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五)

秦舫一聲“兄臺”,對方毫無反應。

秦舫甩了甩袖袍,仿着古裝劇裏的架勢,拱手作揖道,“請少俠先下樹吧。”

這樹羸弱得很,禁不住一個大高個兒的成年男人躲在上頭。

那人從樹上一躍而下,秦舫一直注意他,就等着他落地之後,仔細瞧瞧,這人到底有一副怎樣的相貌。相由心生,第一印象,還是從皮相開始吧。

男人穿着一套騎射服裝,這種裝束,不若常服潇灑飄逸,貴在輕便貼身。他皮膚白皙,兩腮留着絡腮胡子,清秀的長相配上造型誇張的胡子,直叫秦舫沒屏住笑。

“小紅,他是誰?”小紅這會兒護主地攔在她面前,所以她擡了胳膊搗搗小紅的腰,問。

一個兩個,都不肯開口說話。不消是誰,給一個應聲也好。

男人的視線一動不動停在秦舫身上,被小紅從中截住。秦舫重新就座,低低頭就能從小紅的咯吱窩底下和那位男人面面相觑。

“哎……”秦舫搖搖頭,道,“罷了罷了。你們愛站着就站着,愛不說話就不說話,我要睡了。”

這就和自由市場讨價還價一樣,秦舫假裝要走,男人終于脫口說出來意。

“小周,我知道你快要出嫁了……”

千言萬語,彙到唇邊是欲言即止。絡腮胡清秀男面色沉郁,秦舫打了個哆嗦。道是什麽舊識,原來竟是原身的舊情郎?一年來都沒影子,這會兒跑來做什麽?可見不是個可靠的!

秦舫并無心應付,擺擺手,“我不認得你。請回吧。”神色淡然,不失大家閨秀的身份,想了想,又添上一句,“怎麽來的,便還怎麽走。”

男人頓時面色如灰。是小舟,不是小周。秦舫突然想到了。這是秦舫閨名的拆字。

秦舫令男人離開,這位不見動彈,秦舫往前一伏半倚着小紅,慵懶地擡起眼簾,從他身上掃過輕描淡寫的一眼。

“今後請不要再來。若是你聽得不夠清楚明了,我可以再說一遍。”

親眼見他眼中漆黑變得沉如深淵,秦舫滿意地收回自己送出的眼芒。

目送他落寞的身影湮沒在寂夜之中,秦舫方慢慢收斂了笑容。

“小紅,關于他,一五一十說給我聽。”秦舫确實喜歡小紅,但絕不會喜歡她的自作主張。因此語氣是從未有的嚴厲。

小紅愣怔了一瞬,秦舫的冷漠令她臉頰發燙。她當然知道自己是逾矩了,但沒想過有一天,秦舫會認真地和她劃清主仆的界限。快要出嫁的秦舫,将要獨自主持一宮的中饋,快不是那個能和她玩鬧成一團的和善小姐了。

小紅向秦舫彎下了腰,垂着頭,低聲道,“那是宋懷元,宋少爺。”

“兩年前跟随将軍,現已是将軍手下的副将。他原本,是從府裏出去的。”

至于秦舫與宋懷元的舊事?未來的晉王妃怎可能和一個武将扯上幹系?

小紅到底是聰明的。

舊識,府中舊人,歸德将軍手下的副将。秦舫只需要了解這些。

飲酒誤事。秦舫喝盡酒盞中最後一滴瓊漿,擡手将玉質酒瓶中的美酒敬于皇天後土。

若是沒有酒,她本不該給宋懷元開口的機會。

九月十五。十裏紅妝。

晉王的尊貴,加上皇帝的主婚,秦舫一個小小的不為人知的庶女,一場婚事風光過了京中其他的官家小姐。

她坐在喜轎,晉王白馬相迎,兩邊民衆夾道圍觀,京中少有此盛況。周永章性好節儉,秦淑能拿宮中的稀世珍寶裝飾門面,卻得不到這樣盛大的冊封。

一個小小昭儀,一個獨一的正妻,算起來倒是秦舫更占了便宜。

他人眼中大概如此。

秦淑應該很快會想通這一節,或許更要仇恨她這個“同命”的庶妹。仇恨這一項,放在她身上,比在周氏兄弟身上更容易消弭。欺軟怕硬,世人大多如此。

尋常人家婚嫁,需要拜高堂,上座的是父母長輩。太上皇和太後入土了半截,雲游在外不知所蹤,晉王和秦舫要拜的就成了神神佛佛。

轎子在城中游了一圈,一轉出了城門。

白馬寺中,已備好了香火,等着這兩位新人焚香沐浴,敬天敬地。

寺中有她朝思暮念的京中第一美人,樊瑩。或有再見時,她卻已成新婦。秦舫垂着眼簾,在轎中昏昏欲睡。

晉王中途停車下馬,令轎夫慢行,使她睡夢安穩。這點她并無所知。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