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鐘琋頗為無奈地放下粥碗, 給李倩霖發了條信息。
【鐘琋:你就沒嘗一下那粥能不能吃嗎?】
李倩霖沒有回複,鐘琋也沒太在意,将碗剛放到廚房, 這時卻聽到了敲門聲。
八成是李倩霖這姑娘忘了啥東西又趕回來。
鐘琋笑笑去開門。
可只在門打開的一瞬間, 鐘琋覺得眼前一黑,不想一個比自己高出半個頭的人一下子沖了進來,掐住她的喉嚨,力大得她險些一口沒喘上氣來, 就被直直地推到半人高的入門鞋櫃上靠住。
她的腰猛地撞在了鞋櫃的邊緣,疼的她倒抽了一口涼氣。
這時鐘琋才看清了這人的臉。
是陳昊!
不是過去她所認識的那個看起來怯懦的陳昊,而是一身酒氣眼露兇光的陳昊。
鐘琋雙手抓住陳昊的手腕, 試圖将他掐着自己喉嚨的手拽開。陳昊的力氣極大, 但因他喝了酒,被鐘琋用力拽了幾下之後,手上也軟了幾分,鐘琋才趁機得以喘息幾下, 剛想避開他,可陳昊哪裏會放過,立馬一只手掐住了鐘琋的手腕。
“鐘琋, 你有種啊!你說我偷看你的筆記是吧!?”陳昊用力拽着鐘琋, 鐘琋只覺得手腕幾乎都快被捏碎了,“現在學院要查我,你滿意了?!我畢不了業,你也滿意了!?”
瘋了, 這人真的是瘋了。
鐘琋一口咬在陳昊手上, 陳昊吃疼, 松開了手。
就在鐘琋要跑出屋子時, 陳昊又追了上來,一下撞在鐘琋身上。鐘琋身子一歪,一頭重重地磕在了牆上。她腦袋裏“嗡”一響,甚至有幾秒鐘腦子是空白的,再回過神來,陳昊也已經雙手桎住了她的肩,湊得很近,語氣裏是冰冷的寒意。
“你毀了我,你開心了嗎?你已經發了那麽多論文,再說你又不急着要畢業,不就是一篇開題報告嗎,你重新寫不就行了嗎?為什麽要毀了我畢業的機會,你知不知道你這種衣食無憂的人哪裏懂我活得有多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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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昊說着,又笑起來,卻像哭了似的。
他環顧了一下四周,又道:“上次在你書房裏,我看還到了你這套房子的房産證,你說是你租的對吧,呵呵……真有意思,你什麽都有了,你搶我的東西做什麽!啊?!”
“什麽是你的東西!”鐘琋喘着氣,反唇相譏,“是你偷了我的東西,我辛辛苦苦去做調查,我摔傷了腿半夜到醫院救治,我頂着寒冷爬山下溝,你又做了什麽!”
“你懂什麽啊!”陳昊滿嘴的酒氣噴在鐘琋臉上,鐘琋不住皺眉。
“我爸爸年輕時在工地做事,腿摔殘了,沒有工作的能力,就只靠着我媽一個人做事,好不容易供養了我讀書,我必須要把博士讀出來,找個體面的工作,”陳昊說着,眼圈卻是慢慢紅了,語氣也有點軟下來,“就當我求你行不行,不要追究這個事了,讓我畢業,讓我去找工作,讓我……”
鐘琋沒有開口。
陳昊卻不知因何就一下子被激怒了,掐着鐘琋雙肩的手上突然用力。
鐘琋疼得想踹他一腳,但還沒來得及,陳昊用力一把将她往旁側一摔,鐘琋摔倒在地,渾身都疼。她咬着牙想站起身來,但卻眼見着陳昊已經擡起了腳,似乎用盡了全身力氣,朝她踢了過來。
她來不及躲,無處可躲,咬緊牙關閉上眼。
預料中的疼痛沒有到來。
卻聽到了陳昊的一陣慘叫。
鐘琋小心地擡起眼,看到了徐憶澤。
只這一瞬間,她仿佛就看到徐憶澤如高中時的那般模樣,男人臉上還有濃烈的少年氣息,愛恨分明,意氣風發,無所畏懼,就算命運的重壓壓到人無法喘息,但他還是如此沉默而堅毅,倔強而向陽。
徐憶澤抓住了陳昊的手臂,看起來很是用力,将他往後面扯,扔給了站在後面的辛成和另外一個沒見過的人,可能是他們的朋友。辛成也是毫不客氣地朝他膝上一踢,陳昊瞬間有些癱軟。
徐憶澤朝鐘琋伸出手。
鐘琋遲疑了一霎,終于也伸出手,将手放在了他的手心。
“入室傷人,你們把送派出所吧。”徐憶澤對辛成道。
“不要……不要送我去……”陳昊爆哭起來,想跪地求饒,但無奈被辛成二人拎着,跪不下去,“我錯了,你們不要這樣,我對不起鐘琋,你們給我一次機會!”
鐘琋被徐憶澤扶起來,渾身還疼着。
陳昊立馬看向鐘琋:“師妹,師妹!今天是我錯了!你跟他們說,你原諒我了,好嗎?你會原諒我的,對不對!”
鐘琋對辛成道:“等等。”
“喂,你不會要原諒他吧?”辛成嘟囔。
陳昊眼中閃過一絲希望。
“不是,我只是想給你一點證據,你一并交給警察,”鐘琋說着,拿出手機擺弄了一會兒,“我家裏裝了監控,我把事發的錄像給你。”
徐憶澤擡眼,正好看見了攝像頭。他微微一笑。
“把視頻發給我,我轉給辛成,”他說着,拿出手機,“你能加我好友嗎?”
鐘琋赧然。她見過徐憶澤無數次的好友申請,都假裝沒有看到,但現在這人當着她的面來問,似乎卻有些不好拒絕了。
“師妹……”陳昊似乎酒也醒了,還想再懇求鐘琋。
鐘琋正色看着他:“你過得是很苦,你的家庭的确是不幸。但貧苦和苦難都不是你做這些事的理由,你選擇自我放棄,甚至不惜傷害別人,但有人卻可以在絕境中重生,他曾經歷過的,比你如今所經歷的還要凄苦千倍百倍,甚至他那時候……他那時候不過才十來歲,但他可以向光而行……”
徐憶澤目光顫動了一下。
原來她什麽都知道。對他的過往,她其實了如指掌。
陳昊顫聲道:“你說誰?”
“是誰不重要,人生在什麽境況也不重要,”鐘琋道,“選擇成為什麽樣的人,走什麽樣的路,師兄,你說對嗎?”
……
陳昊被帶着走了。
鐘琋也毫不客氣地将監控視頻轉發給了奎潔和向周。
視頻裏面陳昊承認了他所做的一切,應該可以證明她的清白,只是期刊那邊什麽時候能撤稿,什麽時候又能給她一個開題答辯通過的結論,還尚未可知。
徐憶澤替鐘琋拿了碘伏,準備幫她處理一下臉上和脖子上被抓出來的痕。
“不用了……”鐘琋有些尴尬,目光落在徐憶澤無名指上的指環上,語氣不由自主地冷了冷,“你還走吧,我一個人可以的。”
徐憶澤有些無措,只将碘伏放在茶幾上,低聲問道:“鐘琋,我就問一句話。”
“什麽?”
“上次在湖邊,你說我的身份會引起旁人閑言閑語,我不明白,你能解釋一下嗎?”
鐘琋剎那間也有些糊塗,她覺得自己已經講得很清楚了,卻不想徐憶澤這樣直接而當面地問她,她竟然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徐憶澤靜靜等着她回答。
鐘琋小聲道:“你結婚了?”
“什麽?”徐憶澤訝異,仿佛沒聽清。
她指着他的指環,臉有些微紅發燙:“你沒結婚嗎?”
徐憶澤擡手,目光在指環上停留了一下,繼而明白了鐘琋所指,也明白了那麽久以來鐘琋一直躲着他、拒絕與他有牽連的原因。
他取下指環,放在掌心,遞到鐘琋面前。
“這不是戒指,更不是結婚戒指。”
鐘琋定睛。
的确不是戒指,只是舊式鋼筆筆夾圈成的一個環,而且已經很老舊了,塗層剝落,算不得好看,與徐憶澤一點都不搭。
“就跟你手上那個一樣。”徐憶澤指了指她手上的戒指。路念皖讓她用來避爛桃花的那個戒指。
“我……”鐘琋悄悄取下戒指,還要說點什麽,卻是很不湊巧的,肚子“咕嚕”叫了一聲。
從昨日開題答辯到現在,已經快一天了,什麽東西都沒吃,又經歷了剛才那波折騰,自然是饑腸辘辘了。
她想坐起來,點個外賣來吃也好。只是微微動了一下,身上就到處疼。
徐憶澤見狀,徑自走近了廚房,見到一鍋熬好的粥,便問:“要喝點粥嗎?”
鐘琋:“不要。那是倩霖熬的,你可以嘗一點。”
李倩霖?徐憶澤回憶了一下。沒錯,李倩霖與鐘琋自高中起便關系很好,幾乎每天都約着一道吃飯,尤其是一中門口的那家面館的牛肉面,差不多是所有一中學子的最愛。
面館?
他打開冰箱找了一下,然後又出去問躺在沙發上的鐘琋:“面條吃嗎?”
鐘琋赧赧,小聲道:“好。”
不過一會兒,徐憶澤便端了兩碗面條出來,放在餐幾上。香味撲鼻,一聞便知比李倩霖的手藝好上許多。
鐘琋慢吞吞地挪到餐幾處坐下,接過徐憶澤遞來的筷子。
是再簡單不過的番茄雞蛋面。
她看着徐憶澤在她對面,亦是低頭吃着面,恍惚間又回到了十五歲的那個暑假,他們一起吹着風扇,一起看書,一起刷題,一起吃阿姨做的飯。
沒有太多的陌生感和疏離感。
時間相距很久,會讓一切物是人非,也會讓一切時過境遷。但似乎是那個人的話,時間所劃隔出來的漫長距離,也可以毫不費勁地輕松跨越,直至于眼前,和眼前的這個人。
作者有話說:
加更一章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