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六)
(十一)
夜風很涼,禹嘉木走出教學樓慢吞吞将外套拉鏈拉上。行道樹狹長的樹影躺在他腳底,路上寥有人影,有那麽一瞬間這世上仿佛就只有他一個人。
走了幾步,禹嘉木撥通了秦舫的電話。明天他就能揭開樊瑩的真實面目,現在他想聽一聽秦舫的聲音。
秦舫含笑接了他的電話——背景音是某個電視節目——她此刻應該就慵懶地斜靠在沙發上。盡管她的笑和他一點關系都沒有,禹嘉木被她的快樂感染,他彎了彎眼睛問秦舫:“你遇上了什麽高興的事?”
“啊?”秦舫似乎沒聽清他說了什麽,很快,禹嘉木就知道連這聲短呼都不屬于自己。
“你要走了嗎?”秦舫的語氣很像一個不願意離開家長的小孩,禹嘉木不知不覺屏住呼吸,直到驗證了猜測。
秦舫只讓他舉着電話等了幾秒,那卻是禹嘉木經歷過最漫長的幾秒。一口氣悶在心口,抓在手心的手機這會兒就是燒熱的烙鐵,黏着皮膚暫時還扔不掉。他稍有晃神,秦舫倒回來應了他之前的提問。
樊瑩。真是人如其名的“煩”人。禹嘉木不太客氣地開着小差,秦舫的話就這麽穿耳過去,等她說完了電話裏一片沉默,禹嘉木才感覺秦舫說了什麽他在意的信息。
秦舫離開學校就一直和樊瑩在一起。禹嘉木只在晚餐時間離開了自習室,按秦舫的說法,在他課桌裏塞了威脅.信的人就不可能是樊瑩。
怎麽可能不是她呢?篤信的結論就這麽被客觀事實推倒,禹嘉木的思維跟着都慢了半拍。
等明天。一切就等明天了。心裏這麽想,就說了出來。煩躁的心情忽然得到平複,灼燙的掌心也不發熱了。
禹嘉木說:“我今天給你打電話,其實是想說,我快找到之前投遞威脅郵件的那個人了。”
如果那人不是樊瑩呢?禹嘉木決定不去想它,不管那人是誰,樊瑩都絕不無辜,他只要堅信這一點。
挂斷電話,秦舫眉間有一抹疑惑抹不開:郵件的事過去多久了,怎麽禹嘉木還沒放下?之前在網上沒能尋根溯源找到那人的真身,秦舫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的第一反應是給禹嘉木唱衰。放棄吧,你找不到那人的。
秦舫沒為禹嘉木分心太久,她稍微走走神樊瑩又要從她眼皮子底下逃走。秦舫小跑着攔住已經溜到玄關的樊瑩,兩只手輕輕松松圈住樊瑩纖細的腰肢,說:“要不然和你室友說一聲,今晚和我一起睡吧。”
不。樊瑩硬邦邦吐出這個字眼,秦舫難以置信又問一遍,樊瑩複讀機一樣重複之前的回答。樊瑩難得鬧起了別扭,秦舫極有耐心,擡手撫着她的頭頂,問她:“怎麽不高興了?”禹嘉木的電話進來樊瑩才開始坐不住,秦舫心裏這下裝了不太光彩的期待,試着循循誘導。說呀,說你是嫉妒了,說你是過于喜歡我了。哪怕含義與自己期望的不符,過過耳瘾都是好的。
樊瑩垂頭喪氣,抿抿唇:“你和禹嘉木關系很好……”沒有的事!有個小人在秦舫頭腦裏嚷開了,現實中秦舫暗搓搓答非所問:“班長人是挺好。”秦舫眼睛幾乎黏在樊瑩身上,她也知道這樣的試探幼稚得不行,都是沒着沒落的得失心作怪。
事實證明,這麽做就是自讨沒趣。秦舫等了半天,樊瑩撂了句“哦”。樊瑩一根筋認準了非走不可,秦舫也犯起犟,耍流.氓幹脆半個人的體重都落在樊瑩身上。不管秦舫做什麽,樊瑩依然穩穩站着,秦舫這流.氓當得沒意思,磨了一會兒蔫答答從樊瑩身上滑下來。她坐到地上,屁股着地在瓷磚上撞出悶響,本來不理她的樊瑩算是手疾眼快了,想要拉住她還是沒撈着。樊瑩板着一張臉向秦舫舒展着雙臂,秦舫呢,疼傻了朝樊瑩咯咯笑。
“哎……樊瑩,你喜歡我的,對吧?”她可能聽不到樊瑩的表白,但能騙來。秦舫換了個策略,說完就這麽笑眯眯看着樊瑩。樊瑩肯定會說是的,她再說我也喜歡你呀,把不怎麽有安全感的樊瑩哄開心了,她倆個今晚就各自圓滿了。
計劃和現實總是有偏差的,秦舫的偏差比她預料中差了十萬八千裏。樊瑩點了頭,脾氣下去一點了,也乖巧地把她從地上扶起來了,然後呢,樊瑩慢慢湊到她面前,又和她撞唇了。醫療室那次是意外,這次總不是,秦舫掐了掐大腿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相比昏了頭的秦舫,樊瑩就理智得多,她記得親完秦舫要說重要的事。伸手捧住秦舫的臉,樊瑩紅着臉盯住秦舫,她說:“我喜歡你。你以後不要理禹嘉木,好不好?”
秦舫:“……”她突然有點分不清樊瑩是在表白,還是單單為了讓她離開禹嘉木。本來對禹嘉木沒什麽惡感,這會兒她自己也挺想讓禹嘉木從樊瑩身邊遠遠消失,不同的是,她不會真的這麽要求樊瑩。法律還說人身自由呢,她哪能這麽不講道理啊?
秦舫的表情慢慢變得嚴肅起來,她捧着樊瑩粉嘟嘟的臉蛋,拿揉面團的手法在辣手摧花。秦舫故意裝得不太高興:“樊瑩,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不管你說什麽我都會當真,你說的喜歡,是朋友那樣呢,還是……戀人一樣?”
戀人兩個字,秦舫硬從喉嚨裏擠出來的,她知道一旦把兩個人的關系明确到這個地步,自己就再也沒有退路了。平時看恐怖片都不會這樣的體驗:空氣中漂浮着奇異的味道,這味道迷惑她,讓她一時間分不清現實和幻想。耳邊除了嘈雜的電視聲就再也沒有別的響動,這份安靜加劇了周遭的不真實。現實模糊成了幻覺,或者說,她的內心深處寧願這只是她的夢境。因為夢境中不論發生什麽,都絕對安全。等待樊瑩回答,就仿佛一個負罪的犯人在等待審判,短短的幾秒,一顆心疲倦到拖累身體,她快要站不穩了。
“戀人。”樊瑩的措辭沒有絲毫的贅餘,秦舫怎麽問她怎麽答,一點彎都沒拐。秦舫眼看着樊瑩的嘴唇動了動吐出兩個字,那瞬間耳朵卻失聰了,除了轟轟的噪聲什麽都沒聽到,幸好她能辨識出這個簡單詞語的口型。秦舫又狠狠掐了自己的臉,确信自己不是在做夢,指甲陷進皮肉,劃破一點表皮,疼痛反而令她安心。樊瑩回答得利落,秦舫的回應卻不算清晰,她這邊遲緩地定了心,樊瑩不明就裏倒有些說錯話之後不知所措的焦灼,好在秦舫沒讓她心慌太久。
“真好呀。”秦舫自言自語,眼角浮起淺淺的笑紋。她這回擡起雙手捧住樊瑩的臉頰,湊上去唆了一口,說道:“那我們的關系就變成這樣了。”
樊瑩點點頭,秦舫這下不覺得自己是在做夢了,她怕眼前這個樊瑩是假的,這回伸手捏了捏樊瑩的臉。樊瑩臉蛋紅紅的,眼眶也紅紅的,被她欺負了也不喊痛。秦舫嘆了一口氣,抱住樊瑩,夠着雙手輕輕撫着她的後背。明明樊瑩根本沒受到什麽委屈,秦舫看着眼前這個人莫名覺得眼眶酸澀。
之前想要樊瑩留宿,敲章蓋定樊瑩是自己的女友了,秦舫又不這麽想了。原來和樊瑩在一起挺自在,可她現在緊張得手心一個勁冒汗。她正想着怎麽出爾反爾,樊瑩蹭蹭她的肩膀突然說道:“那,我們說好了,你以後不要再理禹嘉木了。”
樊瑩一口一個禹嘉木,如果這是一種策略,那無疑樊瑩已經取得了成效,秦舫對“禹嘉木”都快生出條件反射的反感。雖然不理解樊瑩為什麽會執着于這個人,秦舫後退了一步,收好表情,表裏不一預備好要說教了,中心思想大概是:不管是朋友還是戀人,沒有任何一種身份允許一個人幹涉另一個人的人身自由。
她難得嚴肅,樊瑩并不配合,癟癟嘴耍了賴皮,一語不發就蓄了滿眼眶的淚水,發大水一樣順着臉頰往下掉。秦舫立馬說不下去了。秦舫決定先照顧這位小孩的心情,爾後再講道理,所以她一轉話頭:“禹嘉木根本不算什麽嘛。”
樊瑩笑了。笑得身體微微顫動,睫毛上懸挂的淚滴滲進地板上。
(十二)
宿舍十一點關門,樊瑩離開秦舫家裏是十點。臨到過年治安不怎麽好,有好幾個學生晚自修回來,教人當街把手機給搶走了。可能因為小偷急着回家過年,需要在這幾天裏将一年的業績擡升一個水平,手段便不太考究了。
陪着樊瑩下樓的時候,秦舫只想到怎麽送走樊瑩,好給自己一個清清靜靜整理思緒的空間。等陪着樊瑩一路走到小區門口,她在冷風裏打了好幾個顫,再擡眼看看那個坐在保安室昏昏欲睡的警衛,她伸手又拽住樊瑩。
“這時間太晚了。”
從不夜不歸宿的樊瑩,這回沒再堅持,順勢接過秦舫遞來的臺階,小聲說:“好呀。”
第二天是雙休日,秦舫睡到日曬三竿。樊瑩給她熱了罐裝的八寶粥,碗櫃裏找了花紋最漂亮的白瓷碗裝着,似乎想要抹掉它身上速食食品的印記。俗話說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但沒說窮人家的孩子一定會洗衣做飯,所以樊瑩就不擅長料理。
秦舫喝粥,樊瑩坐在客廳看電視,電視裏放了什麽她根本沒留意,視線逡巡着沒個落處,老想往秦舫那裏瞄。秦舫在她身後,她身後又沒有眼睛,無論如何是抓不到樊瑩半點影子的。
她與秦舫從朋友成為了戀人,這兩個身份該是不同的,可具體區別在哪裏,沒談過戀愛的她并不是很清楚。好不容易從這個時段的電視臺找到一部言情劇取經,樊瑩看沒幾分鐘又氣憤地調了臺。電視裏全演的一對又一對的男女,沒有說兩個女孩子能在一起戀愛的。這個世界運轉的規則裏好像就不存在同性的愛情,她隐約感到了“正常人”對她的排斥。至于她找過的那些小衆啓蒙影片,還不是“見不得人”。
她一向格格不入,除了她那個敏感到反應過度的母親,她本人對旁人的視線其實渾不在意。這份排斥牽扯到了秦舫,她才不知不覺煩躁起來。她感到煩躁,不止因為在世人眼裏禹嘉木與秦舫的組合更加理所當然,還因為從入學起就格外留意秦舫的她比別人多了解一個事實:大一時期的秦舫對待禹嘉木并不像現在這麽界限分明。那時,秦舫确實是喜歡禹嘉木的。秦舫從沒向外界坦誠過,也可能是秦舫根本不明白自己的內心,當秦舫開始以同樣的眼神注視自己,樊瑩對禹嘉木的警戒心逐漸膨脹到不可收拾——那是搶在自己之前抓到秦舫關注的人,她怎麽能夠釋懷?
樊瑩思考的樣子,安靜又乖巧,她習慣拿假面應付人群,不知不覺也會迎合秦舫的喜好,表現出秦舫願意見到的樣子。她憑着直覺把握秦舫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喜惡,秦舫喜歡她臉紅少言,對她不過信手拈來。
秦舫的手機鈴聲響起的時候,樊瑩将電視的聲音調低了一些,直覺告訴她那是禹嘉木的來電,事實也如此。很快,秦舫從廚房出來,問她要不要陪着她去學校找禹嘉木。
禹嘉木在班級自習室等着秦舫。一個班三十人,只有幾個還過來老老實實複習期末要考的科目。秦舫走進教室,這幾個學習比較有主觀能動的同學正圍攏在班長身邊看熱鬧。熱鬧的中心除了禹嘉木,還有一個秦舫并不熟悉的面孔。那人留着毫無特色的短發,戴着一副笨重的黑框眼鏡,土色的皮膚如同月球表面布滿坑窪。即便醜陋,也醜陋得沒有辨識度。
秦舫很快想到禹嘉木電話裏說的,偏頭與樊瑩對視一眼,說道:“禹嘉木,他就是之前發了惡意郵件的那人?”
禹嘉木淡淡地點頭。秦舫沒來的時間裏,他已經将那人的底細摸得一清二楚,這會兒他應該要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和盤托出,但他有一個執拗的想法扳不過來。向秦舫解釋來龍去脈的同時,他忍不住觀察樊瑩,任何一點異常都能讓他重新認定,樊瑩才是鬧劇背後的始作俑者。禹嘉木的視線讓樊瑩本能感到不适,樊瑩悄悄躲到了秦舫身後。
按禹嘉木說的,昨晚他将攝像機藏在書包裏,今天早上檢查了錄像。在他離開教室之後果然有人翻窗進來,專門來動了他的課桌。自習室并沒有固定座位,禹嘉木為了引那人出來,這幾天堅持一天換一個座位,那人不想威脅.信被不相關的人收到,便要返回确認那封信是不是真的被禹嘉木帶走了。禹嘉木确實帶走了信,他也借此抓住了這個喜歡背後惡言威脅同校學生的惡人。錄像裏比較清楚的照片都只有那人的輪廓,好在群衆們火眼金睛,稍微動用人脈,借着熟人效應,總能順着社交網絡找到一直隐在網路背後的膽小之徒。
那個人是他們同專業的學生,大一向秦舫遞過情書,同大多數人一樣,這封信件石沉大海沒有回訊。秦舫記不起這個人來,那人卻悄無聲息影子一般無孔不入。禹嘉木從這個人的筆電裏找出不少秦舫的照片,有一年前的,有最近的,除了他自己偷拍的,還從網路上搜集了其它秦舫上鏡的照片。他甚至擁有秦舫幼兒園的畢業照。
那人的警覺性不高,郵件證據就躺在郵箱網頁的回收站裏,禹嘉木輕輕松松地完成取證,讓他感到驚奇的是,那人最近也發過這些恐吓郵件。有一陣郵件停止了,他以為那人被抓住馬腳就收手了,再後來收到的郵件,ip地址很容易追蹤,他就以為那是別人拙劣的模仿,沒想到還是同一個人。同一個人,水準能掉得這麽厲害?禹嘉木起了疑心,從那個郵件男嘴裏卻問不出究竟,把那人纏得緊了,就說都用的網上找來的軟件。禹嘉木是不信的,他不信,就帶着傾向性和秦舫講故事,最後來一句:會不會不止他一個人?
禹嘉木這句話把秦舫身上的雞皮疙瘩都給撩起來了。她剛被那人的病态惡心到,又聽到禹嘉木大開腦洞,秦舫擺擺手,扶着樊瑩幹嘔了幾下。有生之年第一回遇見這種心理變态,秦舫有點受不住。禹嘉木的推測不是沒有道理,可能性畢竟還沒到百分之百,秦舫寧願這件事到此收尾。
下午一點,警車開進學校将那人帶走。他可能被學校勸退吧。
最後一門考試結束,秦舫當了一只跟屁蟲飛到樊瑩宿舍。樊瑩在她的公寓裏有自己的房間,但至今,秦舫不算真的接觸過樊瑩獨立的生活空間。六人寝,樊瑩住在靠窗。學校上下層的鐵皮床,下層是課桌書櫃,上層才是睡覺的床鋪。樊瑩桌上就擺着黑白色系的臺燈和水杯,書架上的教材放得整整齊齊,是從圖書館複制來的整齊,分門別類條理清楚。樊瑩把自己的住處整理得很幹淨,這份幹淨裏少有她的個人特質。
樊瑩一天至少要在這個地方待上十個小時,這個她生活的地方卻找不出屬于她個人生活的痕跡。秦舫的觀察力不好,她對人們的行事也少有研究,但對比之下,獨屬于樊瑩的不同尋常她總能察覺。
秦舫說:“你這裏很空啊。”她為樊瑩的宿舍裝飾短暫地心悸,郵件男被抓到警局沒過多久,秦舫覺得是他害得自己多心。
樊瑩的行李很少。動手收拾之前,怕秦舫無聊,樊瑩削了一個蘋果讓秦舫慢慢吃,樊瑩收拾完,秦舫手上的蘋果還有大半個。樊瑩寒假勤工儉學,本來要申請住在學校,現在秦舫分文不收讓她住在水電費全免的公寓,也還是秦舫軟磨硬泡讓她答應下來。樊瑩過年不回家,她一向也沒提過父母,秦舫不知道從哪裏問起,小心翼翼沒敢問。秦舫現在就想着,過年那幾天老板應該會給樊瑩放假,那她就帶樊瑩回老家。
這個世界的父母與樊瑩之間,秦舫更偏心樊瑩。前兩個世界,她都沒待多久就離開了,潛意識認為在這裏的日子也不會長久,消極怠工,到現在也沒融入到原身的身份。打電話向父母彙報歸期,那位母親殷切的心被她淋了一盆冷水,那時,秦舫不是沒有愧疚。但畢竟有沒有這份愧疚,原來的“秦舫”消失了,這個後來的秦舫也不會長久。失去一個不太體貼的孩子,比起失去一個乖巧懂事的孩子,要稍微,稍微少一點痛心吧。秦舫只能一廂情願。
假期開始,樊瑩上的夜班,白夜颠倒,秦舫和她住在一起也幾乎見不到她。兩個人作息撞不到一起,樊瑩随手熱了剩菜剩菜填肚子,秦舫睡眼惺忪剛睡過一覺。秦舫試過定了鬧鐘起床給樊瑩煮點新鮮飲食,那樣一來她的作息跟着亂掉,再有下回,樊瑩上班之前趁她熟睡偷偷把她的鬧鐘關掉了。
寒假日子短,到過年前有兩三個禮拜,為了下學期的生活費,樊瑩忙成了陀螺。兩個禮拜過去,樊瑩還想工作,老板卻要拖家攜口給自己放年假了。樊瑩有了喘氣的間隙。
所謂的年味,在樊瑩看來,可能是街頭巷尾店家五花八門的促銷廣告渲染出來的空洞熱鬧。她這幾年獨自生活習慣了,連阖家團圓的春節都不放在心上,有天和秦舫一起逛街,秦舫挑起給家人準備的禮物,樊瑩才覺得自己心裏比起旁人不知道缺少了什麽。
正因為這陣失神,樊瑩答應了她本來不會答應的事。她要去秦舫家裏做客。說做客還不妥當,秦舫的原話是讓她們一起過年。
小年過了兩天,樊瑩和秦舫坐了一趟長途客車。平城到燕京,早上到晚上,一天抵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