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高一下學期如期開學。
走廊上,李倩霖塞了好幾份情書給鐘琋。
“怎麽寫了那麽多?”鐘琋捏着沉甸甸的信。
“不僅是我的,我還收集了其他女生的,你看我人是不是特好啊,我絲毫不介意有競争者,有競争才有動力嘛。”李倩霖一臉灑脫,“說實話,追了徐憶澤那麽多年,我對他真沒有獨占的心思了,我只想知道徐憶澤到底喜歡哪種女生,真的好想看學神堕落紅塵俗世的樣子哦。”
鐘琋:“……”神經病哦你。
鐘琋到了教室後,又果不其然地從抽屜裏摸出好幾封情書。
這時大家都去課間操了,教室裏只有她一個人,她回頭望了望徐憶澤的座位,伸手将教室門虛掩上,裝作一臉無辜地走到那個位置前,一把将情書全塞到了抽屜裏。
而當她長籲一口氣,一回頭,看到徐憶澤站在五步開外,正一臉無辜地望着她。
窗外有一陣風,将教室裏藍色的窗簾慢慢撫起,藍色的空氣流動到他的發絲眉梢處,掀起了微微一片漣漪。
不對勁了!
一陣紅暈從鐘琋的耳廓一直蔓延到臉頰脖子。
她覺得自己就像一只突然被煮熟的蝦子。
而此時,她只能彎腰,埋下臉,假裝什麽事都沒發生的樣子,匆匆地從他的旁邊竄走。
……
一中的白熱化競争通常是從高一下學期便開始了,在這天氣逐漸轉熱的半年時間裏,随堂考、旬考、月考輪流進行,把所有人都壓得喘不上氣,排名的火熱程度也越發激烈,年級前列如同諸神大戰。
但在年級名次表上,徐憶澤每次都還是穩穩地占據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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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琋漸漸掌握了一中的學習節奏,成績也逐步上升,在整個年級中已經處于中上游的水平。
為了進一步前進,她幾乎是争分奪秒,恨不得吃飯睡覺的時間都花在學習上。
她也還是保持着每天早上在北樓晨讀背誦的習慣。
橙紅的太陽從地平線上升起時,總是充滿希望的。
她擡起頭,迎着燦爛的陽光。
但這天她準備回教室時,突然一陣腳步聲從樓梯間傳來,她下意識地循聲望去,一束目光穿過欄杆,與她的視線不期相遇。
鐘琋吓得往回一縮,轉身就往教室跑去,心跳得異常激烈。
怎麽回事?徐憶澤今天怎麽會走北樓這裏?
她坐到座位上,氣喘籲籲。
同學們陸續走進教室。
她一直都不敢擡起頭,擔心自己不小心又看到那潭不辨深淺、無有喜怒的雙眸,就忍不住去探究他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想了解他的人生、他的過往究竟是怎樣。
還有,她記得李倩霖的那句話,“我只是想知道徐憶澤到底喜歡哪種女生。”
鐘琋承認,她也想知道,究竟什麽樣的女生,能優秀得足以站在他的身旁,與他相襯。
就在此時,她感到有人站在了她的課桌面前。
她愣住,緩緩擡起頭。
徐憶澤微微低着頭,眼中沒有明顯的情緒,只看着她。
鐘琋吓得立馬站起來,撞到桌腳上,疼得表情猙獰。
這一動靜大了,教室裏本來吵吵鬧鬧的同學全都安靜下來,齊齊地看向了兩人。
鐘琋臉頰紅透了,忍下痛:“徐……徐同學,你……”
“給我吧,”徐憶澤伸出手,“不用老是請假不去課間操了,稍微鍛煉一下身體是有助于學習的。”
原來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總是在課間操請假的原因。
一陣熱氣從鐘琋的後脊竄上她的腦門。
她機械地伸手摸入抽屜中,果然,今天又有情書。
一封,兩封,三封……
怎麽可以每天都有情書嘛!
班裏投來注目禮的同學們大致明白發生了什麽事,畢竟徐憶澤受歡迎早已經不是秘密,連老師們都一清二楚。于是也不再關注兩人,紛紛刷自己的習題去。
徐憶澤接過了情書,微微向她點了頭,以示謝意。
鐘琋用餘光看着徐憶澤走開,撓亂了頭發。
……
中午午飯時。
“還能這樣啊?”李倩霖咬斷面條,“徐憶澤也把你當大家的情書中轉站了,因禍得福吧,你以後不用偷偷摸摸給他送信了,我告訴所有追他的女生,把情書直接給你就行。”
“我怎麽那麽倒黴遇到你。”
“我怎麽那麽幸運遇到你。”李倩霖笑眯眯,把面條端給鐘琋。
鐘琋捧着一大碗鮮美的面條,想起剛才徐憶澤與她說話時神情語氣,又忍不住耳根發燙起來。
李倩霖呼哧呼哧地吃完了一大碗面條,愉快地靠在椅背上,又說:“那麽多人送的情書,徐憶澤還真是夠能沉住氣啊,難怪能一直都考第一呢,這點定力,就不是我們凡人可以做到的。”
這時,過來收面碗的老板娘插話了:“小姑娘,你在說誰?徐憶澤?”
李倩霖點點頭。
“太好了,你們認識他對吧?嗨,說來也真是怪了,自從你們這一批高一的進校,我都收了其他學校學生送的好幾封信了,告訴我如果這個同學來吃面,就拜托我轉交,我哪裏認識啊,”老板娘一邊擦手,一邊從收銀臺後翻出了一沓信,“既然認識,就拜托你們幫我轉交一下行不?老放我這裏也不是回事啊。”
“給她吧,”李倩霖直爽地答應,“她是徐憶澤的專屬小郵差。”
鐘琋:“……”誰讓你給我這個稱號的!
上課前,徐憶澤一進教室,專屬小郵差就老老實實地把一大堆信交給他。
“那麽多?”徐憶澤有些意外。
鐘琋轉達了一下面館裏老板娘的解釋。總而言之,這些信都是在面館老板娘那裏囤了快一年的,是其他中學的女生送來的。
徐憶澤的魅力的确大。鐘琋在心頭感慨。學神加美男的雙重設定,讓女生很難不會動心。
她微微嘆了氣,發覺自己的心跳竟然又快了不少。
似乎有點……糟糕了。
……
這日,鐘琋像往常一樣,早早地到了北樓,卻發現有人捷足先登了。
他背靠在欄杆上,捧着書,低頭小聲讀着英文。
日光從他身後照射過來。
她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只看到他的輪廓被鍍上了一圈金光,一縷縷光束像在他身後展開了一對翅膀,能破雲而飛,能穿破一切。
她呆了好幾秒,才終于不甘示弱地也拿出書,站在離他不遠的一旁低聲誦讀。
徐憶澤讀英文時,聲音低而密,像是有小蟲不停地爬入她耳朵,在撓她的五髒六腑。
她終于知道心猿意馬到底是什麽感覺。大概就是,眼睛看着課本,口中讀着文字,但整個思維全都不在學習上,全都飄飄然地落到了旁邊那人的身上。
她忍不住擡了一下眼睛,去瞥他,又快速收回。
“認真點。”徐憶澤開口,聲音是一貫地清冷。
但她好像聽出了一點笑意,頓時更是神魂不定,說了句“我還有事先去教室了”,便逃命似地往南樓跑。
在南樓的樓梯口,她撞上了打着哈欠上樓的李倩霖。
李倩霖搖着鐘琋的手,說她準備在期末考試之後辦一個聚會,想邀請徐憶澤來參加,但她不确定徐憶澤會不會答應。為此,李大小姐很是苦惱。
“我覺得他應該不會參加吧,”鐘琋說,“我就沒見他有很親近的朋友,他好像并不屑于人際往來。”
“我也覺得。想想我追了他那麽多年,情書都寫下不下一百封,但他從沒跟我說過一句話,”李倩霖嘆氣說,“我只是,想為我暗戀他的青春畫上一個句號。”
“你要放棄了?”
“怎麽都撩不動,再不放棄我就是傻,”李倩霖搖搖手指頭,“也是真的不喜歡了,我覺得我有空給他寫情書,還不如多刷幾套試卷,也許還能考上A大呢。”
李倩霖能想通也好。鐘琋想。
……
第二天一早,鐘琋到達北樓時,徐憶澤果不其然已開始默讀課文了。
鐘琋拿出書,但一個字都看不進去。
她給自己鼓了半天勇氣,才開口道:“徐憶澤,你認不認識高一三班的李倩霖,她想邀請你期末考試後去參加她的一個聚會。”
徐憶澤望了過來,目光深深。
“其實……”鐘琋有點慌,生怕徐憶澤生氣,“我就是幫她問問,你別在意,我就覺得反正到時候考完了期末考試,放松放松也可以吧。”
說完這話,兩人間的空間都凝固了很久。
鐘琋局促地想找方法緩和氣氛,但似乎不得其法。于是只得翻開課本,逼着自己看書。
“高一三班的李倩霖對吧?”徐憶澤終于開口了,“聚會我不去。但能麻煩你幫我送件東西給她嗎?”
鐘琋呆了一下。再緩緩點頭。
大概,徐憶澤就喜歡李倩霖這樣的女生吧。漂亮,大膽,熱情。
相比而言,自己膽怯了許多,性格軟了許多,他便不喜歡了吧。
……
期末考試後,鐘琋讓李倩霖到她家裏取東西。
當鐘琋将徐憶澤給的一大箱東西搬出來時,李倩霖的雙眼都亮了。
“天啊,”李倩霖的語調都比平時高出了好幾個八度,喜悅之情溢于言表,“真的是他給我的嗎?禮物嗎?我真沒想到……這……這到底是什麽東西啊?”
李倩霖連忙問鐘琋要小刀來開箱。
鐘琋心裏有點酸溜溜的不是滋味,但還是從書房找來了一把裁紙刀,将箱子上的透明膠帶封條劃開,箱子中的內容露了出來。
李倩霖一看,身子晃了一下,一屁股坐在地上,雙手顫抖着,将東西拿了出來。
是信。很多的信。
準确的說,是李倩霖從喜歡上徐憶澤開始,寫過的每一封情書。
整整一箱,差不多是按照時間順序理好的。
有的情書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了,信封都有些泛黃。
而除了第一封情書被拆開過,其他的信全都還是密封完整的。
看來,當時徐憶澤拆開過第一封情書,在他看過姓名後,便記住了她的筆跡,從此再收到同一個筆跡的情書,也沒有再拆開過,更沒有在意過她那麽多年碎碎念的心思和百轉千回的少女情懷。
其實,從第一封情書沒有得到回應開始,她就知道她已經被拒絕了。但人年輕的時候,總有些不甘心,才會牽牽扯扯斷斷續續地喜歡了那麽多年。
李倩霖捧着信,哭着,又笑了起來。
鐘琋方才的酸澀已經徹底消去,此時只是擔憂地看着好朋友。
“沒事的沒事的,你幹嘛這種表情看我?我不早都告訴你我已經放棄他了嗎?我只是感慨一下自己的青春時光就這樣結束了而已,”李倩霖吸吸鼻子,努力顯得不在意,“其實他挺好的,對吧?否則我寫的那麽多情書,他要是到處亂扔到處宣揚,我這臉還要不要的?”
想想也是。換作某些普通又自信的男生,如果收到了女孩子的情書,只怕就成了他們宣稱自我魅力的證據了。
可徐憶澤不一樣。他很好,他真的很好。鐘琋心裏描繪着他的模樣。
“好了,我要奮鬥A大去了,”李倩霖抱起箱子,終于像往常一樣爽朗地笑了起來,“但是後天的宴會還是如期舉行,徐憶澤就算了,但你要記得來哦。”
作者有話說:
李倩霖:我就随意哭哭,大家不用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