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年初一要早起來拜年,大早上起來,姬寧先給家裏人拜新年。三爺爺、媽媽、大伯父、大伯母,一溜圈下來,手裏紅包收了一串,厚厚的一沓。
從年初一到年初七,家裏來串門的人就沒斷過。姬寧不欲摻和裏邊,除了膩在母親身邊撒嬌,剩下的時間就是哄着小元元一起玩,日子倒也是順風順水的過。
年初七銷假上班,大家過了一個年,胖了不止一圈,倒真真是應了那句老話,逢年過年胖三斤。
過了年回去,公司的事情不是很忙。計劃都是年前制定好的,只要按着工作計劃按部就班的來,就出不了什麽大幺蛾子。
姬寧在公司見過兩回陳珂,她瞧着瘦了不少,臉色也白了不少,不過精神倒還好。每每看到她,姬寧都會想到年會那天她從舞臺上下來的時候隐藏在陰影裏的眼淚,想必那個時候她就知道了多年的愛戀成了一江春水。
情之一字,傷人傷己。
倒是聽說,陳珂已經遞交了辭呈,準備啓程出國。其實姬寧覺得離開是最好的選擇,與其一直呆在公司看着喜歡的人與別人卿卿我我,倒不如遠走他鄉到另一個環境裏慢慢療傷。雖然過程可能會很痛苦,但終有一天會被不一樣的風景吸引。
過了元宵節,年味就一下子散了,像是一滴墨水滴進了河水裏,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姬寧和包可愛約了周末逛街。包可愛的媽媽過生日,她約了姬寧一起去給媽媽買禮物。不能陪在身邊,禮物起碼還是要的。
姬寧去的比較早,還是上次和成安逛街的時候去的謝氏賣場,她坐在二樓的咖啡廳門口的藤椅上等包可愛。
至于成安,自從上次見面之後,她們之間匆匆見過一面,還是成安從傾世經過,順道見了一面。
對于那晚上的事情,兩個人都很有默契的不再提,只當從來都沒有發生過。
姬寧點了一杯咖啡,又點了一塊蛋糕,早上出門的時候胃口不好,只喝了一杯酸奶,這會覺得餓了,就點了一塊巧克力蛋糕慢慢的吃。
周末的賣場有些嘈雜,身邊始終能夠看到情侶挽着手經過,臉上笑意盎然,幸福能從眼角滿溢出來。
姬寧懶散的坐着,時不時的喝口咖啡,眼角微轉,視線停留在從二樓上三樓的電梯上,她臉色一白,血色瞬間褪盡。
她猛地站起來,椅子脫離,發出刺耳的的聲音,身邊有人看過來,她熟視無睹,緊緊的盯着電梯上的某一處,嘴唇顫抖。下一秒,她飛快地沖過去,不管不顧,朝着電梯方向沖過去。
她腳下動作不停,撞到了人也不顧,不停地道歉,視線卻緊緊的盯着樓上的某個身影。
身影轉瞬消失在視線裏,她焦灼萬分,一邊說着對不起,一邊從電梯電梯上狂奔,等到了三樓,那個身影已經完全消失。
三樓是女裝,分割成數個空間,她從這頭跑到那頭,又從這頭跑到那頭,卻始終不見那個身影。
有服務員推了衣服從轉角處過來,兩大排,挂在移動的衣架上,她猝不及防,就這樣生生撞了上去。耳畔一陣驚呼,身上痛的厲害,她已經覺不得了,只倉皇的四下尋找,卻再也找不到那個驚鴻身影。
她茫然的坐在一堆衣服中間,四周形形□□的人經過,用一種驚訝的眼神看着她。她的頭發淩亂的附在臉上,臉色蒼白的像鬼一般,周圍的一切緩緩退卻,她覺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天,心髒處好像破了一個大洞,呼呼地冷風呼嘯,卻沒有任何的力氣堵住。
作為謝望舒掌握謝氏之後的第一個大型規劃,位于城市中央的謝氏嘉禾賣場,是謝望舒的心血凝成,也正因為如此,他絕對不允許嘉禾出現任何問題。所以,每個月,他都會不定時的視察嘉禾的運轉。
像往常一樣,他從四樓下來,居高臨下的看着遠處的一陣騷動,眉心微蹙。與從同時,跌坐的女孩的容顏就這麽猝不及防的撞入他的視線,姬寧!
他分開人群,走到狼狽不堪的姑娘面前,蹲下身,抓住她的肩膀,讓她的眼睛對上他,呼喚她,“姬寧,姬寧?”
有人在喊她,是誰?肩膀上一陣微痛,朦胧間,她對上一雙焦灼的眼睛,她顫抖着嘴唇,“謝,謝望舒?”
“是我。”謝望舒扶着她的肩膀,“姬寧,發生了什麽事?”
這個姑娘,在他的心裏,雲淡風輕,清潤朗朗,仿佛什麽事情都不能在她那裏留下印記。此時,失了所有的風度氣韻,跌落在散落的衣服間,無助的像離家的孩子。
周圍有人認出了他,見他如此擔心一個失态的姑娘,都露出了好奇的眼神。
姬寧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手緊緊的抓住謝望舒的衣角,幾乎泣不成聲,“謝望舒,謝望舒。”
她不知道這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只想着,終于有人,能夠讓她忍不住一再呼喚,緩解心裏的疼痛。
謝望舒松開握住她的肩膀,長臂一伸,将蜷縮在地上的她打橫抱起,看着她在懷裏顫抖,轉身大步離開。
人群中發出一聲驚呼,呵,也不知發生了什麽事,只覺得這長相好看的男人動作真帥。
嘉禾的頂樓,有一間謝望舒的辦公室,雖然,他在這裏的時間并不長。
他小心的抱着姬寧,懷裏的姑娘很輕,他懷疑她究竟有沒有九十斤。王錫提前一步打開了門,他抱着姬寧進去,小心的放在沙發上。
簡潔的房間裏,一時寂靜,只有姬寧小獸般的聲聲低泣,他在她身邊坐下,拉住她冰涼的手,輕柔的問她,“姬寧,不要哭了,發生什麽事了?”
姬寧哭到鼻噻,她心裏一遍遍的告訴自己,不要哭,不要哭了,卻怎麽也忍不住。
謝望舒忍不住嘆了口氣,他沒有想到,2013年的第一次見面,她就這樣痛哭到不能自已。
把她擁進懷裏,“好了好了,慢慢哭。我在這裏呢。”
姬寧在他的懷裏,再也忍不住,失聲痛哭。
也不知過了多久,姬寧哭得累了,聲音越來越低,終于變成了低低的飲泣。她從他懷裏探出頭,臉上淚痕斑斑,鼻子哭得通紅,狼狽不堪。
桌子上有紙巾,謝望舒随手抽了幾張,自然的幫她擦臉,“怎麽樣?還要不要哭?”
過了最初的難過,又想到這麽抱着人家哭了大半天,眼淚鼻涕都蹭在他身上,濕濕的一片,姬寧就有些羞窘。
謝望舒把給她擦眼淚的紙巾扔到垃圾簍裏,站起來按下內線電話,吩咐王錫送杯熱茶進來。
王錫動作很快,暖暖的伯爵紅茶,姬寧抱着坐在沙發裏,靜默不語。
謝望舒在她對面的沙發上坐下,隔着的玻璃桌子上清晰的印着兩人的模樣,見她恢複的差不多了,“感覺怎麽樣?”
這一刻,他突然失去了問她發生了何事的好奇心。
姬寧喝了一口茶,補充被淚腺揮發的水分,聞言低低的回道,“好多了。”
“好,既然好得差不多了,我送你回家吧。”她這個模樣也不适合在外邊待。
空氣裏有一股淡淡的清香,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投下一片透明的光亮,金燦燦的,溫暖的讓人忍不住一再靠近。
姬寧沒有動,她陷在寬大沙發裏,看着一步之遙的謝望舒。
他穿着深色的外衣,身材修長,長身玉立,他依舊那麽好看,鼻梁高挺,眼睛明亮璀璨,嘴唇薄削,帶着誘惑的唇色,看着她的目光溫柔而體貼,如春曉之花。
“謝望舒,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講個什麽故事呢?從何處講起呢?啊,就從遙遠到我還沒有出生的時候講起吧,故事有點長,但願你有時間和耐心,聽我講下去。
故事的開始很爛俗。很多年以前,有一個年輕的男孩,趁着大學放假的時候去南方的武當山游玩,路上的時候,遇到一個扭了腳的姑娘,他善心大作,背着那個姑娘從山上一步一腳的下來。
到了山腳下,男孩抹了抹額角的汗水,對上女孩清水般的眼睛,聽到了心跳的聲音。就這樣,一段甜美而幹淨的愛情在這裏萌芽。
男孩是孤兒,從小在貧苦的環境下長大,從來沒有因為生活而磨滅身上所有的品質。他樸實、善良、溫和而又堅韌,女孩雖然出身優越,但身上并無驕縱氣息,兩人相處的很愉快,女孩大學畢業之後,兩人選擇了結婚。
像所有恩愛的夫妻一樣,他們的生活安逸而甜美。婚後沒多久,他們有了愛情的結晶,一個小姑娘。
男人很愛自己的女兒,他幾乎每天都會把女兒帶在身邊,教她說話,教她寫字,教她畫畫,看着她一步步的成長。
小女孩很愛自己爸爸,甚至比愛她的媽媽還要愛爸爸。因為那個時候媽媽的工作很忙,她有時候一個星期才見到媽媽一兩次。每次她想見媽媽了,爸爸就會抱着她,一起去見媽媽。
時間一點點流逝,女孩以為自己會永遠這麽幸福的長大。可是有一天啊,有一天,她放學回家,她最愛的爸爸,收拾了行李,像以前的無數次一樣,微笑着看着她,說再見。
為什麽要再見呢?她看着角落裏一臉蒼白卻倔強的媽媽,追着爸爸的腳步,哭着喊,爸爸,為什麽呢?為什麽要離開。
然後啊,她看着門口停着的一輛車上,走出來一個年輕的阿姨。款款而來,挽住爸爸的胳膊,輕輕地說走吧。
自此,一別十年,她再也沒有見過爸爸。那個給了她生命的男人,就像風一樣,曾經在生命裏出現,卻再也回不來。
而那個當年和爸爸一起離開的女人,時間歲月流轉,那印在骨子裏的刻骨銘心,即便十年,她依舊能一眼認出她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