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頭上帶圈的天使碗

馥碗在羅域的宿舍住了一夜,第二天, 手機鬧鐘響起來的時候, 他下意識翻身, 伸手去摸床頭櫃。

卻只摸到了柔軟的被子。馥碗不禁疑惑地皺起眉。

可鬧鐘響了沒幾秒就停了, 不遠處傳來手機被放回桌上的輕響, 咔噠一聲。然後是窸窸窣窣翻被子的聲音。

一道非常熟悉溫熱的氣息慢慢靠近他,在他身側很近的地方, 低低說了一句話。

“今天不用晨跑訓練,集合要八點整,再睡一會兒,七點我叫你起來。”

這聲音很輕, 低沉而神秘, 帶着年輕男人早起時獨有的沙啞。

說話的時候, 還有一股夾雜着水汽的灼熱氣息覆到馥碗露出來的耳尖上,癢得他扭過頭。

但對方說話的時候, 又不忘騰出手,握住他伸出去的那只手,長滿槍繭的掌心貼在他的胳膊上, 慢慢把他的手塞回了被子裏。

馥碗恍惚了一下。這時候照理說應該是淩晨四點半, 他每天起床跑步的時間, 同一個軍訓隊伍的同學也被規定必須在這時候起床洗漱,五點就要出去晨跑訓練。

馥碗應該睜開眼睛起床的, 可他今天不知道為什麽, 聽到這道帶着安撫意味的男聲, 拿鬧鐘的手也被塞了回來,整個人下意識就放松了,把頭往被子裏埋了埋。

細長的手指揪住被角慢吞吞往上拉,一直蓋到頭頂,連一根頭發絲都沒露出來。随後,馥碗蜷縮着弓起背,似乎又沉入了夢鄉。

身旁剛剛說完話的羅域靜靜地注視着少年這一連串孩子氣的動作,雙眸裏仿佛有笑意閃現。

男人壞心地靠過去把被子往下拉了一截,讓馥碗的臉露出來。

馥碗不滿地微微皺起眉,又把被子扯了回去,嚴嚴實實地蓋住頭。

羅域越看越忍俊不禁,再次拉下被子,然後趕在馥碗發脾氣之前,湊近了說:“被子不要悶着頭,空調我剛關了,等會兒別憋壞了。”

馥碗這時候也沒空去想羅域為什麽要這麽早關空調,犟不過就脾氣很差地把被子踹了。

剛想蜷縮起來繼續睡,身邊的人就體貼地往他懷裏塞了個軟綿綿的小抱枕。

那抱枕摸起來有些特別,涼絲絲的,還有點沉,像裏面裝了水。

馥碗覺得這枕頭熟悉的很,伸手摸了摸,果然揪到了一只圓圓的毛耳朵,閉着眼把臉貼上去,大小剛剛好,就那麽壓着假抱枕睡了。

羅域手撐着床,彎腰看了看他,見馥碗呼吸平穩,不再出聲,安靜地凝視了一會兒。

這是馥碗出院後第一次睡懶覺,或許這麽說也不對,早上五點半大多數人還在睡夢中,并不算懶覺。

可馥碗确實第一次在淩晨醒來之後,沒有鬧着起床鍛煉或者複習背書,而是再次安穩地睡了過去。

少年的胳膊和半邊臉都壓在抱枕上,看着沒什麽肉,很瘦,卻很白,在拉起窗簾、光線昏暗的卧室裏,仿佛瑩瑩泛着光的白珍珠,純潔、柔和又漂亮。

他醒的時候那麽帥氣,充滿攻擊性,睡着了卻是個無害的孩子。側卧的姿勢一直是蜷着的。

在羅域的記憶裏,馥碗只有兩種睡姿。當少年仰面規規矩矩地躺着,手也交握在腹部上的時候,一般都不是完全沉睡的,潛意識裏的警覺性依舊時刻存在着,一有風吹草動,他就會第一時間起來。

另外一種睡姿,就像現在這樣,柔弱的無害的,跟睡在襁褓裏的小孩子沒什麽區別。

羅域眼底淺淡的笑意漸漸沉澱了下去,變成了有些深沉的溫柔。

他看着馥碗後腦勺那撮翹起來的、卷卷的呆毛,注視了很久,最後伸手摸了摸,把呆毛壓下去,轉頭下了床。

馥碗睡了一個多小時,醒的時候距離七點,也就差十多分鐘。

他坐起來,看到放在床頭的軍訓服,拿過來換上。

外面廚房裏有聲音,馥碗洗漱完打開門出去,就看見羅域一手端着一碟煎蛋,一手拎了只胖胖的牛奶罐,放到餐桌上,轉頭一見他,就說:“睡飽了?過來吃早餐。”

馥碗走過去拉開椅子坐下,拿了杯子自己倒牛奶。

羅域又端了幾屜熱騰騰的小籠包出來,和學校餐廳的完全不一樣,馥碗一眼就認出那是羅域自己做的。

他給羅域倒了豆漿,臉上沒什麽表情,等對方也坐下來給他夾煎蛋和火腿,才說:“你早上有叫我?”

羅域頓了頓,說:“叫了,讓你多睡會兒。”

“噢。”馥碗吃了個包子,沉默了一會兒又問:“我有沒有做什麽奇怪的事?”

賴床撒嬌算不算?

羅域想了想,肯定地說:“沒有。”

馥碗看起來似乎不太相信,但他說實話也想不起來,只好不問了,改口說:“那個水枕頭,是按貓的樣子做的?”

圓耳朵,黑眼睛,毛絨絨的,有點胖,跟他撿的貓差不多。

“是啊,喜歡嗎?”羅域拿了屜包子,解釋道:“之前小朋友不是說我給你買的枕頭太暖和了?我就做了個能裝水的,你要覺得不夠涼快換成冰也行。市面上也有這樣的枕頭,就是沒貓貓頭的。”

馥碗挺喜歡貓貓抱枕,點了下頭,說:“挺好的。”

羅域就放心了,等兩人吃完早餐,又把剛剛收拾的行李箱和背包拖了出來。

他蹲在地上,一邊檢查一邊說:“野外地形複雜,天氣也多變,出去露營準備工作得做好。學校那邊我已經和後勤部交代過了,今天你們集合就能領到登山杖和手電。帳篷之類紮營用的東西你就不用擔心了,教官們會統一帶過去。”

“嗯。”馥碗應了一聲,往書包裏塞衣服和毛巾。

羅域站起來探過身瞅了一眼,把兩瓶礦泉水放進他書包,又塞了一袋日用品,看起來是濕紙巾之類的東西,并不多,拿着也很輕。

馥碗發現男人往他書包裏放了爽身粉和花露水,不太情願地說:“出去訓練沒人用這些。”

“怎麽沒有?”羅域不贊同,手拎着一袋藥品想了想,才反應過來,促狹地說:“沒事,小朋友又不一樣,別的男生鍛煉了肯定全身臭汗,用這些玩意也沒用,你不出汗,不怕啊。”

這語氣跟哄小孩子沒區別,但是馥碗不帶,羅域肯定自己的包裏也會帶,抗議無效。

馥碗幹脆不反抗了,收拾好自己的書包,走過去默默瞥了一眼羅域的背包和行李箱。

然後,他就看到了雲南白藥噴劑、清涼油、紅花油、紗布酒精創可貼……

除此之外,還有很多他穿的衣服,長袖短袖都有,更別說打火機小刀指南針繩索之類專業紮營必須的物品了。

恐怕到時候他缺什麽,叮當貓都能從大口袋裏變出來。

馥碗也沒特意讓羅域不要帶這些必備的東西,他已經很清楚羅域做的一切都是為他好,拒絕反而會讓羅域不高興。

這樣想着,他低下頭看了一眼落在男人背上的陽光。

明亮的,金色的,夏天的陽光總是從清晨就開始讓人覺得灼熱,擁有散不盡的熱量。

就像羅域,一直都光芒耀眼。

這是很重要的人了。馥碗想。

他兀自出神,連羅域擡頭看了他好幾次,都沒有發現。

大概是羅域的眼神太沉靜了,對着他沒有一點壓迫力,才會那麽隐蔽。

“是不是哪裏不舒服?”羅域收好東西,走過來低頭打量了幾眼馥碗,說:“小朋友最近總發呆。”

馥碗眨了下眼,忽然問:“爬山你會帶隊嗎?”

“當然會。”羅域勾了勾唇,拍拍少年單薄的脊背,說:“別發呆了,跟我去集合。”

他們在操場外就分開了,馥碗進操場領野外紮營必需品,羅域去找其他教官安排等會兒出發的事宜。

承華高中為期兩天的軍訓隊列訓練已經結束,接下來是野外生存和越野跑訓練。

由于其他隊伍的學生身體素質達不到越野跑的标準,他們将會前往學校專門安排的場地進行射.擊訓練,多餘的時間則用來給教官們訓練他們的體能,其中包括校內的五千米長跑比賽。

馥碗過去的時候,舍友們已經領到了自己的野外求生必需品,正在那說話。

見馥碗過來,傅雲墨忙把旁邊的登山杖和手電遞過去,說:“這是你的那份。”

“謝謝。”馥碗接過去,轉頭掃視了一圈人群。

今天同隊的學生似乎都不太精神,有些人甚至一臉哀愁,苦逼地一邊拎着東西一邊吃包子。

陳一言也蹲在地上,頭上雜亂無章的銀毛團成了自閉的形狀。

“他怎麽了?”馥碗問。

傅雲墨順着馥碗的視線看過去,說:“老師剛剛交代我們今天出去買一雙跑鞋,專門用來越野跑的,因為野外地面環境不好,沒準有泥地要趟水啥的,我們的軍訓鞋不抓地,透氣是透氣了,可它不結實。陳二狗打電話回家說了這事,被他爸臭罵了一頓,說他上次的跑鞋兩天就弄壞了,這次肯定又在作妖。”

“哦。”馥碗瞥了一眼地上的男生,覺得陳一言确實有點慘,轉身放下背包,掏了雙跑鞋出來。

傅雲墨不知道他要幹什麽,見馥碗在那把鞋翻來覆去看了半天,也湊過去問:“這鞋有問題?老師說的就是這種吧?”

“這幾號?”馥碗側過頭問。

傅雲墨對上他天生銳利漆黑的桃花眼,一時間有點怵,慫慫地接過鞋,把藏在裏頭的小标簽扯出來看了下,說:“39。”

“嗯。”馥碗點了點頭,把鞋搶回去,一把扔到陳一言懷裏。

這兜頭一砸,直接把陳一言砸傻了,他凄慘地揉了揉胸口,說:“馥碗你要謀殺我啊?”

馥碗不理他,說:“我穿不了,給你。”

陳一言一愣,猛地低頭,目光一觸到那雙跑鞋就蹭的亮了起來,火速抱起鞋套到了腳上。

剛剛好。

“碗,你是天使吧?這就是我上次弄壞的那個牌子,我最愛的一款嗚嗚嗚QAQ”陳一言抱着剩下的一只鞋嚎哭。

傅雲墨愣愣地看了他幾眼,然後看向馥碗,糾結地說:“不是吧碗,你不穿39號?”

不穿怎麽會帶過來?

“還有你鞋給了二狗,那你怎麽辦?”

馥碗面不改色地側過頭,說:“別廢話。羅域帶了第二雙。”

“???難道帶了第二雙就能掩蓋你當了小天使的事實?這是好事你為什麽覺得不好意思還讓我閉嘴?”

傅雲墨很想怎麽說,但他還是給自己的嘴巴拉上了拉鏈。

既然馥哥要維持酷哥形象,他也不會拆穿的。但是,馥哥從此在他眼裏就是頭上帶個圈的傲嬌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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