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四)
(六)
樊瑩在那人的電腦裏動了什麽手腳呢?秦舫聽樊瑩解釋了好幾分鐘, 就聽懂了最淺顯的部分:回複那人的郵件裏帶了病毒,他一打開郵件筆電的攝像頭就會自動開啓,屆時她們就能一睹那位禍首的真容。
這和電影裏演的黑客橋段真有點像, 秦舫将這個往常熟悉的樊瑩左看看右看看,最後撚着下巴憋出一句:“沒想到你還會這個。”
牽涉到計算機, 禹嘉木和秦舫比起來就算個明白人,但樊瑩不高興與這個明白人多費口舌。秦舫怎麽問她都有耐心答, 禹嘉木丢一個問題她就能剛剛好沒聽到。事不過三,過了第三次禹嘉木也知道樊瑩不喜歡自己了。樊瑩平時就一副眼裏心裏只有樊瑩的做派, 禹嘉木沒為這個多煩心, 這點不過加深他對樊瑩的疑心而已。
樊瑩拿禹嘉木的電腦做了這些,那人具體什麽時間自投羅網呢就得看他的心情了。這才下午四點,一天還長。事件引發的源頭在自己這裏,秦舫不好意思就這麽當了甩手掌櫃, 牽着樊瑩到附近書架一人拿了一本書,兩個人就坐到了禹嘉木對面。
圖書館是個安靜地方,先前三個人有商有量的,固然是有意控制了音量, 不免還是引人注意。秦舫鋪開小說擺到面前,這下可不敢再開口說什麽,只想拿這本薄薄的世界名著先消磨個一小時。秦舫為這個原因讀小說讀出一副考試前夕背書的專注來,樊瑩在一旁就覺得無趣了。
能和秦舫度過這段時間,當然不算壞,可眼前還有禹嘉木啊。禹嘉木一向不怎麽掩飾自己對秦舫的心意, 自從那回救了秦舫,就有人把他說得和情聖差不多,似乎将來秦舫一定要被他的愛意給“感化”。樊瑩看禹嘉木,那是一看一個不順眼。秦舫的注意力都放在書上,樊瑩就将目光挪給了禹嘉木,于是,後者時不時感覺有道視線懸在頭頂,一等擡頭就找不到來處。
一個小時過去了,再一個小時也同樣悄然度過,唯一不平靜的是秦舫的肚皮。咕嚕咕嚕叫得鬧鬧哄哄,這會兒好像單單剩下了胃酸。
前幾天,禹嘉木硬要拉着秦舫幾個人一起吃飯,這次他沒再當這個沒眼色的人。他畢竟不是什麽真正的傻瓜,總看得出秦舫不願意和他獨處,抓了也抓不住的機會,不如不做這個無用功。
一本書,秦舫開始看第二遍,她的耐心快要用完了,禹嘉木猜準她的脾氣,在這時候讓她和樊瑩先走。秦舫做好了三人行的準備,禹嘉木沒按套路來。
禹嘉木:“我這裏還有一份報告沒寫完,要再待一會兒。電腦就放在身邊,有什麽消息第一時間會告訴你。”
禹嘉木如了她的意,秦舫一點兒沒和他客套,不就是這麽清清爽爽的關系才舒服?
秦舫一身輕松拉着樊瑩奔向食堂,禹嘉木視線一路追逐她,直到她的身影落進死角再也見不到了。他依然沒死心,卻不得不承認一點。那即是,秦舫今後都沒有愛慕他的可能。
有人給接觸自己的異性挨個寄恐吓郵件,一般人都會覺得有點滲人吧,秦舫做夢似的沒回過味來。即使在禹嘉木的電腦上親眼見到好幾頁的郵件,秦舫還是不大相信這事能發生在自己身上。真有這個人,為什麽她會渾然不覺?她嘗試帶着有色眼鏡來篩選身邊的人們,還是找不到與“可疑”挂鈎的人選。
秦舫一邊吃着飯一邊開着小差,眼神就在食堂大廳東跑西跑。樊瑩打完免費的蔬菜湯,順便給秦舫帶了一碗,放到秦舫手邊了她都沒什麽反應。緩了幾秒,秦舫突然擡了手,沒留意那碗熱湯,一個不小心就能把它掀翻。樊瑩眼疾手快撈住秦舫那只随時要闖禍的右手,秦舫這才知道要尴尬。
樊瑩将湯碗挪得離秦舫足足有三十公分,樊瑩說不用什麽,秦舫也明白這是怎麽一回事了。我,我不幹嘛呀,就是坐久了動一動。秦舫想這麽辯解來着。
“樊瑩。”沒走心差點惹出禍來,這位沒有自我檢讨,倒動了鬼心思。硬生生拉着樊瑩轉了話題,秦舫壓低聲音湊近樊瑩:“你說……那個幹壞事的人會不會就在這裏啊?”
樊瑩沒怎麽思考就搖了頭。她很确信這點,秦舫就不理解了。為什麽?樊瑩沒回答這個問題,她埋着頭,還像之前那麽小聲,語氣卻是斬釘截鐵。
“他不敢來的。有我在這裏。”這個他,連性別都還不清楚。
大概是平時聽樊瑩說話鍛煉出的能力,樊瑩說的什麽一字一字都正好能落到秦舫耳中。她原先好好坐着,這下噠噠從座位上跑出來,繞到樊瑩身側,将樊瑩圈進自己的臂膀。
秦舫在樊瑩身上蹭了蹭,她說:“樊瑩,你真可愛。”我真喜歡你。
身為朋友,雖然進不了一步,也還有它的好處。秦舫想做什麽就都做了,壓根沒意識到她這算是在撒嬌,而樊瑩面上出現一瞬的空白,她下意識按住秦舫的雙手。肩膀上的負重竟然使她感到無比的安心,好像有什麽屬于她的東西又回到了她身邊。
樊瑩沒想過“可愛”這個詞能用在自己身上,更不想旁人有這個誤解。秦舫說了這個詞,她默許了。可愛。如果愛能成為秦舫甘心困守的囚籠,樊瑩想,或許,她可以嘗一嘗那是什麽滋味。
只要秦舫能待在她身邊,和幾年前一樣,寸步不移。
(七)
這個幾年前,确切地說,應該是六年前。
秦舫和樊瑩在一個初中上學,兩人都是準初三的學生。
那時樊瑩的性格與現在截然不同。她沒有這副畏畏縮縮虛假的姿态,不會刻意隐匿在人群當個被忽視的布景——她只是很古怪。
從小就漂亮的女孩,漆黑的眼睛如同黑洞,接受一切光線卻不會給出分毫的反饋。樊瑩很少有什麽大起大落的情緒,她有的,只有那雙陰沉的目光。
這個缺乏生氣的女兒,引發了全家人的恐慌。樊瑩沒有父親。這個全家人,主要是她的母親。
在她小的時候,樊母就做過很多努力,教她哭教她笑,教一切能證明她是正常人的東西。樊母竭盡了全力,最後還是失敗了,初二的樊瑩依然是個不愛說話機器人一樣的小孩。即使年年拿到年級第一,樊瑩也沒從自己母親那裏得到過誇獎。
機器人樊瑩在初二下學年遇到了秦舫。一開始樊瑩沒有注意到秦舫,是因為母親對那個洋娃娃一樣漂亮的轉學生露完笑臉,轉頭就對她露出了厭惡。那個眼神就像粘稠又冰涼的泥水,将她從頭澆築成為一尊塑像,樊瑩是在那以後,逐漸意識到她不可能讨好到自己的母親。
樊瑩畢竟還是個小孩,她的天地,除了學校就只有家裏那套七八十個平方的小套間。所以後來,樊瑩把她能擁有的人類感情都給了秦舫。
那天秦舫在學校被人欺負,樊瑩只用目光将那些惡毒的小孩一個個都逼退。然後呢,秦舫就成了她的跟屁蟲,陪她度過上課下課,放假還能到她家裏來玩。有了秦舫這個朋友,母親那段時間的心情都變得明亮許多。
這樣的生活,在初三那年結束。秦父在縣城的工作一到期限,秦舫就又回到了原來的中學。
離開縣城的前一個禮拜,秦舫在樊瑩家門口的樓梯磕破了腦袋,走的時候腦袋上的紗布還沒拆。
樊瑩害秦舫受了傷,因此她的母親登門向秦家人道歉。應該和樊瑩道別的那天,母親将她反鎖在家裏,獨自将秦家人送到了火車站。
再見的時候,秦舫已經不記得她。
秦舫忘了她的樣子,樊瑩其實也記不起秦舫幼時的長相。洋娃娃長成大人以後沒了那份非人的精致,多了人間的煙火,依然引人矚目,卻不會惹人妒忌了。
這是樊瑩裝在心裏沒說給秦舫聽的故事。
現在的樊瑩,按母親的期望在人群裏隐匿得很好。
敏感孤僻,全身上下寫着生人勿近。至少,沒人再向她指指點點,說那是個多麽不正常的人。
她已經正常了。
初冬的天氣,室內沒開暖氣,反而比深冬要更冷。
食堂不一樣,攜着種種的人間味道釀出奇異的溫暖,這般的溫暖之下,秦舫的體溫還是讓樊瑩感受了來自另外一人身體的滾燙。這種感覺,是火苗引燃了一鍋鼎沸。
心裏還渴望更多,秦舫再一掙脫,樊瑩就收回手坐的規規矩矩。
“哎,我們是不是該走了?”秦舫這麽說,樊瑩紅着臉點頭。
從外頭進食堂,外頭有蒙蒙的亮光,這會兒等她們吃完,掀開厚厚的門簾只能聽到經由林立建築攪亂的呼嘯風聲。從亮處走到黑暗,本來需要積攢一些蓄力,秦舫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握住樊瑩手沒放開,這會兒反而迫切要借夜色來隐藏心情。她沖出食堂,樊瑩就跟在後腳,自行車鎖在食堂旁邊,秦舫不想管它了。
秦舫在風裏抱住樊瑩,腦袋埋在樊瑩肩窩,她說:“天氣一天比一天冷了。”
樊瑩能說什麽?她當然是配合地點頭,配合到秦舫松開她,樊瑩低着頭悶悶的。她發現自己越來越喜歡和秦舫緊緊湊在一起。
能把屬于她的秦舫讓給別人嗎?樊瑩光是想想,頭上就冒冷汗。
秦舫送樊瑩回宿舍,到了門口,兩個人都分開好幾步遠了,秦舫又颠颠跑過去抱住她。
“明天多添幾件衣服,別凍壞了。”
讓外人一瞧,這倆和情侶真沒多大的區別,就是局裏的人自己不這麽以為。
從宿舍區出來,秦舫在大門口與禹嘉木錯肩路過。本來昂着頭走得挺神氣,認出他了,秦舫就偏着頭假裝在看身邊黑漆漆的灌木叢。
晚上到這時,禹嘉木始終沒有聯系秦舫,也就是說,那人下午到現在都沒有連接網絡。
前兩世養成了不上網的習慣,除非必要,秦舫不怎麽愛用電腦。上一次用是一周前的課堂,今天想着了秦舫一回家就把筆電摸了出來。
電腦開機得半分鐘,她沒耐心,跑去倒了杯水,一回來電腦的攝像頭提示燈就亮着。本來沒來的短信這下也過來了,禹嘉木拿手機把自家電腦屏幕拍了下來,秦舫收完彩信就在照片裏看到自己了。
什麽意思?繞了一圈,她這半個受害人反而要成為嫌疑人了。秦舫噼裏啪啦給禹嘉木按回信:“你不是說,這人用了校園網嗎?我這可是私人拉的網線啊……”
這個忙是樊瑩幫的,秦舫抓着禹嘉木問個沒完,沒等她把短信給編輯完,禹嘉木直接一個電話進來。
“這事比想象中複雜一點,那個人太滑頭,我們好像都小瞧他了。實在不行……得報警。明天你上課我來接你吧,你一個人真的不怎麽安全。”
“嗯……”秦舫被這個隐形人給搞昏了頭,一時後怕起來,不過她還記得堅定地和禹嘉木撇清關系,頓了頓說:“謝謝你了,班長。”
禹嘉木:“……”不用謝。我應該的。
挂斷電話,秦舫在自己房裏溜達了一圈,角角落落都檢查了一遍,有沒有人動過什麽東西她是看不出來,就是巡視一圈給自己找個安心。剛剛被電腦自動啓動的攝像頭給吓到了,秦舫半夜睡醒摸黑撕了一條膠帶,把鏡頭給糊上了。
那個人威脅那些追求她或者有那個意圖的人們,對秦舫擁有病态的占有欲。這麽畸形的情感,需要時間來培養,理論上來說這個人一定有跡可循。
就算秦舫不記得,她也一定在無意中見到過這個人。
秦舫一晚上輾轉反側,禹嘉木在電腦前做功課。第二天早上禹嘉木如約到了秦舫樓下,秦舫沒想到的是,樊瑩居然會和他一起過來。
樊瑩見到秦舫開口第一句就是告狀:“我和他說,有我就行了……”說完偏頭看一眼禹嘉木,直接拿眼神質問他:你怎麽還不走?
禹嘉木:“……”
(八)
秦舫難得上學上出這麽大的氣勢,一前一後有兩個人“護駕”。樊瑩牢牢扒着秦舫,禹嘉木識相地站在這兩人身後幾步以外。樊瑩護花的決心不小,但第一個離開隊伍的也該是她。樊瑩有一節體育課要上,那個時間秦舫有一節人文選修。
秦舫和禹嘉木單獨走的那段路不超過一百米,有上節課堂的學生從教學樓出來,也有和她一樣跑去聽下一節課的,何況她還有心保持着距離。本來悶頭走着,快進教學樓了,禹嘉木喊她的名字,停在旁邊的小路不動了。
秦舫不知道他要說什麽,就憑他沒有絲毫暧昧的态度,信任他走到他身邊。
“怎麽了?”為什麽用那麽嚴肅的表情看着她,嘴唇緊抿着好像随時要扔出驚雷一樣的言語來?
禹嘉木說:“你不覺得樊瑩不對勁嗎?”
禹嘉木不是第一個這麽說的,在秦舫印象裏卻是頭一個。禹嘉木一句話,秦舫一張臉就落了下來,冬日的霜雪都凝在眼睛裏,她用那樣冷淡的眼神凝視他十幾秒,然後呢,她掉頭就走了,原來給他的那句謝謝可能也不準備再說了。
秦舫走進教學樓裏沒影了,禹嘉木站在原地保持着一個姿勢沒換,他咧咧嘴。剛才秦舫的反應也很奇怪,她并不吃驚不是嗎?
就是在樊瑩出現以後,他才在秦舫這裏找不到一點位置,他怎麽能不對這個女孩感到好奇呢?
禹嘉木撥通了許萱的電話,這時上課鈴聲已經響過了,許萱在電話裏答得很小聲。
禹嘉木的語氣一向溫柔,配合許萱的柔聲細語,他不自覺把聲音又放輕了一些:“你不方便說話,那就聽我說。我相信你說的,樊瑩在秦舫身邊目的不純,我想調查她,你可以幫我嗎?”
那些郵件是誰發送的,秦舫到最後都沒找出來,只從禹嘉木那裏了解到那人漸漸沒有聲息了。郵件的受害者裏,有一個似乎借此發現了網絡不具名的好處,也給禹嘉木發過一封言語不怎麽幹淨的郵件。找到他比找到那個真正的變.态要容易得多。禹嘉木領着秦舫氣勢洶洶在WIFI覆蓋的校內奶茶店裏将那個男生抓了個正着,什麽話都沒說,拿出郵件的打印件那個男生就變了變臉。
郵件的事,沒頭沒腦就這麽過去了,禹嘉木心裏的坎還沒過去。他拉着許萱調查樊瑩,從那些所謂的知情人口中,聽了幾個版本迥異的故事。禹嘉木從裏頭整理出共通點,當做可信度比較高的有用信息。這些信息少得可憐,總結起來,樊瑩就是個成績優秀吝于社交的單親家庭小孩。她的個性不怎麽陽光,沒有親近的朋友,但禹嘉木怎麽看,她都不像是他們說的掉進人海裏撈不出來的類型。
一年前禹嘉木在班級聚會回來的晚上折了一條腿,他的腿還沒好徹底,學期末這個聚會又辦了起來。生活委員報賬,還有幾千的班費問他怎麽辦,禹嘉木怔了怔就想到去年。本來以為能和秦舫拉近關系的那天,他卻被路邊橫沖直撞的模特車撞進了醫院。車禍發生在短短的瞬間,他條件反射記得推開秦舫,那中間應該還有什麽,他有些記不起來。
聚會的消息出來,秦舫當晚聯系禹嘉木問他能不能自費多帶一個人。不用她說,那個人肯定是樊瑩。禹嘉木捏着電話笑了笑:“學校有人站了你們兩個大美女的cp,我都快要信了。”
嗯。秦舫回答得這麽利落,禹嘉木調侃不起來了。挂掉電話以前,他和秦舫強調了讓她那天一定過來。
要秦舫來做什麽呢……禹嘉木其實毫無打算。今年的預算比去年寬裕,吃過飯定好了第二輪轉場去附近的KTV,禹嘉木這幾天聽歌時不時就有點走神。哪首适合唱給秦舫聽,哪首适合和秦舫合唱,他總會分神想這些沒有意義的事情。秦舫以前見他就躲,現在更是嚴防死守。禹嘉木慢慢想不通自己究竟還喜不喜歡她。
樊瑩不愛往人多的地方去,到了聚餐的地點,秦舫習慣性牽着她往角落裏坐。一個班三十個人,占了三張大圓桌,秦舫就坐在最右首。樊瑩不愛這樣的場合,秦舫自己也不怎麽喜歡。一個班男男女女幾十張面孔,秦舫就和其中的幾位說過話,這麽一比她和禹嘉木的關系算近了。怎麽都是班級名義舉行的聚餐,秦舫耐着性子坐完全場。
轉場的時候,禹嘉木留到最後,挨個數着人頭就怕有誰掉了隊。禹嘉木這一耽誤,就和秦舫她們撞到一塊兒。別人拿秦舫樊瑩的關系開玩笑,說她倆個像是戀人,三個人縮着脖子迎着冷風往KTV走,禹嘉木真覺得自己像是一個電燈泡。
大部分同學都已經在包廂裏了,不來的一個個都和禹嘉木打過招呼,禹嘉木進到包廂,平時最活絡的幾個圍成一圈在那兒點歌。禹嘉木又核對一遍人頭,秦舫和樊瑩就找了空位坐在沙發上,兩個人不知道在說什麽。目光落在秦舫身上,禹嘉木不自覺皺了皺眉頭:天天在一起,就不會膩煩?
“班長,快關燈吧!”好幾個人約好了一起喊。
先前在等禹嘉木,包廂裏亮堂堂的,這下人都到齊了,急性子的切好歌,電視上MV的片頭已經放出來了。
禹嘉木應了一聲,按掉手邊的燈光開關。房間裏還有其他照明,為了襯出氣氛作用都不大,一下子關了燈,禹嘉木一時不能适應室內的昏暗。他循着記憶看向秦舫的方向,就能模糊地辨出她的五官,樊瑩本來倒在秦舫肩上,覺察到他的視線,側頭看向他。
禹嘉木剛好也在看樊瑩,兩人對視一眼。随後,禹嘉木後背傾在牆面,整個人教樊瑩黑暗中投來的一眼定了身。
秦舫和樊瑩關系親近以前,他就見過她。
這一眼旋開了禹嘉木潛意識裏模糊的記憶,他想起了他本來記不清的事——
戴着頭盔撞傷他的那個人,就有這麽一雙眼睛。
仿佛歸屬黑暗的一雙眼睛。
作者有話要說: 從昨天四點開始寫的,時速跌破五百了OM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