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節

不醒的。

我抓着床欄杆,伸手去拍他。

我弟睡得迷迷糊糊,習慣性地抓着我手咬。

“什麽毛病?”哥在一邊拉回我的手,對我弟說,“起來吃飯。”

我以前就總說我弟,別每次叫他起床都咬我。

這麽多年他這毛病就沒改掉,現在好了,看來有人能治治他了。

我看着他笑,覺得他那懵懵的表情怪有意思的。

我說:“小北,別睡了,起來吃飯吧,別讓大家都等你。”

哥扶着我往外走,我弟在後面騰騰騰地很快就跟了上來。

他們倆一邊一個扶着我,說實在的,有點兒難受。

我聽見哥說:“你晚上睡覺別打呼嚕。”

我弟“啊”了一聲,問我:“我打呼嚕了嗎?我沒有吧?”

我剛想說沒有,卻聽見哥聲音冷冷地說他:“你打了。”

我不敢反駁,就算他對我們的态度已經開始軟化,但我還是有點怕他。

我弟在一邊自我懷疑似的嘟嘟囔囔,我憋着笑,只當這是哥的惡作劇。

這是我們到這個家的第一頓飯,很豐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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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我們在那邊,生活雖然不至于拮據,但确實是精打細算的。

三個人,每頓飯一個菜,很少會像現在這樣,擺了一大桌子。

又是魚又是肉,每道看上去都很好吃。

我的手指輕輕地搓着筷子。

這裏的筷子跟我們之前用的也不一樣。

我們以前用的是那種老舊的竹筷,有幾根還因為煮面的時候放在鍋上,被燒得已經發黑。

而現在我手裏這雙筷子,黑色的,不知道什麽質地,拿在手裏很重,微微有些發涼。

爸爸跟媽媽坐在對面,我們三個孩子坐在另一邊。

“吃飯吧,多吃點。”這話是爸爸說的,他對我們說完,還看向我媽,很溫柔地說:“你們這一路也挺辛苦的,本來我應該去接你們。”

我坐在他們對面聽着他們說話,能感覺到我媽的開心。

但是,對于他們的關系,我始終有些介意,我媽,她是小三嗎?

“吃吧。”坐在我左手邊的哥用手肘撞了我一下,他說,“讓你弟吃飯,他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我看向小北,笑着說他:“餓了就吃嘛。”

小北笑笑,不客氣地吃了起來。

我還是有些不好意思伸筷子,總感覺這不是我的家。

我們只是臨時來做客,早晚還是要走的。

越想,越覺得心虛。

我抿着嘴,用牙扯掉了嘴唇上幹裂的一層皮。

很疼,用舌頭再去舔的時候,嘗到了血的味道。

“吃飯。”

說話的是哥,他夾了一筷子魚給我。

“這塊沒有刺,”他沒看我,也沒什麽表情,“快點吃,最後一個吃完的要洗碗。”

不知道為什麽,可能是我的錯覺吧,哥他好像臉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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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4

我以前做過一個夢。

那年我13歲,許程已經開始偷偷摸摸從外面租奇怪的碟片回來,然而我們倆躲在家裏,一邊吃薯片,一邊看,沒一個人覺得那銷魂的叫聲和刺激的畫面比得過手裏的薯片。

後來我才知道為什麽我們對那畫面不感興趣,甚至覺得有些無法直視。

因為我們倆都是傳說中只喜歡同性的,同性戀。

13歲的夏天,我在午睡的時候夢見一個男孩跟我接吻。

夢裏我躺在一條河邊,河面被陽光照得波光粼粼,晃得人睜不開眼。

那男孩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出現的,等我有意識的時候,他已經在我身邊。

我看不清他,他的臉上像是彌漫着大霧,也可能夢裏的我是個高度遠視眼,看不清近處的人。

他身上很香,我不知道為什麽,夢裏能聞到氣味兒。

那是一股木質沉香混雜了咖啡的味道,明明是在夏天,我卻好像聞到了凜冽的寒風起息。

他的吻冰冰涼涼的,手指也冰冰涼涼。

那個夢裏,我什麽都沒做,只是躺在那裏任由他跟我接吻。

最後他離開前,我咬破了他的嘴唇。

那個男孩的臉多年來始終都是模糊的,無從辨認,可他嘴唇暈開的血,卻好像是落在雪地的玫瑰,到如今我一閉眼還是清晰可辨。

我知道,13歲時夢見的人只不過是一個意象,一個喚醒我某種意識的“靈”。

我也知道,不管怎麽說,那都不可能是現在站在我面前的任何一個人,他虛無缥缈,是行走在我內心世界的一個并不存在卻又真實存在的人。

只不過很巧的,在看見虞南流血的嘴唇時,讓我又想起了他。

想起了他在離開那個夢之前,在我的嘴唇上留下了來自他嘴唇的血腥味道。

我突然明白了,我是沒法對他們耍狠的。

因為在某個瞬間,虞南跟我夢裏那個意象合二為一了。

我從沒幻想過有一天那個意象會有實體,但既然有,我就接受,可問題是,為什麽是他?

吃完晚飯,我躲回房間。

假意看書,其實是發呆。

許程發信息來問我:怎麽樣?能出來嗎?

外面的雪還在下,我們倆原本約了晚上陪他遛狗。

我回:等我。

我穿上大衣,準備出門。

那四個人,像是其樂融融的一家,坐在客廳裏,說着什麽。

我看見虞南臉頰通紅,也不知道是熱的還是怎麽了。

我爸問我去哪,我說去找許程。

他擺擺手,沒意見。

我出門的時候又多看了客廳裏的人一眼,我爸遞給那個女人一個蘋果,虞南他弟在低頭剝橘子皮,而虞南,正坐在那裏仰着頭看我。

我出去,關上了門。

門口的感應燈亮了,我擡頭看看,等着電梯把我載下去。

我下樓的時候許程已經牽着他家的狗等在樓下,見了我第一句話就是:“你爸的新老婆怎麽樣?”

“還行。”我雙手揣兜,跟着他往外走。

“你那倆弟呢?”許程笑得賤兮兮的,“跟你長得像不像?”

我磨磨後槽牙,說:“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那個夢嗎?”

“哪個?”

“親我的那個。”

“春夢。”許程笑我。

算春夢嗎?只是接吻,算是春夢?

我拿不準,但我告訴他:“虞南跟夢裏那人有點像。”

許程愣了一下,問了句:“虞南是誰?”

“我弟。”

A5

爸跟媽好像有很多話要說,但我對此毫無興趣,唯一想知道的就是,他們究竟是怎麽發展到今天的。

然而,沒有人給我們解釋,似乎,大人們的事情,我們這些孩子根本不需要了解。

哥出去了很久,他回來的時候已經很晚。

我換了睡衣,躺在床上,遲遲睡不着覺。

我這個人,睡覺認床,換了地方就很難入睡,不安、焦慮,那種陌生的感覺讓我莫名升起一股恐懼來,好像這間留了一盞小夜燈的房間暗藏着一個兇猛野獸或是角落裏站着一個無頭女屍,随時都能來索命。

我弟總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他笑我膽小,但我就是改不了膽小的毛病。

膽小,還敏感。

從小就是這樣。

我弟很快就睡熟了,我起先盯着床板看,想象着他睡覺的樣子。

以前我們一直都睡在同一張床上,他睡相不好,半夜總把我踢醒,但這麽多年了,我早就已經習慣了。

習慣了旁邊有個人,否則就沒法踏實地入睡。

看了好長時間,哥還是沒回來。

窗簾沒拉上,因為那窗簾靠近哥的床,我不敢過去碰他的東西。

說來說去,還是有點怕他。

我翻了個身,燙傷的腳疼得不行,我難受得不行。

我們的床跟哥的床中間擺着一張桌子,桌子窄窄的,剛剛好橫亘在我們兩張床中間。

桌上擺着一摞書,其中一本藍色封面的被單獨拿出來放在一邊。

我伸長了手摸過來,打開了靠近我床的小臺燈。

封皮是藍色,那種純粹的,藍天一樣的顏色。

“藍天”下,是兩個倚靠在一起的人。

我反複辨認,确定那是兩個男人。

封皮上印着書名,黃色的英文,白色的中文。

那一抹黃色就像是黃油,好像帶着淡淡的香甜。

我翻開書,一張書簽夾在第54頁。

我從第一個自然段開始,一字一字地往下看。

其實,我并不是個喜歡看書的人,有時候我媽會說,如果我能多讀點書,也不至于在考場上為了八百字的作文而撓頭犯愁。

對我來說,看書可以起到催眠的作用,這個晚上,我又一次嘗試。

我看書很慢,看了好久才讀到這頁的最後部分——我怕他出現又怕他不出現,怕他看我又更怕他不看我。

我反反複複地讀這句,總覺得這種情緒有些似曾相識。

就在我準備繼續往下看的時候,聽見外面開門的聲音。

我慌裏慌張地把書簽重新夾好,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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