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周日晚上, 吃完飯,何長洲洗碗,喬眠在房間收拾行李。其實下午兩人已經收拾得差不多, 現在只是查缺補落。

何長洲擦完手, 敲敲門, 走進來。

他走到喬眠身旁, 不太放心地說:“還是再重新對一遍清單。”

以往喬眠也沒少出去參加研究性會議,每次行李都是兩人整理, 對過一遍清單即可。從沒今天這樣。她笑:“都整理一下午了,沒問題。”

“單子你拿着,我念你對。”何長洲将行李箱放到椅子上,拉開箱蓋。多說無益,他實際行動。

喬眠看他堅持, 只好遂了他的意。兩人慢慢對着,喬眠在他看藥盒的時候好奇地問:“之前我也有外出幾天, 那時你好像沒這次這麽緊張。”

“緊張?”何長洲擡眼看她一眼,嘴硬地說:“沒有,我就是對自己不放心。”

這話純屬說得心虛。喬眠看他快速低下頭,只覺心裏好笑。

過了會, 何長洲檢查完藥盒, 繼而轉場衣物。喬眠趕緊止住他:“衣服我檢查過了,按你單子上寫的,都整理清楚了。”

怕他不信,她俯身取下兩袋, 指着上面的标簽, 說:“真的按你說的,都按标簽分門別類整理好的。”

她小聲補了句:“我整理能力你還是可以相信的。”

确實是自己太過于緊張了。何長洲聳聳肩, 将她手裏的兩袋衣服放進行李箱,鋪平之後,她合上箱蓋,扣好鎖。

“好。”說完嘆口氣,自顧自地說:“之前都是在城市裏,有什麽問題周邊也方便,再不濟我也好趕過去。現在……唉。”

他此時低眉垂目,做出一臉無可奈何的模樣。喬眠放下單子,拉過他的手,說:“只是去五天,而且每年的野外實習都是去衡山,路線、住宿、時間安排都沒改變過。這次帶隊的其他兩位老師很有經驗,再說了,不會有什麽問題。”

她現在拉自己的手,很主動,這個舉措做得相當自然。加上她諄諄撫慰,何長洲覺得可惜:“這次公司有個重要的會議,不然我跟你去算了。”

還想跟着去,喬眠覺得他的顧慮有些誇張過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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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而已。”喬眠不在意地說。

可在何長洲看來,這不僅僅是五天那麽簡單。

最後他無可奈何,只好妥協:“有事電話聯系。”

“每晚給你打通電話報平安,總可以了吧?”喬眠開玩笑。

何長洲皺眉:“不行,外加一天一條短信。”

算了,喬眠想,這個額外的要求也不算過分。

是夜,喬眠躺下,睡意還沒憋足,門外傳來敲門聲。不用腳趾頭想,喬眠都知道敲門的人是誰。

她起身下去開門。

六月末七月初的時節,臨城的天氣逐漸變熱。

喬眠怕冷,這會大家都過起了空調房的生活,她嫌白天在辦公室的空調太冷。晚上回家睡覺只開窗睡覺。實在熱得捱不過,幹脆把電風扇打開。

喬眠大大方方地打開門,門外何長洲摸摸鼻子,說:“客房的燈壞了。”

明明前兩天換門的時候一起換的,怎麽沒幾天就壞了。喬眠心裏暗笑,但不拆穿他,只是順着臺階往下問:“那是要換燈泡還是?”

說完她心裏憋着笑。

何長洲看她兩眼,确定她不是在開玩笑。碰了一鼻子灰,頓時心塞塞,而後灰頭喪臉:“樓下有沒有燈泡?”

天知道他為什麽會弄壞客房的燈泡,然後打着這個旗號來敲喬眠的門。到了現在,他越想越不對勁,不是說好這次換喬眠追人嗎?怎麽主動較多的還是他這方?

仔細思考一番,他覺得自己很傻,而且幾次蹩腳的借口下來,還有點丢人。

喬眠不知道他想這麽多,笑鬧話玩過頭也不太好。她認真地道:“這麽晚了,燈泡也來不及買。”

其實這個時間點,小區的超市還開着。只是何長洲裝傻,她樂此不疲地跟着做戲。

何長洲快速看她一眼,很快側頭看樓梯旁的綠植。

他決定沉默。這次他要等喬眠先發制人。

“如果你不嫌棄的話,”喬眠把門全部打開,說:“進來湊合一晚上。”

這個結果,這番話,何長洲心裏樂開了花,不過面上仍是維持一副風淡雲清的樣子,裝模做樣地問:“這樣是不是不太好?”

“我可以睡竹床,你睡主卧。”喬眠回頭望了眼卧室,給出了這麽一個解決方案。

前段時間,她買了一張竹床,接下來天氣會越來越熱。臨城未來三個月,天氣會熱得像火爐。為了方便白天在家辦公,她特意網購一張竹床回來。

何長洲頭先偶然看見還調侃過她,只是沒想過這張竹床這時起了作用。

“我回客房。”一想到喬眠睡竹床,他睡主卧,怎麽都覺得這副場景太過怪異了。

他壓根是不會同意這種提議的人。

轉頭正要走,手腕受到阻力,前進的步伐因此受挫。

有一股力量在拉他,何長洲想。

甫一轉頭,喬眠明亮的雙眼映入眼簾,她說:“還有一種解決方法。”

直到兩人躺在同一張床上,何長洲怎麽都不想明白,自己就這麽妥協了。

可他要的不就是這種結果嗎?可是這未必太過于簡單了些?

喬眠盯着天花板半晌,轉頭看旁側的人。

跟她一樣,何長洲此時正盯着天花板出神。

喬眠咬咬唇,問:“你不困?”

聲音蔫蔫的:“還好。”

喬眠手慢慢挪過去,兩人只有半個枕頭的距離。她屏着呼吸,專心致志地繼續手中的動作。從前高度集中注意力的實驗生涯中,都沒有一次來得今晚這麽緊張。

手挪到途中,遭到了來自另一股力量的襲擊。

喬眠捏着何長洲的小拇指,臉色發熱,打破這份洶湧暗流:“你在想什麽?”

何長洲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想什麽,老實回道:“不知道。”

“那……”她話還沒說完,身上壓下一股陰影。

卧室裏開着壁燈,暖黃色,是低調又給人安心與力量的顏色。

這種時候,這樣的環境與心境,兩個不謀而合的有緣人,适合做些對得起這番氛圍的事。

何長洲右手手肘撐住全身,與喬眠拉開距離。他安靜地看着她,不錯過她的半分容顏與反應。

喬眠也同等安靜地回視。不過與之不同的是,她心跳跳得很厲害,起伏明顯。

夜色與大自然蟲鳴的聲樂,好似都在為這無聲的起伏而鼓舞。

何長洲拂去她臉頰散落的些許發絲,笑笑地臨摹她的雙眼。視線慢慢下移,緊接着是鼻子,最後是唇瓣。

喉嚨滾動,他再次回到開始的遠點,認真地觀看她的雙眼,而後低聲問:“你是不是故意的?”

這種時候,為什麽問這個問題?喬眠覺得太丢人了。她錯開視線。

問題的出發人不願意她躲避這個問題,扳正她的臉龐,重複一遍問題。

無法回答,只好踢皮球:“你不是進來了?”

這話模拟兩可,何長洲笑着,幽幽問:“進去哪裏?”

喬眠真想一把推開他,臭流氓。雖然結婚三年,兩人在那種事上,不會有太過逾越的行為,大部分中規中矩,偶爾鬧個小興頭,不過次數少之又少。更不用說這種略帶歧義偏顏色的話。這還是喬眠第一次從何長洲嘴裏聽到。

她不好意思,兩人臉龐離得近,何長洲能明顯地感受到她臉頰的熱意。

他撫摸她的臉頰,手沿着臉側直直朝上。他輕聲慢語:“喬眠,你還有反悔的機會。”

不,這個機會永遠不存在。喬眠想:他是自己的盡頭。在他那裏,自己不會得到反悔二字。她伸出手,緩緩環住他的腰部。

雙臂環上的那一刻,何長洲的手掌斜放,遮掩她的雙眼。他輕聲地笑着,“喬眠,我給過你機會。”

話雖是這麽說,聲音卻是無比愉悅。

兩個歡喜的人,做着歡喜的事,怎麽能叫做反悔?

喬眠輕輕地點綴他的唇角,短暫停留,很快離去。

何長洲一本滿足。

“喬眠,”

他叫她,以往兩人這個時候,他不止一次輕聲叫喚她的名字,連名帶姓,全名地呼喚。能否得到回應與否,這不是重點。

何長洲要的是這個呼喚的過程。

他在呼喚他的未來,或者說,他在呼喚他的愛人。

他仍在低低喚着她的名字,聲音時而低啞,時而低緩,種種都不外乎沉溺。

最動情的時候,喬眠仰頭,得以片刻呼吸。她想,何其有幸,繞了一圈,還是這個人。

千帆歸來仍是你。

幸好他還在等她,願意等她。

何長洲抱住她,為她吻去兩頰淚水。淚水好似崩塌的堤壩,越湧越狠。他放開她些許,親她的額頭,低聲寬慰,略帶無奈的笑意:“我給過你機會。”

又說:“好了,別哭了。”

她窩在他的懷裏,一切都是這麽的突然,一切又本該是現在這樣的景況。

哭聲漸止,何長洲親親她的嘴角,在旁輕聲笑:“我是不是太虧了?”

喬眠發笑,無聲掐了掐他的腰。

何長洲撫着她的臉龐,見她現下難得笑了,說:“又哭又笑的像個什麽樣子?”

不待喬眠作答,他又徒留慶幸,“好在你又不哭了。”

他最受不了的就是她的哭聲。他當初就決定要給喬眠最大的幸福,一見鐘情發生在他那個年紀,好像是場玩笑。他像個愣頭青,對着有過一面之緣的人,念念不忘;第二次相遇,他自覺這就是別人說的緣分吧。

他緊緊握住。婚後,他也盡最大的努力去營造他的婚姻,他給了他們這場婚姻最大的包容性。然後終究是空幻一場。

而現在,是不是圓夢的時候?

喬眠抱住他,她說:“”謝謝你,何長洲,謝謝你。

經過這麽長時間的争吵與掙紮,何長洲懂得她這句簡單話語裏的含義。

他摸摸她的頭發,抵在她的頸窩,悶聲道:“喬眠,這次別讓我失望。”

再來一次,他再也承擔不起這種情感。

“好,”喬眠回,然後緊緊抱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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