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林松青聞言身子一僵,他眨了眨眼細長的桃花眼,卷翹的眼睫微微煽動,随後愣愣問:“去的哪頭方向?”

“他還沒回去是嗎?就......就學校右邊的方向,我去的左邊方向,現在孩子是找到了,家長已經給接回去了,就是敖老師一直聯系不上!”劉大石急得都要哭了,“敖老師可是我的大恩人吶!現在雨又下得這麽大,要是在山裏出現意外怎麽辦?”

旋即又呸呸呸了幾聲,“那行吧,我去山頭找找去!就先挂了啊,雷雨天不敢打電話,我怕被雷給劈了......”

等電話挂斷,林松青已經下意識地走到房門前,他握着手機想聯系敖皓,可打開右鍵去看電話本時,才突地想起自己沒有敖皓的聯系方式。于是他深嘆了口氣,将手機放在床頭,又轉身走到門前,從桶裏拿了一把雨傘才開門走出去。

他拿着電筒,順着學校後山走去,泥流順着山道傾下,他身上穿着的雨靴在泥路上烙下一個又一個的腳印。

雷聲轟隆作響,閃電從山腰劈下映出紅色亮光,他身上穿着的褲子早已沾滿泥點,“敖皓!敖皓你在山裏嗎?你能聽到嗎?”

不知道喊了多久,褲腿處已經髒污一片,他越往深處走就越覺得冷寒,狂風吹亂了他的發絲,借着雨水将發尾徹底打濕。林松青手上的雨傘用了好幾年,如今在狂風暴雨前也早折了傘骨,林松青依舊拿着它在泥濘山路艱難前行。

“我......我在下面!”

一聲聲渾厚的嗓音在回應林松青的呼喚,林松青停下腳步,拿着電筒來回掃着四周,“你在哪?我看不到你。”

“林老師!我在溝裏!在這溝裏!你往下面看!”

林松青一愣,轉身看向一旁的山溝,電筒往下照射,他的眼睛裏映出敖皓那驚喜的笑臉。

“爬不上來嗎?”

“是啊,我身上沒什麽大事,就是這山路很滑,我暫時爬不上去,要是中途摔了我怕給摔到更下面去,所以就一直蹲在這裏等雨停。”敖皓高大的身子站在溝裏,他擡頭看着林松青,臉上仍是挂着八顆牙齒的笑容。

敖皓身上全是肮髒的泥土,那張本來就黑的臉上更是摔得灰頭土臉,林松青看着心中有些滲寒,身子不自主地往前走了兩步。

也就是這兩步,上一秒還在震撼敖皓摔得這副慘相的他也摔了下去。

敖皓在下面雖然看不清上面人的面容神态,但借着光線很快發現了這場突如其來的意外,忙上前伸手接住掉下來的林松青,旋即愣愣地低頭朝人擰起濃眉,責備說:“林老師怎麽也這麽不小心!這下面有石頭和斷枝,你要是摔下來肯定要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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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松青怔怔的,心跳不由加快,旋即他冷着張臉從敖皓手上邁下長腿,穩穩地站在泥濘之中。

“受傷了嗎?”

敖皓笑笑:“沒呢,一點皮外傷而已。”

旋即,他借着電筒發出的光看向林松青那沾滿泥點的腿,問:“你怎麽知道我在這?是校長讓你來的麽?”

其實劉大石沒說要讓林松青幫忙找的話,但林松青還是臉不紅地應了聲嗯。

一時間,兩人又相對無言,恢複了以往的相處模式。

敖皓一直找着話,林松青偶爾會回應他,但更多的時刻是喘着沉重的呼吸,一雙深邃的眼睛困乏得就要閉了下去。

“你會來找我真的讓我很意外,其實我從回了村裏就很想靠近你,可是我又不敢,我怕你會讨厭我,所以不敢希望你回應我。”敖皓将身上的背心脫了墊在兩人屁股下,他壯碩的身體暴露在黑夜中,任雨水沖刷掉自己身上的髒污。

“......你在希望我愛你?”林松青呼吸不勻,冰冷的雨水淋在身上,他身心又冷又熱,感覺一個沒緩過神就能徹底昏死過去。

“我可以希望你愛我嗎?”敖皓扭頭看他,可是在黑暗中看不清什麽,他又說:“不可以希望也沒關系,我本來就做好了收不到回應的準備......”

“別奢望了,我不會愛你的......”對方有氣無力地打斷了他的話,旋即徹底失力地倒在敖皓盤起的腿上。

這句回話敖皓根本沒聽到,他被林松青吓得一驚,伸手去碰林松青時更是被燙得一抖。

林松青全身滾燙,呼吸也跟冒火似的不勻沉重,敖皓心中一驚,忙将林松青抱在懷裏,用自己寬厚的背脊去替對方擋着雨水。

該怎麽辦?現在打着雷下着大雨,他該怎麽辦?

敖皓腦子裏一團亂,嘴上一個勁地呼喊,懷裏的漂亮男人就這麽靜靜地躺在他的臂彎裏,完全沒有任何要醒的預兆。

“有沒有人啊!我們在這裏!有沒有人!”敖皓崩潰大喊,山中不斷出現他那渾厚撕啞的回聲。

見呼喊無用後,他失神地伸手撈過一旁的電筒,旋即将人攔腰抱起,照着溝裏的小道小心翼翼地探路走去。

山路扭曲難行,他不知道被絆得跪倒在泥路上多少次,直到劉大石的呼喚聲由遠及近的傳來,他才徹底找到下山的方向。

與劉大石會合後,他早已淚流滿面,手上顫巍巍地抱着林松青,跟着劉大石去尋了村中的診所。

“天吶,怎麽摔成這樣?”村醫老徐見三人如此狼狽,一時間起床氣也沒了,忙開門将他們給迎了進去。

“都怪我,林老師是為了找我才這樣的......”敖皓看着被放在病床上的林松青,咬着下唇克制不住地委屈。

劉大石看着也很心疼,平日裏最是愛幹淨的林老師如今摔得滿身是泥,那烏亮的秀發上還黏着大大小小的泥塊,看着真的很狼狽。

老徐拿着毛巾替林松青擦着臉,旋即又将退燒藥水喂入對方嘴裏,随後朝自家裏頭喊:“兒子!快去拿一套你的衣服出來!先借林老師換一下!”嘴上還喃喃着:“這不換身幹爽的衣服可怎麽行......”

老徐的兒子是林松青帶的第一批升初畢業生,如今也已經是要上大學的年紀了,他急忙拿了套自己的衣服走出來,見到紅着小臉身子還在蜷縮輕顫的老師,心裏非常意外。

“爸,老師的頭發也要洗了吹幹吧?這樣子濕着怎麽行?”小徐将幹淨的衣服放在一旁的桌上,回頭看見身後站着的高大壯漢更是吓了一跳。

敖皓渾身髒兮兮的,上身還光溜着,下半身的布料全和髒泥混在一塊,小徐見了忙又回屋去找了套自己弟弟的衣服,回來時放在桌上說:“叔叔,你也換一下吧!我弟一百九十多斤,看着和你差不多體型,你應該是可以穿的。”

敖皓點頭道了聲謝謝,他當着衆人的面脫衣服也不害臊,三兩下就把身上的髒衣服脫掉,彎腰拿起剛才給林松青擦身體的毛巾随意地擦着身體,旋即将小徐拿來的衣服套上。

小徐弟弟的衣服穿在他身上還是有點緊的,結實的肌肉将布料撐得滿滿的,他扭頭看向一旁被老徐換衣服的林松青,又說:“我來吧,我來給林老師簡單洗一下頭發。”

林松青身上的髒衣服被脫下,暴露在幾人眼前的身體白皙泛紅,腰身窄細,緊致的肌肉分明,那雙修長的腿更是筆直。

敖皓替林松青洗完頭發,小心翼翼地拿電吹風吹着發絲,心中在想對方什麽時候能好起來?會不會因為自己給他洗頭發又燒起來了?

等敖皓為林松青吹完頭發,他守在床前盯着對方,林松青的燒有退下,但仍是低燒着,他不守着實在是不放心。

劉大石和老徐勸了對方幾句,見人執意要守着也只好依了他的意願。

等劉大石放心下來回了家,老徐也不怕人偷,囑咐了幾句說一會兒來測體溫,就直接往自家客廳去了。

等到了淩晨四點多林松青的燒終于退了,敖皓也有些熬不住地趴在床邊瞌睡,老徐出來準備開門營業時,見了這兩人止不住地嘆息。

這都啥事呀?半夜被叫醒,外頭雨又下了那麽大,見了幾人狼狽的出現在自己小診所門口,他怕是再硬的心也是要軟的。

老徐打開鐵門,回頭看着床上兩人時突然眯起眼,昨天他注意力全在小林老師身上了,全然沒注意到身側的壯漢也受了傷。

這時他瞧見了,忙拿着碘伏和棉簽走到敖皓身側蹲下。

敖皓身上還穿着老徐小兒子的衣服,那白色的衣服已經被鮮血染紅了,老徐掀開布料一看,後背果然劃了很大一條傷口。

他深嘆了口氣,又去拿着毛巾為敖皓擦身體,擦完在消毒時,對方濃眉一緊,嘶了一聲,但仍是沒有醒來。

老徐給敖皓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都做了包紮,等他做完一切起身時,床上躺着的漂亮男人突然睜開眼,轉瞬又輕阖上眼,深深呼吸着。

“小林老師,你醒啦?身體怎麽樣?腦袋還暈不暈?”老徐伸手摸着對方那白皙的額頭,溫度已經如常了,他又笑說:“昨天你們可把我這老頭給吓死喽,好在福大命大沒啥大事。”

“謝謝。”林松青扭頭看他,旋即餘光瞥到了一顆刺茬的寸頭。

他怎麽會在這裏?昨天是他送我來徐伯這的?他們又是怎麽回來的?

林松青現在腦子很亂,老徐順着他的視線瞧去,笑說:“這男人還真是好體力,昨天受了一身傷還能把你抱來我這,看起來像是不怕疼的。”

旋即又說:“猛男就是能忍疼!佩服!太佩服了!”

受傷?

林松青撐起身才瞧見對方身上包紮的傷口,不知為何,心中冒着暖意。垂眸時,長睫斂下所有情緒,他面上毫無異色,依舊疏離地道着謝謝。

“多少錢?等我回家再拿來給您。”

“嘿呦!要啥錢吶!這點小事不要錢的。”老徐笑笑。

“要的。”林松青擡手扶着額頭,阖眼又說:“藥和包紮的費用是一定要給的。”

老徐撇了撇嘴,見拗不過對方,只好說:“那就十五!退燒藥和棉布那些就十五元!”

林松青點頭:“好,我中午前會拿來給您。”

說話間,敖皓醒了。

他幾乎下意識地就擡頭看向林松青,這一擡頭正好對上那雙淡漠的藍色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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