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定情木簪
池落從大年初一演到初五,講完了大鬧天宮的故事,賺了許多賞錢,但依舊遠遠不夠驿站要的錢。
不過,她的故事和表演,被鎮上萬春樓的金老板相中了。
金老板名叫金葉蘭,是個年過三十的年輕婦人,身姿婀娜,臉上有一道從左臉劃至右臉的刀疤,但不難看出她曾是個容貌豔麗的美人。
金老板行事快準狠,說一不二。
偶然在路邊見了池落一次後,第二天她就專門在萬春樓裏搭了戲臺,每天早午晚三場,花重金請池落上去表演。
她覺得齊天大聖的故事不錯,還專門請人記錄了池落講的內容,整理成書,交給池落審核通過後,印刷售賣,和她三七分成。
池落講的故事在原版《西游記》之上做了許多改動,把故事的內核聚焦到了靈猴對天宮壓迫的反抗上。因此在書籍署名時,她沒敢标《西游記》,只将書名定為《美猴王傳》,扉頁寫着“本故事改編自吳承恩先生的小說《西游記》”。
金老板問她怎麽不寫自己的名字。
池落摸摸鼻子,說自己只是複述人家寫好的故事,并非作者。
金老板問她吳先生是誰。
池落随便編個地名來歷搪塞了過去。
金老板又問她《西游記》原文。
池落這次是真不知道了,原文那麽長,她是真沒記得多少。
總之,在金老板的慧眼賞識和經營下,池落正月剛過,便攢夠了寄信的錢。
往常她去萬春樓時,會安排少年在二樓雅間坐着,自己演完再來找他,倆人一起回家。
但今天結束後,池落沒有立刻去二樓去找少年,而是拿着錢和提前寫好的信從後門溜出萬春樓,去了驿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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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春樓人多,如此嘈雜的環境之下,她覺得雅間裏的少年肯定聽不到她提早結束了今天的演出。等她寄完信再趕回去找他,神不知鬼不覺。
有了錢之後,寄信很順利。
如今的池落已經小有名氣,喜歡看她表演的人都尊稱她為“小落先生”。這驿站的管事人也很喜歡她,收了錢後再三保證,一定會把信送到光明宗。
池落點點頭,但還是約定過幾天攢夠錢後再來一次。
一封信不保險,萬一丢了,耽誤很久。她以後每隔一段時間寄一封,總有一封可以送到池霄宇手上……
從驿站出來的池落又成了窮光蛋。
好在少年從不關心她賺了多少。不然一下子少了這麽多錢,肯定會被少年發現。
相處這麽久,小姑娘已經估摸出了少年的一點點心思。
她現在就是少年手裏的小寵物。
不,寵物好歹還占了個“寵”字。她現在連寵物都算不上,頂多是個“玩物”。
少年有需要時,她必須聽從;其餘時候,有那麽點自由,但決不能生出“背叛”他的心思。
若是被少年知道她一直想方設法地通知池霄宇來救自己,那估計真得被做成活死人傀儡了。
無論如何,寄信的事決不能讓少年發現。
終于送出信的池落滿心歡喜,回萬春樓的路上都開始暢想起了和池霄宇重逢後的幸福生活。
但轉過拐角後,她冷不丁地撞上一個人的胸膛,笑容立刻僵在了臉上。
在這等她的,是少年。
“玄竹,你怎麽不在萬春樓等我啊?”池落揉了揉自己被撞疼的鼻子,心底不安,但面上一副詫異的模樣,語氣中略帶埋怨。
“你去哪了?”
“喏,這個送你。”池落沒回答少年的問話,而是将一柄木簪放到了他手裏。
簪子通體黑色,線條流暢大氣,做工精致。木簪的尾部有三個小小分叉,像是鹿角的形狀。
少年撫摸着簪子尾部的叉角,垂眸掩下了眼中的情緒。
“你不喜歡嗎?”池落定定看着他,忐忑不安地問。“這是我特意給你定做的,本來想回家再送你,給你個驚喜。你要是不想要的話,那就還我,我送給阮鳳姐姐去。”
池落假裝去拿,少年一手攥緊簪子,另一只手握住她的手,猛地将人逼退到了牆邊。
“落落,不要讓我知道你騙我。”
“我,我有什麽好騙你的?我就是偷偷出來取定做好的簪子而已。”
“沒有下次。”少年低頭覆在她耳邊說完這句話後,便松開她,轉身離去。
池落暫時松了口氣。
她的确騙了他,那簪子不是她定做的。她的錢早就留着寄信了,哪有閑錢買定做的簪子。
那簪子,是她圖省錢自己親手做的。
從決定瞞着少年寄信時起,她便做好了可能被撞見的準備。所以晚上在自己房間時,她就偷偷做了這柄簪子。
這是她第一次做木簪,光設計圖紙就廢了不下三十張,手上的小傷口更是多不勝數。雖然沒花錢,但她連着熬了半個月才把簪子做到足以以假亂真的地步,可是付出了不少心血。
把親手做的精美木簪送給少年,池落多少是有些心疼和不願的。
要是這次沒被少年撞上,她會把這簪子一直留着,留到和自己“命定夫君”顏燭墨相遇的那天,再親手送到他手上,當做定情信物。
可惜了啊……
池落快步追上少年,勾住了他的小手指,不滿道:“你收了我的禮物還給我甩臉色,你也太不講道理了吧?好啦,你別生氣了,我下次絕對不把你一個人留萬春樓還不行嗎。”
少年驀地停下腳步,池落又撞到他身上,立刻捂着鼻子“哎喲”了一聲。
其實她一點也不疼,但這個時候唯有“先發制人、反客為主”,再加點苦肉計,才能徹底讓自己有底氣在少年面前說謊,瞞下自己“背叛”少年的行為。
聽到她的“痛呼”,少年果然放慢了腳步,讓小姑娘能輕松跟上。可他依舊沉着臉,在這春寒料峭的天氣裏叫池落覺得更冷了幾分。
冷的她的手一直抖個不停。
等回到自己房間後,池落裹着被子在火爐前呆坐了很久,才終于緩過來。
她真的已經瞞着少年寄信給池霄宇了,真的做到了。
不過以後再寄信時,她得換個方法。這次勉強糊弄了過去,下次可不一定這麽好運了……
昏暗的房間裏,燭君燃摩挲着手中的木簪,有些後悔沒有拆穿小姑娘白日的謊言。
她說自己擅自離開是為了給他取簪子,送他驚喜?真是可笑。
一牆之隔,他聽着那邊“叮叮咚咚”的聲音,聽着小姑娘偶爾傷到手後發出的驚呼聲,怎麽可能不知道她每晚做了什麽。
但手拿到簪子的那一刻,他選擇了放過她一次,僅此一次。
***
關陵鎮的二月份無比熱鬧,池落每隔兩三天都會在街上看到嫁娶的隊伍。
伴随着敲鑼打鼓的聲音,有時還能聽到新郎新娘嗚嗚的哭聲。有的新郎新娘不過十一、二歲,在池落眼裏還都是些小孩子。
但鎮上的其他人對這樣的事情似乎已經見怪不怪,連停下來看的心思都沒有。
偶爾有路人經過,池落還能聽到他們的低聲嘆息:
“又兩個孩子不用死了。”
“唉,這樣的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啊……”
她覺得十分奇怪,就去問萬春樓的金老板。
金老板這個月開始賣起了美猴王的畫冊、布偶等周邊産品,又給池落分了不少錢。她聽到小姑娘的疑問,怔楞片刻,像是陷入某種不好的回憶般,好一會兒才緩過神,僵硬地笑了笑。
金老板不願多說,只瞟了眼始終守在小姑娘附近的少年,對她說了和阮鳳一樣的叮囑:“若有人問起你和玄竹的關系,你就說你們早就定了親,馬上成親。你還小,其他的別管那麽多。”
“我不小了。”
“落落,不要摻和與你無關的事。你該好好長大,嫁給自己的心上人,安穩一生。”金老板說的這話,既是對小姑娘的祝福,也是希望和懇求。
“托你的福,如今我萬春樓金葉蘭已經名滿南雲國,西曜和北溟也有生意找上門。落落,你若願意,就和玄竹跟着我的人,離開南雲國。去西曜也好,北溟也好,總之不要留在這裏。在南雲國,你若是遇上修行之人,躲遠點,越遠越好。”
南雲國嚴禁居民移居到其他國家,因此若想離開,只能靠托關系。
池落見自己似乎勾起了金老板的傷心事,不想她不舒服,便聽話地點點頭,沒再繼續問下去。
其實金老板的最後一句話已經讓池落有所猜測。
金老板只當她是窮鄉僻壤來的小姑娘,連關陵鎮的物産和買賣都不了解,自然更不可能知道雲翎宮的事。
但實際上,池落對雲翎宮了解頗多。如此看來,關陵鎮這些奇怪之處,和雲翎宮脫不了幹系。
自收到小姑娘送的鹿角木簪後,少年一直戴在頭上。
池落每次看到,都覺得那是少年對她的提醒。
提醒她不要想着騙他,不要有下次。
她想起金老板的叮囑,心想,少年有時候對她是挺好的,好到她都懷疑少年轉了性子。可更多的時候,少年還是強勢霸道又壞心眼。
她寧願孤獨終老,也不要和動不動就威脅自己的人“成親”。
作者有話說:
男主:老婆騙我,但她送我親手做的簪子,好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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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燎恩遇到無憂時,他正被剝了軍權,被皇帝當做看門狗一樣,趕往北疆。
半生心血,付之東流,竟是如何能忍?于是他處心積慮,結黨營私,而無憂正是他随手拾來的一顆棋子。
初見她時,隔着邊疆厚重的雪簾,匆匆一撇,只覺她舉止粗鄙。拿來當做棋子,留她一命,已是他最大的仁慈。于是,少女锒铛入獄,郎君英雄救美,他順理成章将她綁在了身旁。
而無憂卻不知。她長在北疆,心更似北疆的風雪一樣澄澈。面對溫潤如玉的救命恩人,她只想湧泉相報。
親王世子同邊疆孤女,士族與庶民本就隔了千溝萬壑。
無憂對他好,寒時釀酒,冷時煲湯。宋燎恩初時卻不覺。
可當他身負重傷,是小姑娘将他負在背上,爬出一條血路時,宋燎恩冰冷的心忽而被鑿開了一個洞,
瘋狂的叫嚣着,他想要她。而彼時,恩情已報,無憂卻一心只想逃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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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宋燎恩瘋了。仿佛從地獄裏爬出的惡鬼,血染紅了整個京城。
世人皆嘆新帝情癡,為個女人曾一夜白頭,更是立其骨灰為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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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娘:“抛妻棄子,本就該死。只是辛苦你們娘倆了……”
無憂搖搖頭,又伸手算了算大把銀票,哪裏辛苦?天高皇帝遠,有錢有娃,簡直是美滋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