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二張人面03

空氣在發酵，就像是存放了數百年之久的佳釀, 忽然間被人挖出, 并無意中打碎了瓶蓋, 幽香醇厚的香氣, 頃刻間就迅疾擴散到酒吧大廳的每個角落。

來自異域的樂器, 彈奏出神秘的音符, 舞臺中間白衣黑褲的清俊男孩, 将衣服扣子解到胸口部位，修長的頸項宛若天鵝的脖子，叫人心馳向往、心旌蕩漾，鎖骨線條流暢，骨窩明顯, 似有迷人的酒墜在裏面，v形衣襟下是他被強光包裹住的美好身體, 極致的白, 還有極致的黑, 兩種極端的對比。

男孩身體開始緩慢舞動起來, 身邊的椅子成了他的道具，他沿着椅子周圍轉動，一雙修長筆直的大長腿，每個落腳，都精準無誤地踩在快慢無序的節拍上。

當音樂聲輕緩時, 他速度放緩, 當音樂急速起來時, 他躍動的速度跟着加快。

每個揮臂踏足，都帶着極度的力量與美。

和那張令人屏息的完美臉龐一樣，在這一刻，光暈渲染裏，他成了舞動的精靈，與光和舞。

析長的手指高高舉起，指骨往裏緩慢地收卷，像是在抓取一片光芒。

嘴角笑容每時每刻都在，時而會投向下方癡迷注目着他的觀衆，大廳裏的燈光灰暗，為了使舞臺效果達到最佳，理論上，在這樣灰暗中，就是視力好的，恐怕都難以看清遠處某人的眼。

但舞者的目光，卻是極具穿透力，于頃刻間穿透灰暗的世界，筆直注目着他凝視的對象。

那些被他黑眸看着的人，心神間俱是一震，哪怕後面希凜移開目光，已然深深沉淪，難以自拔。

許多人拿出手機，調到攝像模式。

于是很多的手機屏幕裏，比鎏金光束更叫人屏息的，是那個年輕的、魅力四射的，生命力飽滿的舞者。

舞者跟着音樂起舞，有時像孤高純白的天鵝，有時又像翺翔天空的黑鷹，像草原上疾馳的狩獵者，像溫馴柔和的食草者。

純潔包裹着魅惑，魅惑交纏着純潔。力量同美完美結合。

這一場視覺上的盛宴，像冬日裏一道絢麗奪目的光，把積雪一點點融化。

希凜手輕搭着椅背，肢體協調運作地無懈可擊，哪怕只是輕輕的扭動身軀，都能讓一幹觀衆看得目不轉睛。

Advertisement

一段時間過後，希凜微微吸了一口氣，然後停了下來。

音樂聲卻是依舊，大家以為就這樣完了，有人正要露出遺憾不舍的表情，忽的就見希凜右臂擡了起來，掌心朝上，手指指向某個地方，随後指骨微彎了一下，那是呼喚什麽的意思。

人們視線随之轉動，又一束燈光從高處打了下去，堪堪落在一人身上。

又是一連串的抽氣聲。

那是個相貌和男孩不相上下的男子，如果用漂亮來形容男孩，那麽男子就是極端的帥氣俊美，一張略微偏歐化的面孔，輪廓線條分明，眉骨英朗，他靠坐在酒紅色的沙發上，手裏端着一杯紅色的酒，在燈光落過去的時候，臉上淡漠的表情沒有變化，僅是微微掀了下眼簾。

穿着高檔定制黑色真絲襯衫的男子，淡沉的眼眸望向舞臺上方，那名似精靈的舞者，修長玉白的手指，正朝他做出邀請的姿勢。

音樂在這一刻戛然而止，所有人都等着男子的回答，男子沒有起身，只是将頭轉向一邊，就在他的手臂邊，坐着他的朋友。

男子示意朋友去。

朋友笑着搖搖頭，似有絲無奈，随即就站了起來。

然而跟着，換希凜搖頭。

他掌心翻向下，食指指着一個東西。

男子朋友疑惑，不是要人，而是要其他的。

其他的什麽？

跟着，他知道舞者要的是什麽了。

是男子手裏端着的紅酒。

青年心中微微驚訝，不過既然對方要酒，那麽就拿給他。

他們到不至于給不起一杯酒。

将酒送到了舞臺下，遞給上方的舞者。

他們所在的位置，離舞臺有點遠，差不多看得到一個側面，走近了，彼此距離拉近到一米之內，青年看向舞者，臉上的驚訝，比旁人更甚。

有着這樣比拟神祗容顏的人，如果進入娛樂圈的話，不知道會掀起什麽樣的風浪，但是靠刷這張臉，就能一躍成為星途上的佼佼者，何況還有如此精湛的舞技。

帶着心底的震驚，青年返回座位。

背離着身走向卡座，剛走到一半位置，周圍忽然爆發出一陣陣激烈的呼叫聲。

青年疑惑的轉頭回去，看到他剛送給舞者的紅酒，眼下已經被他傾倒在自己純白的襯衣上，血色的液體霎時侵襲那片潔白，液體從舞者領口往下滑落，一路蔓延到腰腹間，渲出蜿蜒的血色痕跡，似綻放到極致的花朵。

将滾落的酒用手指沾了一滴，舞者舉起手，勾人的笑從眼底蕩開，他張開嘴，嫣紅的舌頭探了出來，舔上自己手指，舌尖一勾，卷了指尖上的酒，呑咽進嘴裏，末了，舌尖繞着下嘴唇情.色地舐了一圈。

口哨聲以及尖叫聲，沸反盈天。

希凜将空了的酒杯放在臺子邊緣，彎腰間，背後的衣服跟着上滑，露出一截細瘦的腰肢，許多雙眼睛瞬間黏在了上面。

起身後，希凜回到舞臺中間，音樂聲重新響起，身體随着舒緩的音樂，有節奏地搖擺，腰胯輕輕晃動，兩條筆直的大長腿強勢吸引着衆人的目光。

一雙骨節分明手來到解了一半的衣服上，開始繼續之前未完的動作。

剩下三顆扣子，一顆接着一顆解開。

身體沒有停止搖晃，那張美麗的臉孔略微擡起來一個弧度，他眼簾半垂着，從高高的舞臺上，低目俯視下方的芸芸衆生，眼眸中皆是潺潺流動的迷人情愫。

最後一顆扣子解開，希凜的手往上，回到領口，抓着衣服一角，人們頓是屏氣斂聲，等着接下來期待已久的一幕。

忽的，希凜背過了身。

衣服從肩頭掉落在地上，兩束強光照着他挺拔的背脊，兩翼蝴蝶骨微突着，随時要沖破皮膚，飛出去一般。

中間一條往下略凹的脊柱，筆直如鋼鐵。

後腰兩個形狀明顯的腰窩，背部線條紋理分明，完全就是上帝最完美的工藝品。

突然，周遭光線暗淡下來，強光熄滅，舞臺上灰暗一片。

等人們再朝上面看時，已經空無一人。

大廳中間的球形彩燈重新轉動起來，動感勁爆的歌曲取代剛才的純音樂，仿佛之前的那一場舞蹈，是大家的錯覺一般。

有人低頭看手機，錄下的視頻還在，白衣黑褲的舞者，無聲地躍動着。

所以，不是幻覺。

走下臺後，希凜就直往員工通道方向走，身上穿着一件暗色的外套，行走的速度相當快，人們只感覺好像旁邊有風刮過，追過去看時，只有一個極速遠去的背影。

希凜推開後臺的門，走了進去，在靠邊的一張凳子上坐着，歪着頭，靠後面的牆壁上，兩分鐘不到，有人從外面推門進來。

來的正是之前，和希凜有過交談的酒吧負責人。

那人一看到希凜，眼睛唰得亮了好多度。

“你小子，以前不是不喜歡這樣？怎麽今天想通了？就你離開之後，有很多人打聽你的名字，我随便給了他們一個。”

負責人一邊說着，一邊上前，手落希凜肩膀上，摁了摁。

希凜擡眸，對負責人微笑：“為了賺錢啊，有些時候總得做出點讓步。”

“行吧，累了就早點回去休息，錢的話，你随時過來拿。”負責人直言道。

“謝謝辰哥。”希凜從凳子上站起來，點頭笑道。

辰哥笑言：“該是我謝你才對，今天的營業額，怕是要比周末還高。”

兩人寒暄了幾句，辰哥目送希凜從後門離開。

從酒吧出來，外面天色已經全黑，希凜并沒有太多睡意，很久沒有這樣跳過舞，心情還殘留着一定的興奮，他将口罩重新戴上，快步走着。

從燈火輝煌的街道轉到燈光稀落的地方，身下的影子，慢慢被拉上，随着走動，又緩慢縮小。

孤寂地行走在人煙漸少的街道上，嚴格意義來上，希凜其實不太喜歡過于熱鬧的環境。

歡樂和喜悅都是別人的，他一個非人類，混在人類世界裏，那種異類感，一直都很強烈。

或許，可以停下來？

希凜兀自笑了起來，停不下來，在失去為人的資格那天開始，他的命運，就被強行加上了一層枷鎖，根本沒法停下來。

回去住所，希凜脫了鞋，換上拖鞋，洗漱過後，就在客廳的沙發上平躺着，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生物鐘作用下，希凜六點半準時睜開眼。

坐起身，脖子轉動，看了看周圍，腹部傳來一陣陣的饑餓感，一份惡意，只能維持一天的時間，他得主動去尋找惡意了。

坐在出租車上，戴着口罩的希凜，拿出手機，登陸上微博。

在搜索欄裏搜索了幾個關鍵字，出來的都是無關的信息，希凜心中正疑惑，系統随即告訴一個論壇的名字。

“視頻昨晚發到了論壇裏，不到24小時，已經有上萬點擊和上千留言了。”

希凜退出微博，在首頁搜論壇，第一個網址就是該論壇，希凜點擊進入。

随後在首頁的中間位置，看到一個飄紅的帖子。

發帖人顯然相當激動，就是帖子标題都一連串的啊啊啊，希凜手指移到上面，停歇了幾秒，随後選擇關了網頁。

裏面走向無外乎幾個，而且他相信，肯定已經有人挖出了他的身份信息，當然是面皮主人席麟的。

出租車停在一個小區門口，希凜始終都戴着口罩，所以周圍沒有人過于關注他，頂多因為他修長的身形，看一兩眼，就移開視線。

循着記憶中一個地址，希凜走樓梯，上了三樓，敲響了某戶人家的房門。

屋主人到是醒了，不過還閉眼窩在床鋪上，意外聽到有人敲門，以為是隔壁的，沒有去開門。

但敲門聲停了下，又再次響起。

總算後知後覺知道，聲音就是他的房門傳來的，床上的人扯開被子，嘴裏咒罵一聲，睡眼惺忪地晃悠着跑去開門。

拉開門，男子語氣是十分不善地道：“誰啊？”

掀起眼簾，男子去看房門口站着的人，随後半眯着的眼睛，陡然睜大，如同青天白日撞了鬼一樣，男子哆嗦着胳膊，指着一張面皮完好無損，看不出丁點毀壞痕跡的希凜，語無倫次。

“席麟，你、你不是被……”

希凜直接打斷男子的話，笑容明朗：“我怎麽？你說我臉嗎？”

摸了下自己的臉，手臂垂落下去，希凜靠近男子，兩個人差不多高，希凜平視男子的眼。

“是，之前是被硫酸燒毀了，不過不算太嚴重，我飛去h國做了最好的手術，你看，很好，對不對，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

男子表情十足十的詫異，他看着面前這個笑着春風細雨的人，男孩嘴角的笑意，漫及到眼尾，整個人都顯現出一種積極蓬勃的健康氣息，這不像是他過去認識的那個人。

“我的錢差不多都花在手術裏，目前有點緊缺，所以到你這裏來，你之前不是借了我兩萬嗎，如果可以的話，希望能夠還一點。”希凜謊言信手拈來，完全不需要提前準備好。

一聽到是來要錢的，男子臉色頓時一變：“兩萬？我怎麽不記得有這回事，你肯定記錯了。你不是和商冉在一起嗎？他有的是錢，你沒錢了，應該找他，而不是跑來我這裏要錢。”

男子口裏提到的商冉是曾經包.養席麟的金.主，在席麟單方面毀約之後，就沒有和對方聯系過。

不過外人，例如當前的這個男子，席麟的前經紀人，并不知曉這個。

希凜随即解釋：“我做了點錯事，目前沒法從他那裏拿錢。”

“我的前都投在股市裏，手頭上也沒幾個，商冉沒了，你可以換個目标，以你的條件，只要願意，還愁沒有人給你送錢？”

男子目光上下掃了希凜一眼，話頓了一下，眼裏惡意的笑浮出，接着又道：“你如果不知道找誰合适，我這裏可以幫你牽線。”

希凜搖搖頭：“謝你好心，不過不用了。”

“沒其他事，我關門了。”男子打了個哈欠，将希凜要錢的事，給直接無視了。

正要關上門，一只手忽然出現，攔住了他的動作，男子睡眠被打擾，已經憋了一肚氣，能夠笑着和希凜寒暄，已經算是給他面子，但這人和以前一樣，還是這麽不懂看人臉色。

男子猛地扭過頭，就要開口攆人，肩膀上摁下來另一只手臂。

用的力道非常之大，讓男子膝蓋都直接發軟，險些跌跪下去。

原本站在門外的人，不知道何時閃身到他旁邊，耳邊有濕熱的吐息，刺激的男子身體都無意識地抖了一下。

“不肯還錢沒有關系，我肚子餓了，請我吃頓早飯吧。”

希凜話裏聽起來像是征詢男子的意見，然而搭在男子肩膀上的手已經自發動了起來。

将男子體內的惡意給緩慢扯了出來，希凜一手推開門，擦過男子身邊，走到了裏面去。

他在淺色的皮質沙發上坐着，擡起手，略低頭，将抽取到的第二份惡意，呑進了嘴裏。

面上表情甚至愉快，如同小孩吃到了美味的糖果一般，眼睛都微微眯了起來。

嘴裏被惡意塞得滿滿的，臉頰倉鼠進食一樣鼓着，一下一下嚼着清甜的惡意，等差不多都嚼碎了，希凜把惡意快速咽進喉嚨裏，喉骨上下滾動了一會。

從玄關處轉身回屋的前經紀人，此時此刻神色已和剛才有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疾步走到希凜身邊，低目看着他，匆忙說道：“我手頭有現金六萬，給你五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