洲小拇指劃過她的手背,輕輕撓着。

喬眠怕癢,不免擡眼瞪他。

何長洲無辜:“不是你問我怎麽樣,我回答而已。”

表面無辜,眼裏都是狡黠。

喬眠憋氣:“大庭廣衆之下……”

何長洲半路打斷,接上:“情侶之間,正常。”

沒得說了。喬眠走到黃金豆腐袋的小店,加入長長的隊伍。

何長洲站在原地笑笑,繼而跟上,拍拍她的肩。

喬眠回頭,見他俯下身,她推開他,小聲說:“附近都是人,你注意點形象。”

何長洲手裏拿着紙巾,擦擦她的嘴角,做完這個動作,他站直,再次無辜:“你嘴角有東西。”

“哦,”喬眠轉身,捧着奶蓋不知在想些什麽。

隊伍有些長,兩人默默無言地等。

何長洲适才做那番舉措時的時候問心無愧。這下看着眼前安靜的喬眠,心裏莫名忐忑。半晌他嘆氣,拉過喬眠的手,握在手裏捏着,輕聲問:“生氣了?”

喬眠別過頭,搖頭:“沒有。”

何長洲半信半疑,捏着她的手,沒再問。

半晌喬眠後退一步,站到他身旁,低着聲音道:“我只是不太習慣。”

不太習慣在外面與你這般親密。

對于這個回答,何長洲真是想破腦袋都猜不到。這不涵蓋在他的答案範疇內。

喬眠靜靜的。何長洲想了會,湊到她耳旁,低聲說:“慢慢習慣就好。”

溫熱的鼻息拂過耳旁,喬眠瑟縮,這種感覺怪怪的,她心慌意亂地點點頭。

吃完黃金豆腐袋,喬眠提議去一家肉串店。

何長洲好奇:“剛剛那家店就有肉串,怎麽不一起買。”

喬眠遞給他一張濕紙巾擦手,說:“附近有一家專門賣肉串的,那家味道比較正宗。”

走出一段路,何長洲揶揄:“也是聽別人說的?”

“嗯。”喬眠眼神閃躲。

他們找到肉串店的時候已近晚間九點,小小簡陋的小店前,零零散散排着幾個人。

喬眠将飲品塞到何長洲手裏,說:“你要吃什麽味的?要吃幾串?”

何長洲看着小店,皺眉,将飲品反塞到她懷裏,說:“我去買。”

“要不還是一起?”喬眠提議。

何長洲搖頭:“不用,我去買。”

“那就買十串,一半原味,一半微辣。”喬眠算了一下,說。

何長洲低笑:“剛剛不是還問我什麽味道,買幾串來着,怎麽這會你說上了。”

這個問題倒是今晚以來,喬眠能夠少數坦然應對的。

她平靜地道:“你都要問我,我先回答你。”

何長洲頓時噎住:“這你都猜得到?”

“嗯,這點把握我還是有的。”喬眠自顧自點頭。

看她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樣,何長洲頓時有了逗趣她的意思,他幽幽問:“那你猜猜我現在在想什麽?”

“這怎麽猜得到?”喬眠笑,“這玩笑不好笑。”

“我是認真的,”何長洲擺正神色,“你猜猜看。”

喬眠陷入沉思。

“我先去買,”何長洲去時留下一句:“回來時你告訴我答案。”

這範圍太過廣闊,怎麽回答,怎麽猜?這不是難為人嗎?

何長洲拿着一個白色盒子回來的時候,喬眠主動說:“猜不到。”

何長洲接過她手裏的包包,別在肩膀。轉而疊了一張紙巾,包住竹簽,跳過這個話題:“你想要的微辣。”

喬眠被肉串吸去所有的注意力,吃了一串,她點點頭,食物給她莫大的喜悅,“好吃。”

看他沒手不方便,她特意拿了一串原味的喂他。然後等他反饋:“怎麽樣?”

讀書時候,齊玥管得嚴,不喜何長洲吃外面的食物,尤其是一些小攤小吃。這還是何長洲頭一回在外吃些重來沒聽說過的小吃。

重點倒也不在這些小吃,主要與他一同做這件事的人是喬眠,這個他喜歡的人。這使得這件事變得特殊。

他吃完,及時給她回應:“很不錯。”

于是喬眠歡喜,拿了串微辣的喂他。

何長洲看着表面的紅色粉末皺眉。其實他聽喬眠說要一半微辣的時候,他是持反對意見的。可是又想這是兩人頗為正式的一次約會,他壓下心裏的微妙。

喬眠鼓勵他:“嘗嘗,不喜歡換我吃。”

何長洲忍着不适,嘗了一口。過了會,味道還不錯,何長洲看喬眠一眼,就着她的手,将剩下的吃完。

後面的肉串,兩人你喂我我喂你就這麽一路吃下去。

路的盡頭對面是一片島嶼。

兩人穿過地下通道,走到岸邊。海的對面燈光亮許,身後是熱鬧的商業街。兩者之間的岸邊,倒像是一處緩沖地帶。

何長洲将兩人的飲品瓶丢到垃圾桶,折身回來。海風輕輕拂過臉頰,何長洲攬着喬眠坐在一旁的石塊。附近不少半路停歇的行人,夜色下,不少低聲淺語隐約傳來。

何長洲壓低聲音說:“猜到了嗎?”

喬眠一臉為難,夜色下,只見她低頭:“猜不到。”

何長洲跟着低頭,朝她尋去。

他離得很近,好在夜色掩蓋兩人的蹤跡,她笑:“真的,猜不到。”

何長洲放過她,接着問出疑惑了一晚上的疑惑:“我好奇你今晚的聽說,是聽誰說的。”

說來說去,這個問題回到原點。

“你真的想知道?”喬眠問。

何長洲握住她的手,将她的腦袋攬到自己的肩膀,“嗯。”

“我說了之後,你不要生氣。”喬眠提前給她打預防針,“不要生氣。”

看來還有些嚴重,何長洲笑道:“好,不生氣。”

喬眠松口氣:“今天下午有同事在查攻略,我跟着查了一些,然後就決定來這裏。”

何長洲笑出聲,“我很好奇,這有什麽可好生氣的?”

他高興還來不及。

“總覺得很倉促,”喬眠說:“臨時決定的,也沒提前跟你商量。”

何長洲順順她被風吹亂的頭發,說:“不倉促,相反我覺得很驚喜。”

她說的安排,是實打實去詳細了解過,做好攻略。這讓他很欣喜。

“我很喜歡這樣的安排,也很願意聽你這樣的安排。”最後何長洲說。

作者有話要說:

這兩天有些事,明天的更新大概也會很晚。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