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021
沈箐慈看着徐韶音這般無憂無慮,總覺得她自己還是個孩子心性了,可馬上就有自己的孩子了。
韶音懷的是阮府第二個孩子,亦是她和阮靖軒第一個孩子。
四哥明裏暗裏都很高度重視,前三個月胎兒不穩,從那日跟她去過瓊華樓後,便不許她出門了。
今早阮靖羽同她去看看韶音,快臨近午膳時,沈箐同六郎不多留。
剛走出屋子,便看到四哥阮靖軒站在廊下。
“五弟妹。”阮靖軒往前一步,客氣道。
沈箐慈福禮,“四哥。”
“我有一些事相同弟妹說,”阮靖軒身體往後略移,彎腰伸手往外一指,詢問着,“可否到外面去說?”
“可。”
在院門前,阮靖軒一手放在腹前,一手背在腰後,與沈箐慈保持五步遠的距離,沈箐慈牽着阮靖羽,後面也有丫鬟跟着,倒也不怕別人說什麽。
只聽阮靖軒徐徐說,“相必弟妹也知道,阿音她……她在長安沒有親人。”
沈箐慈看着他,點頭知曉。
“醫官說阿音前三月胎兒不穩,情緒波動也不易過大,所以,這次阿音的生辰宴希望弟妹能……幫幫我。”說着彎腰雙手供起,朝沈箐慈鞠了一躬。
“四哥多禮。”沈箐慈忙颔首福禮,起身後說着,“四嫂如今可是重要保護,昨兒我同大嫂說過了,四嫂也不喜陌人,生辰那日我跟大嫂親自下廚,屆時只邀請本家的二姐三姐就好,人雖少但親才更熱鬧。”
“如此甚好,”阮靖軒聽完,忍不住笑出來,往後推一步拱手禮,擺手連連說着,“多謝大嫂,多謝弟妹,多謝大嫂,多謝弟妹。”
“四哥多禮。”
韶音不喜歡跟那些侯府官場夫人打交道,一是年紀小,二是韶音性格直,見不得繞腸子的話。如今阮靖軒雖是言侯,可婦人生辰這事若是他親自操辦,有諸多不便,所以才特意拜托沈箐慈。
在掌燈時分,收到一封從随州來的家書,信上說阮靖逸初九到家。
“謝天謝地,五爺總算要回來了。”當沈箐慈把這事說給蘇嬷嬷時,蘇嬷嬷激動的雙手合十。
墨瀾撇了這蘇嬷嬷一眼,提高聲,“可初二夫人就一個人回府啊,還沒見過第一年自己回娘家的新婦呢。”
蘇嬷嬷笑容一下僵住……
沈箐慈不在意兩人說話,繡完最後一針,剪線,放好針線。
今兒連午覺都沒睡,繡了一下午,終于把要送給阮靖逸的衣裳繡好了。
她笑笑,把手中的衣裳遞給蘇嬷嬷,“蘇嬷嬷,這繡好了,明兒我回府時就勞煩您先幫我去布料店一趟,把這個交給專給夫君裁衣的裁縫,讓他改改。”
“好,夫人。”蘇嬷嬷接過,答應的利索。
經墨瀾這一說,蘇嬷嬷也知道剛才自己話說過了,一聽到五爺要回來了,就管不住自個兒了,忘了正經夫人還沒激動呢,自己個管家婆瞎激動個什麽。
沈箐慈對上蘇嬷嬷眼神,溫和地朝她笑笑,客氣不嬌氣,“那辛苦您一趟了。”
蘇嬷嬷忙應下來,第二天麻溜地辦了這事。
初二,沈箐慈沒等墨竹來喚自己她就醒了。
利索的梳妝,換衣,吃膳,回府。
今兒還是下着小雪,屋瓦上覆蓋了薄薄一層白雪,倒也好,沒前些日子光陰沉刮冷風的好。
今兒,本也是嫂嫂回娘家的日子,但夫婦倆專門留下來,小妹回府誰不重視?
一家人一如往常其樂融融,早先王妃還有些擔心箐慈因為姑爺沒來得及回來,會不高興,等仔細觀察一陣,自己是多慮了。
沈箐慈今天難得笑得多些,陪陪父親,再誇母親嫂子,逗弄小侄子,硬是到天黑時母親再三開口,她才回。
“夫人,今兒可真是開心。”夫人開心,墨瀾是最先曉得,也跟着笑嘻嘻說着。
沈箐慈笑,開心并不是今天回門,而是心裏算着,今兒回門便算作嫁人一年,還有兩年,也好,不難熬。
不過晃眼而過的事兒。
“現在時辰尚早,我們去廚房做些吃的來。”人逢喜事精神爽,沈箐慈換了衣裳後,只覺得有些餓,轉了腳步,又出門去。
墨竹墨瀾相視一眼,夫人回府前才在王府吃了晚膳的啊……
對啊,而且還吃了兩碗啊。不過,夫人能吃也好,她們這夫人啊,一開心就喜歡自己做吃的,嫁近阮府來,只進過廚房一次,還是因為給大夫人小娘子熬湯。
如此,再主動親自去弄吃的,心情必是好的。
剩下這兩日,沈箐慈有空就往小廚房去,還帶上專門從江南來的給阮六郎做糕點的廚娘。
甚至專研了一些這裏人從不曾見過的菜肴,令大嫂都覺得驚訝,她這位妯娌,可惜身在閨閣,怕是認真學起來,那些禦膳廚丁都能比。
初四沈箐慈大展身手,做了幾樣小菜,送往府中幾院子,一時,府中傳遍了,五夫人一手的好廚藝。
不過這兩日細雪不斷,沈箐慈都出門,從衡院到廚房有一段距離,廚房可不必屋內,沒有地龍,做菜又得自己親手動時而碰了冷水。
如此,不料着了風寒。初五早晨,墨竹照例喚夫人起床,就瞧見夫人面色泛紅,伸手一碰,吓了一跳。
沈箐慈被墨竹驚叫一聲弄醒,腦袋暈沉沉,也知道自己又着涼了。
夫人額頭有些燙,墨竹手一縮,忙說着,“夫人,我現在去找醫官去。”
“別大驚小怪的,沒多嚴重,我睡一覺就好了。”沈箐慈動了動,嗓子有些喑啞,叫住墨竹,“你去照着上次三姐留的方子煎一副藥來就好。”
“別去驚動人。”叮囑一句,腦袋着實沉,便翻身向裏,又睡去了。
墨竹焦急,可又不敢不聽,把簾子放下,告訴墨瀾讓外面端着洗漱早膳候着的丫鬟們都散了,而後自己親自去藥房抓藥,再回來煎藥,速度之快。
沈箐慈醒來一次,起身聞着濃濃苦澀的藥味皺眉,但還是喝了。吃了小半碗粥才把澀意壓下去。
喝完交代一句,“再睡會兒,有事別叫我哦。”又睡去了。
“夫人,真沒事嗎?”墨瀾不放心,看着墨竹給夫人掖好被角,不放心問着。
“可能是這兩天累着了。”墨竹直起腰,兩人往外走,輕聲回,要是這喝藥還不管用,她就回王府去王妃去請禦醫。
墨瀾抱怨,“唉,才來這多久啊,郡主都病兩回了。還不如時錦莊呢。”
她心疼自家主人,一時忘記稱呼夫人,喚回了原來的郡主。
抱怨歸抱怨,兩人給夫人營造安靜的睡覺環境,墨瀾守着外院,打發了劉管家和四夫人派來的人,墨竹守着裏間,不讓那些小丫鬟進去。
沈箐慈這一覺睡得格外的沉,再一醒來時,已是申時。
悶出了汗,吃了米粥,沈箐慈就懶懶賴在床上,發呆。
“夫人,外面下雪了!”近來內室的墨瀾進來看見夫人醒了,歡喜說着。
“不是早就下雪了嗎?有什麽好驚訝的。”沈箐慈無聊回,從初雪來,都連着下小雪着實沒趣。
墨瀾笑着,她就猜着夫人會這麽說,她走近說着,“不是啊,從午間開始外面就飄大雪了,夫人您在睡覺,我們就沒打擾你。”
“真的?”果真,沈箐慈來了興趣,眼神一下亮了起來。
她忙掀開被子,趿拉繡鞋,“快快快,我們看看去!”
沈箐慈極其愛雪,尤其大雪。純白,致淨,伸出手掌時,涼絲絲的在掌心柔化。
以前在王府或是莊子上,她能靜靜看落雪一整天。
小跑到屋外,冷風呼呼吹來,滿院被白雪覆蓋,“真的下雪了!”
沈箐慈大呼一聲,忙跑下幾步臺階,跑到院中。
簌簌雪花飄在她身上,這會兒渾然不知道冷,墨瀾墨竹雙雙跑在她身後,兩人連忙拿了披風,“夫人,你穿件衣裳啊!”
由着墨竹給自己披上衣裳,看着後年踩在地上深淺的腳印,沈箐慈伸手接了一片雪花,不可置信,喃喃:“還以為今年不會下雪了呢。”
一陣風吹雪而來,空中絲絲雪花飄。
沈箐慈自己系好披風,不等兩人反應過來,她就往後跑了幾步,麻溜地蹲下拘一捧雪,朝兩人身上擲去。
墨竹墨瀾看着對方衣裳上的雪,皆愣了。
不遠處扔雪的人哈哈大笑。
此二人對視一眼,而後默契彎腰抓雪,打向笑的那人。
…………
院裏一衆丫鬟婆媳們退到一邊,看着主仆三人玩得正歡。
一丫鬟眼尖,瞧見院門站着一行人,拉了拉同伴衣角,示意她看看,“那是不是五爺啊?”
二對一,沈箐慈落了下風,只得閃躲,乘機蹲下抓雪,眼神略過院門,瞧着院門一身影,覺着眼熟。
她擡頭,與那人兩兩相望着。
那身影已經走過來,漸漸瞧清熟悉的面容輪廓……
沈箐慈站起身,手裏還抓着一把雪,對上一雙墨沉的眼眸。
她愣在原地,原本想偏頭,看想墨竹墨瀾,還想問,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怎麽那個人……特別眼熟?
結果那兩人已齊齊跪下,齊聲道,“五爺。”
五爺……阮靖逸……她她的……夫君?
沈箐慈手掌攤開,掌心的雪落下來。
此刻玩得有些瘋,面上被人注視着,她才堪堪想起自己現在的行為……
就像一個做壞事被抓包的小孩。沈箐慈趕緊穩了穩神态,但她擡頭時還是縮着脖子往後退了一步,忘了行禮,只戚戚擡頭,看着三步之外的人,讪笑着,“你……你回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