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017

吃了午膳,過一會兒本是午休時間,沈箐慈睡了一上午,現在也不困,懶懶趴着塌上同徐韶音閑聊。

“對了,從明日起你得學着看賬本了。”沈箐慈突然說着。

雖然上次她明了給劉管家說了,但那也只是衡院這一塊罷了。

具蘇嬷嬷說,她這個小嫂子可是從不看這些東西,每次她家那人去都是被敷衍打發了。

“不要。”果然,徐韶音一口回絕。

沈箐慈問:“為何不要,你現在可是言侯府女主人了,往後這一家子吃喝可都靠你了。”

“如今不是有大嫂和姐姐你了嘛。”徐韶音嘻嘻朝沈箐慈笑着。

看着小嫂子一派天真,沈箐慈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她一直覺得女兒也當自強,從王府送來的陪嫁擡進府裏庫房的,往後和離她是不準備帶走的。可是陪嫁給她的莊子田地鋪子,她把這些房契地契都拿八寶盒子鎖了帶回王府了。

“那你以後都不打算看看賬本了?”

沈箐慈問她。得到卻是一句,“當然啊。”

以後夫君當家,她擔心個什麽。徐韶音這般想着。

這幾天接觸下來,沈箐慈也摸清了這個單純小嫂子的性子,直白,說話不拐彎。

這些性格對家裏人是好的,可是…這滿長安有幾個是像她這樣的?

沈箐慈想到那日四哥對自己的一拜,是希望她對自己的妻子幫襯提點一些。

“那以後,我不在了,大哥也遠在烏山,你如今才是言侯夫人,不學着如何與那些貴夫人相處,你如何當你夫君的賢內助?”沈箐慈問。

古時,有時候的貴夫人之間的交際,往往可以改變丈夫的軌跡。當然,這些徐韶音可以不在乎。沈箐慈這麽說,完全是想讓她好好學看賬本而已。

徐韶音疑看了她一眼,“姐姐,你可別說這些不吉利的話,什麽在不在的。”

“我的言侯夫人,”沈箐慈笑了,“您現在可是一家主母了呢。”

最後她直接拍板,“從明天下午開始啊,你就到我這兒來,我親自叫你看賬本。”

“姐姐…不要啊。”徐韶音哀。

“等你生辰那日,我送你一幅畫兒?”

最後,在沈箐慈半逼半誘惑,徐韶音扭扭捏捏同意了。

四郎承言侯,府中人對各位郎君稱呼也改了。

大爺五爺走了,府中人看着也少了些。

冷風吹來,沈箐慈揉了揉臉頰,攏了攏肩上的狐白披風,快些腳步往阮六郎院裏去。

“五嫂嫂。”到的時候,阮六郎正在溫書,夫子今日家中有事已經家去了。

阮六郎五歲,但啓蒙年紀早。具體她不知。

從生下來大多數時間阮六郎都是跟着五哥的,估計平時沒少受他那五哥熏陶。

沈箐慈聽六郎乳母說他經常天亮就自己起來讀書習字了,一日賴床都沒有。

阮靖逸沒走幾天,阮六郎就受涼。沈箐慈一聽時吓得一個機靈,忙着讓人去請醫官。

自己幫着照顧他幾日,阮六郎才好不容易好了起來。

今日氣候又冷了些,乳娘怕小爺冷,光是小襖都穿了兩件,整地真真像一個小紅團子似的。

“嫂嫂,你有沒有給我帶桂糯糕啊。”阮六郎看見五嫂嫂身後道丫鬟提着一個食盒,活潑笑着。

“帶了。”沈箐慈走近屋裏來,伸手讓身後的墨竹把食盒拎上來,笑道,“就知道你饞,這不等你剛好了就讓廚娘給你做了嗎。”

說着把食盒蓋子打開,端出來幾碟糕點,絲香絲膩的甜味在空氣中彌漫,小孩子多喜吃甜食。

阮六郎忙捏了一塊,咬了一口後,“真好吃。”

徐韶音也拿了一塊,嘗了嘗,也說,“真的好吃诶。”

“诶,四嫂嫂您不能吃完了啊,”阮六郎叫起來,這位貪吃的四嫂嫂要把食盒裏拿光了!

“我才吃了兩塊!”徐韶音反回,“你真是年紀小心眼也小!”

“哼,這本來就是我的。”

沈箐慈在一旁看着兩個小吃貨。不過看着阮小弟這會兒吃得歡,他心裏也不乏心疼,這麽小小的孩子都知道刻苦讀書,原本有些胖嘟的臉看着明顯都瘦了一圈。平日裏爹對大哥三弟管得緊,但也沒讓五歲小小年紀就天沒亮逼起來讀書啊。

“功課固然重要,但也要注意自己身體知道嗎?”沈箐慈拿着帕子給丫鬟讓給乳母。

乳母接了去阮六郎擦了擦嘴角的糕屑。

沈箐慈慢和說着,指在讓這個小孩子聽懂,

“嗯嗯,”阮六郎一個勁兒地點頭,真誠言笑着,“謝謝嫂嫂,我記住了。”

從小沒了娘親弟孩子,心裏大多是敏感的。

自小跟着哥哥,除了乳母也沒幾個可真心實意關注他生活,阮六郎年紀小,誰真心對他自己心裏都是清楚,這些日子病中一直照顧自己的是誰他都知道。

“嫂嫂,五哥去了快一個月了,可有書信回來,可有誇我?”阮六郎一邊吃着,一邊問道。

沈箐慈笑答道,“有書信,問你好與否,說讓你注意身體,但也別忘了功課。”

“嗯,”阮六郎俏皮地眨眼,“嘻嘻,我就猜到五哥會說這些。”

沈箐慈也笑。看着阮六郎漸漸恢複頑皮靈活,她也放心了,到底是小孩子,裝不住病的,喜怒哀樂擺在臉上讓人一眼就能看穿。

随後在阮六郎身邊添了兩個細心的丫鬟,仔細囑咐了院裏伺候的人方才離去。

半個月後,天氣越發冷起來。

沈箐慈甚少出門,除去隔三日檢查自己給徐韶音布置的功課,還有偶爾過問阮六郎的生活起居之類。

也不知為何,這日早上,沈箐慈醒來時渾身滾燙,臉色蒼白。

墨竹墨瀾吓得,忙去請阮三娘和醫官。

她這一病,驚了阮府和王府。更是傳到中宮去了。皇後娘娘派請了兩個禦醫,紮針熬藥半月,方才好轉。

遵醫囑,卧床半月調養,沈箐慈氣色看着好些了。

如此,這也是距阮靖逸離去一月後。

生病一事傳到随州去,他的家書每隔三日便傳回來一封,沈箐慈病中那有精力看這些,待好些看着手中厚厚的一踏書信,腦子一時就有些懵了。

随意打開幾封,話不帶重樣的,卻都是關心之意。

正巧三姐徐夫人來瞧她。沈箐慈把書信放在手邊同姐姐閑聊,阮三姐一眼看見這些家書了,大大咧咧說着,“五弟這也真是的,大婚才幾日,就跑出去了,害得五弟妹都想出心病來了。”

沈箐慈颔首笑笑,落在這姐姐眼裏,以為是羞澀。

她寬慰輕拍了拍沈箐慈道手,笑道,“好妹妹,你且安心養着,待五弟回來我幫你好好教訓他。”

“三姐……”

她都無語回話了。

後待一會兒,阮三姐臉色突然沉了些,看了看沈箐慈後說着:“弟妹,上次你給我王妃嬸嬸的藥方我帶回去看了看,總覺得有些蹊跷。”

上次去看了小茴後,沈箐慈就趕緊讓墨瀾回王府把母親的藥複方給三姐看看。

“蹊跷?”沈箐慈疑惑看着三姐,“哪蹊跷了?”

“說不上來。”阮三姐微搖頭,她只這麽模糊一句,但很快又說着,“你且等等,我修書一封霖廬讓我師兄看看。”

沈箐慈皺眉,三姐這樣說得她有些心慌,接着問,“是哪有蹊跷?”

“藥方不對。”阮三娘說着,“其中有一味藥本不适合婦人實用,我以前也給王妃嬸嬸把過脈,也并不非用得到那味藥。且這藥,市上根本見不着。”

一聽母親的,她就忍不住亂想。她突然想起,抓住阮三姐的手,“對了三姐,我有次…有次好像看見母親咳血了。”

那次她好似聞着一股微腥味,但是母親看到自己了,立馬覆手打翻香料,蓋住了那味道,她當時只問了一聲,也沒細想。

“會不會從那個時候母親狀況就已經…,她故意瞞着我。”那時候正當她大婚前些日子,她被教習姑姑折磨禮儀,整個人也是混忙,如此想着,沈箐慈更加緊張起來。

“不是,不是,沒有的事兒,你先別亂想。”阮三姐忙安撫她,“說不定是當時王妃嬸嬸給你藥方的時候拿着她以前的了?如今換了藥也未可知。”

“好,今日下午我倆一起回王府,你再仔細替母親看看。”沈箐慈說着,這下她要一直守在旁邊,要看看母親究竟如何了。

她卧床月餘來,母親也來過幾次,照顧她,沈箐慈也沒多想,只覺得母親又比以往瘦了。她還以為是為操心的呢,如今聽三姐這麽一說,總覺得不安。

兩人用了午膳便讓劉管家找了馬車來,回王府去了。

因是臨時起意回府,府中人也不知道郡主回來了,沈箐慈直接帶着三姐去母親院子。

“箐慈,沛然。你們怎麽回來了。”王妃正午息,聽紅惢來禀,兩人都已經走了進來。

她坐起來,看着兩人溫柔笑着。

“母親,我回來看看您,”沈箐慈走近,握了握母親的手。

近來她臉頰消瘦,沈箐慈心中滿是心疼,再說着,“順便讓三姐給你把把脈。”

“我可不要。”王妃神色愣了一下,而後默不動聲把手抽回來,說着 ,“我身體可好着呢,用不着你操心。”

“好嬸嬸,你就讓我看看吧。”三姐同沈箐慈一樣半跪在床前,一同勸說着。“看來又沒壞處,就當是三娘義診了。”

“對呀,母親。”沈箐慈說着直接去拉母親的手。

“诶,”王妃無奈道,“你這丫頭,越大越沒規矩。”

看着三姐把脈,随着半盞茶時間過去,三姐額頭已經有密麻細汗,慢慢說着,“嬸嬸脈象浮而數,粗看是燥熱濕邪內結,脈象沉遲,是為陰……”

阮三姐說着說着就不說了,沈箐慈急問,“三姐,然後呢?”

“我也看過醫官了,他們都說無礙。”王妃突然擡高手臂縮回手腕,笑着,面不改色後一句對阮三娘輕輕說着,“是吧,沛然?”

阮三娘神色複雜看了看王妃嬸嬸,見她有意隐瞞。

她也不敢把陽病見陰脈着死這句話說出來。

阮三娘轉過頭來,扯了扯嘴角,費力讓自己笑起來,說道,“無事,是我多慮了。嬸嬸近來憂思傷神,安心靜養就可。。”

聽此,沈箐慈才松一口氣。

而後又看向母親,抓着她的手,“母親,您可得保重身子啊,您又瘦了。”

王妃假裝嫌棄地答着,“知道啦,管家婆。”

“母親……”沈箐慈撒嬌,緊張精神現在才松下來。

“好啦,你們倆來看也看了,快些回去吧,這天就快下雨了。”沒一會兒,王妃就趕人了,說道。

“母親,反正爹爹今兒也不回來,我陪你一天吧。”沈箐慈往上依偎着母親,滿是不舍。

剛剛進來時候,管家說爹爹帶着筠去軍營了。沈箐慈猜測他們今晚不回來了。

“想得美。”王妃推開她,輕點她額頭,說着,“你現在是嫁出去的女兒,這還沒到年初二,哪有時不時回娘家的道理。”

“可是母親……”

“沒有可是!”王妃重了些語氣,“乖孩子,回去吧。初二母親在家等你。”

“母親……”沈箐慈還想再磨一下,母親态度明了,她也只好不情不願回去了。

走出門時,還嘟囔了一句,“母親真是小氣,連晚膳都不留人家。”

不過知道母親沒事,沈箐慈也放放松松的回府去,她倒真不是在意這膳,以後日子長呢。

一旁的阮三娘往後看一眼,苦苦笑了,有話難言啊。

在王府門,三姐想先回去,徐府跟阮府坊道不同,所以兩人沒坐同一兩車。

王府另派了一輛車送阮三娘。

同沈箐慈在街口分道揚镳後,阮三姐掀開簾子看着她的馬駕走遠,立馬讓馬夫拐道回去。

一如她想,到府門,王妃嬸嬸身邊的紅惢就候在那。

急跑着去看到王妃,剛走到屋口,王妃已經下了床,端坐着等她。

阮三娘紅了眼睛,撲過去一下跪着,哽咽着,“嬸嬸,你這是何苦呢?!”

王妃低低咳嗽一聲,把阮三姐摟在懷裏,說着,“沛然,好孩子。”

“我時日不長了,箐慈那孩子……你就幫嬸嬸看着吧。”

“嬸嬸,你跟我回霖廬去!師兄醫術高超。”阮三姐擡頭,看着她,“他一定可以救你的。”

王妃輕輕拍着阮三娘後背,一下一下,就像哄自己女兒似的,輕柔說着,“沛然,你也知道的,治不好的。”

“嬸嬸...”阮三娘撲在她懷裏,無力大哭。

以前祖父定戰突厥,而父親母親都在烏山,她跟姐姐八歲以前都在京城,由王妃嬸嬸帶着,勝如親母女。

後來她去學醫術,便和嬸嬸斷了聯系。十幾年過去至今年随夫君遷回京城,才得以回來。但幼時撫養過的恩情,依舊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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