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我想和羅域住
正午的時候,羅域打了通電話過來。
“部門這邊接了個案子, 要忙到晚上。你中午自己回教師宿舍吃飯, 我讓魏風先過去熱飯菜, 你到了就能吃。”
“你不吃飯?”馥碗問。他剛剛在學校的多媒體放映廳看完一場電影, 準備走了。
“吃, 放心,部員叫了外賣。”羅域解釋。
“哦。”馥碗下意識要點頭, 又想起羅域不在這,生生止住了,皺起眉問:“魏風是誰?”
“是教官,我一個戰友,住在隔壁宿舍。”羅域說着又補充了一句, “宿舍裏的飯菜是我早上做的, 放在冰箱,你要不合胃口, 我讓魏風給你做菜,或者出去買。”
“不用。”馥碗拎着書包站起來,邊往外走邊說:“不吃別人做的。”
羅域在那頭啞聲笑了一下, 說:“行, 那先将就着吃,晚上我早點回去給你做。”
“嗯。”馥碗應了一聲, 走出門的時候正好看見一個很高的男人走進了不遠處的電梯, 背影和早上圖書館遇到的那個很像。
但他也不在意, 兀自說:“要坐電梯。”
“好。”羅域回應, 停了兩秒又說:“中午要是有人去教師宿舍,你看心情決定開不開門。但記住,不認識的絕對不給開。”
馥碗沒多想,說了句“好”就挂了電話,走向電梯。
剛剛那個男人坐的電梯是右邊的,已經準備關上了,馥碗準備進左邊的。
可誰知道,裏面的人在電梯關上之前突然擡起頭往馥碗這邊看了一眼。
下一秒,關到一半的電梯門又被男人按開了。
馥碗等的那邊電梯還顯示在三樓,見這邊門開了,他也沒再等,直接走了進去。
戴着助聽器的男人等他站好,就關上了門。
早上跟陳一言玩了快一小時的游戲,這會兒手機電量有點撐不住,馥碗按亮屏幕看了一眼23%的電,點開時間開始調鬧鐘。
午睡時間開始13:00,結束14:00,然後明天的起床鬧鐘調回5:30,因為今天被羅域删了。
旁邊的男人見高瘦的少年低頭看着手機, 側臉和露出來的脖子胳膊膚質細膩,在電梯裏白得如同液态的珍珠,瑩瑩的仿佛有光附着其上。
他原本冷硬的神色不知怎麽的就收斂了一點,伸手戴上了助聽器,又同樣拿出了手機,快速點開首頁的備忘錄打了一段話。
馥碗設完鬧鐘,眼角餘光瞥到一只黑金色的手機遞了過來,撩起眼皮看過去,疑惑的意思不言而喻。
男人沒說話,只輕輕點了點頭,神色相當正直誠懇,又把手機往前遞了一下。
馥碗沒有接,低頭看過去,就見上面寫着:“早上圖書館四樓,多謝提醒。我耳力不好,嗓子也是壞的,沒法開口道謝,抱歉。我的名字是傅思禮。”
姓傅?
馥碗擡眼看向傅思禮的臉,直覺和傅雲墨有點像,五官都很接近,只是更成熟。
但這人他确實不認識,便冷淡地點了下頭,說:“沒事。”
傅思禮沒等到馥碗的自我介紹,也不追問,把手機收了回去,同時收回了落在少年身上的目光。挺拔的個子杵在一邊,簡直是活動的冷氣制造機。
但他沒有再把助聽器取下來,而是一直戴着。
直到電梯開了門,馥碗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傅思禮才把助聽器扯了下來,回到徹底無聲的世界。
馥碗并沒有把這個插曲放在心上,直接往教師宿舍那邊去了。
可剛剛在外面買完跑鞋的傅雲墨就倒黴了。
他正和高旭明站在鞋店外,手裏正在通話的手機拿得遠遠的,明明沒有開揚聲器,手機裏中氣十足的聲音卻清清楚楚地傳了出來。
“我讓你等你二叔一塊去買,他有經驗,你這孩子怎麽自個兒買完了?”
傅雲墨等他爹傅成諾說完,才把手機靠近耳朵,說:“爸,你通知二叔的時間太晚了,我都說了學校有老師帶,絕對不會被人騙錢,你還叫二叔來,他那麽忙,多不方便啊。”
“就是忙還親自去找你,說明你二叔重視你。”
傅成諾剛剛訓了兒子半天,氣也消了,聲音變回正常音量,說:
“我打電話跟他解釋了。你回去後最好自覺一點,去你小叔辦公室跟他見個面說說話。”
“啊?”傅雲墨托眼鏡的手僵住,抽了抽嘴角說:“我知道了。不過爸,您下次別叫二叔做這種小事了,他公司的事都忙不完,這日理萬機的,還老代您來給我開家長會,我已經長大了不用找家長了,您想拍寫真就去拍,不用讓二叔替您當我爹……”
“臭小子你說什麽?!”傅雲墨的話還沒說完,被戳中痛處的真家長就怒了。
沒等他爹氣上頭給他扣一個月零花錢,傅雲墨就火速挂了電話,還關了機。
高旭明擔心地問:“你這麽說你爸真沒問題?”
“別方。你不懂,我爸是拍.片……呸……是搞攝影的,各種寫真懂吧。可是他每回出遠門拍寫真就費很多時間,我二叔剛好和他長得最像,就成了代開家長會的工具人,從我小學幼兒園,一路開到高中。要知道我二叔那時候可是才十八歲,就被迫帶孩子了。你說我這算黑我爸嗎?”
“……不算,你二叔是有丶慘。”高旭明一臉震驚。
傅雲墨嘆了口氣,說:“所以啊,我們家就是我二叔撐起來的,可我二叔要管公司啊,身體又……就不太好。我哪能讓他繼續給我當爹當媽的。”
高旭明聽了這話,頓時腦補出了一個病弱憔悴卻堅強的青年形象,決定等會兒見到舍友的二叔一定要好好地問好。
然而,等他們倆回到學校,去了傅行知的辦公室見到了“病弱”的傅思禮後,高旭明那句熱情的問好就生生卡在了嗓子眼。
一米八幾,手臂上是鍛煉良好的肌肉,肩寬腿長,眼神冷得像深冬的積雪。
這就是憔悴、病弱、用柔弱肩膀扛起養家重擔的傅二叔嗎?
高旭明頂着“病弱”傅二叔冷得穿透靈魂的目光,不敢發出質疑,禮貌地問了好,選擇退出辦公室。
傅雲墨毫無所覺,過去說了聲“二叔小叔好”,就把路上買的小吃拿了出來,說:“我們教官說那條街的小吃特別贊,我就想讓你們嘗嘗。二叔你們吃,我把另一份帶宿舍去了啊。”
傅思禮剛拿起筷子夾了塊烤紅薯片,又放了下來,起身示意傅雲墨出門。
兩人出了傅行知的辦公室,傅雲墨不解地問:“二叔你出來幹嘛?快回去吃完早點回家休息。”
傅思禮搖了下頭,氣質依舊冷得生人勿近,開口說了兩句唇語。
“???”高旭明看不懂唇語,一臉懵。
傅雲墨卻立刻看懂了,說:“宿舍裏就陳一言和馥碗啊,不過馥碗不吃學校的飯,這會兒肯定找吃的去了。”
傅思禮又問了一句。
“這個……”傅雲墨遲疑地說:“馥碗開學的時候也沒有和家長一塊來,我們也不清楚他家人是什麽樣的,不過上次有同學說他聽到一位坐輪椅的先生在樓下和馥碗說話,自稱是爸爸,估計就是他爸了。”
傅思禮聞言薄唇微抿,鏡片後的目光帶着深思和憂慮。
傅雲墨擔心地問:“二叔你怎麽了?你怎麽會認識碗啊?還問碗的家長?”
傅思禮沒有回答,只囑咐傅雲墨軍訓注意安全,就轉身進去了。
傅雲墨一時摸不着頭腦,但他已經被很多人打聽過馥碗的事情了,對此也習以為常。
反正他一向懂得避重就輕,從來不說馥碗的私事,說的也都是其他人都知道的信息。
想到這,傅雲墨就放心地拽着被他二叔吓到的高旭明離開了。
另一邊,馥碗回到羅域暫住的教師宿舍,魏風已經熱好飯菜了,見他回來,互相打了聲招呼,囑咐他好好吃飯,就回了隔壁。
馥碗自己吃完午飯,不太熟練地洗了碗,然後拿着課外書去客廳看。
離午睡時間還有接近一個小時。
門鈴卻忽然響了。
他還記得羅域交代的話,走過去看了下貓眼。這一眼看過去,就瞧見胸口藏了只貓的顧晏。
馥碗手放在門把上,略一停頓,就開了門。
顧晏沒有坐輪椅,手裏杵了根拐杖。
大概是因為撐拐杖不方便抱着貓,小貓被男人塞到了衣服裏,正好從領口鑽出一顆毛毛亂翹的小黑腦袋,一見他,就把兩只爪子伸了出來,喵喵喵一通撒嬌。
小黑貓的毛看起來又黑亮了一點,明顯吃好喝好,生活滋潤。顧晏的臉色卻比上次要更蒼白一點。
馥碗點頭打了招呼,退開一步讓人進來。
等人進了門,他又給倒了兩杯水,然後就繼續坐回沙發裏看書了。
顧晏看了一眼水杯,神色柔和地把貓放到茶幾上,見小貓蹑手蹑腳地往馥碗那邊挪,他也不管,溫聲問:“碗碗這兩天睡得還好?”
馥碗放下書看過去,說:“還好。”
“那學生宿舍的環境怎麽樣?”顧晏溫和地說,“如果學校住宿環境不好,爸爸可以捐幾座宿舍樓。”
“不用。挺好。”馥碗回答,沒太留意顧晏的神色。
得到這個答案,顧晏終于沉吟了一下,問:“既然宿舍條件可以,碗碗為什麽會跑來和羅域一塊住?”
這時候,小黑貓已經成功爬過茶幾,一個起跳就暈頭暈腦地摔在馥碗肚子上,發出很小的“噗”的一聲。
馥碗沒空管它,清淩淩的目光只落在顧晏身上。
對方目光柔和得不可思議,卻意外地非常堅定。這從來就不是個好糊弄的男人,哪怕他看起來很無害。
半晌,馥碗才伸手把扁扁趴着的貓撈到手裏,摸了摸摔到的貓腦袋,輕聲說:“我想和羅域住,不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