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七)

(十三)

客車晚七點到站,早一個小時秦舫的父母已經在車站門口巴巴等着。

秦舫拖着行李箱随人流下了車,回頭正要找樊瑩,就聽見有兩人扒着欄杆巴巴在喊自己的名字。

秦舫動作頓了一頓,當自己是幻聽。

樊瑩落後她幾步,她在找樊瑩,樊瑩也在找她。樊瑩喘着氣輕輕握住她的手,秦舫用力回握,心裏松了一口氣。

原身父母那一聲,教她心虛又難過,覺得自己是吹鼓了氣的氣球,應該飄到天上散個幹淨,而不該占着旁人的身體作怪。

父母家人,乃至過往二十多年人生際遇,秦舫一向都不回顧。現實裏,已經沒有她了。

被一只諾基亞砸到書中世界,她避免去想這些。她被動地接受穿越的遭遇,隐約确信自己已經沒有回到現實的可能,所以她把無着的根種在樊瑩身上。

樊瑩一伸手,牽着系住氣球的線頭,一下讓她的心又落回實處。

秦舫向樊瑩笑了笑,偏要等到樊瑩回了一個同樣燦爛的笑容,才裝模作樣去找早就暴露了行蹤的秦父秦母。

她剛才裝作認不出那一對夫妻,等她走近了,那兩人也“不敢”輕易認她。

“這哪家的丫頭啊,挺像我們家的嘛。”秦母撚着下巴說道,秦父就配合地點頭。“像是像的。”就不是自己家裏的。不然能連父母的聲音都聽不出,把這麽殷切的父母冷落在旁邊吹冷風?

父母這是傲嬌了,要本來的秦舫跑上去撒個嬌賣個乖,一家人就和樂融融了。秦舫一個西貝貨,做不來這樣。

察覺到身邊的樊瑩有退縮的跡象,秦舫挽着樊瑩,兩個人緊緊黏在一起。秦舫看一眼秦父秦母,說:“爸爸媽媽,剛剛我沒認出你們,以為聽錯了。”主動承認了錯誤,她再看一眼身邊的樊瑩,說:“這就是我和你們說的女朋友。她家人有事,就留她在家一個人,我就把她哄過來了。”

女朋友啊,秦舫這麽大咧咧坦白,樊瑩低着頭微微紅了臉。秦舫的父母倒是沒多想,以為秦舫就是用詞随意了點。

秦母眼裏只有自家半年沒見的女兒,但記得不好冷落女兒的好友,回去路上就一手牽一個。三個女人走在一排,把秦父一個丢在身後。

一家三口,搭上樊瑩,四個人。四個人坐到開着暖氣的轎車裏,秦父像是拿了薪酬的私人司機,安安靜靜不說一句話,光聽車裏三個女人聊天,時不時點個頭,假裝自己還插得進話。

絞盡腦汁哄樊瑩來燕京的時候,秦舫沒想過自己也是頭一回見到秦父秦母。現在看起來,這一個決定滿足了她雙份的私心。她既可以與樊瑩度過這個被多數國人重視的節日,樊瑩吸引掉秦母大半的注意力,她也就不需要獨自面對原身父母的拳拳愛意了。

幾個人為微不足道的笑料前仰後合,秦舫慢慢就把初見面的不适抛到身後。

畢竟,他們不知道她是假的,也不會發現她是假的。

車子開進小區,秦父一個人去停車,秦母帶着秦舫和樊瑩先往家裏去。這時,秦舫把自己劃成這一家局外人的心已經不那麽堅定。他們對她的好全是真的,随便她有無私心,他們都給這麽多。多到她忍不住把自己當成這個世界本來的秦舫。

秦母按了密碼開門,一邊說家裏換了密碼。在玄關換鞋,秦舫弓着腰還仰頭從她所在的方位打量這一個家。

“呀。”走在先頭的秦母盯着她拍了拍腦袋,秦舫緊張兮兮咬着下唇。她以為秦母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這其實是她做賊心虛。秦母越過她的肩膀在看樊瑩,樊瑩唇紅齒白的,秦母表現得挺喜歡樊瑩。秦母彎着眼睛,這是在和秦舫說話了,眼神卻還是給了樊瑩。

秦舫呀,你怎麽認識這麽好看的朋友?之前沒看仔細,現在不知道怎麽覺得面熟呢。”

秦母說“面熟”,秦舫當她是說樊瑩合她的眼緣。秦母誇樊瑩,她莫名跟着喜滋滋的。秦舫換好鞋了,直起腰臉上帶了一點得意:“大一認識的。我不就是看人家好看才潛伏在她身邊的嘛。”

樊瑩又低了頭,手心上滲了一點汗。除了她,好像誰都不記得中學那個樊瑩了。那可是害得秦舫受傷的樊瑩,也虧秦母忘了,她有驚無險地進門來,沒被秦父秦母趕出去。當初她的母親可是和秦父秦母好好道歉了啊,他們總知道她是怎樣一個天生的怪胎,又怎麽可能讓她接近秦舫呢?

“晚飯做好了,我去熱,你們先自己喝點什麽啊。”秦母火急火燎就往廚房重地跑,秦舫與樊瑩兩兩相望,先到秦舫房裏放行李。家裏有客房,秦舫不讓秦母收拾,電話裏說得好聽怕秦母太辛苦,就是想“順其自然”和樊瑩膩在一起。

秦母剛打上火,秦父從外頭回來了。秦母心細,房裏該有的都有,秦舫不急着把行李箱裏的行頭拿出來用,沒一會兒拉着樊瑩也出去了。

秦母一手拿着鍋鏟,一手支着腰,一回頭三個人坐在餐桌旁直愣愣都在看她。三個人三樣視線,秦舫是好奇,樊瑩是隐憂,反而年紀最大的秦父要單純多了,他就是把妻子看出花來了。

到正式開飯,三菜一湯,熱氣騰騰,屋裏還有暖氣蒸着,秦舫吃出了薄汗。秦舫一嘴叼着秦母夾到碗裏的雞腿,樊瑩抽了餐巾紙給她擦汗。先前耍嘴炮她還是坦坦蕩蕩,這下在父母面前“親密”,秦舫有點不好意思了。她做出低頭的樣子,瞪着眼睛努力瞄着秦父秦母,然後發現這兩位心大的父母并沒有留意她。她的鼠膽立馬就膨脹一些,跑去洗了洗油膩膩的手,回來就在桌子底下握住樊瑩的手。樊瑩也厲害,換了左手照樣吃飯,秦舫看呆了眼。

晚飯秦母來做,以往都由秦父洗碗,手下多了秦舫這個壯丁,秦父無懼秦母的眼神殺,背着手溜到客廳看電視去,秦舫有眼色地攬過這個活。廚房裏就剩她和樊瑩,她也沒覺得這個活有什麽不好。

手腳利索洗着碗,秦舫故意還留了兩只髒兮兮的盤子擺樣子。水龍頭裏嘩嘩開着水,秦舫做賊似的在樊瑩臉上唆了一下,她再板着臉關掉水,又是個專心洗碗的乖巧女兒了。

“秦舫。”樊瑩在她耳邊呼着氣,癢癢的,秦舫聳聳肩膀,偏過頭。

樊瑩也親她一下。暖乎乎的嘴唇烙在她側臉,樊瑩的呼吸像羽毛搔着她的心口。

從朋友成為戀人,很難嗎?秦舫現在覺得不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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