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門“吱呀”開了,是羊角辮。

他也沒有多說什麽,小跑着去看了眼駱駝們休息的草棚,又去把栅門拉上,最後才走回張罕身邊扶起了他往屋裏走去。

“你一個外人,本來不能和我們睡一屋的,現在......”羊角辮看了眼他的左手,沒有繼續再說下去。

張罕明白了,因為自己現在受傷了,對他們造成不了威脅,所以可以不用風餐露宿了嗎?......想到這裏,遭遇的恐懼和疼痛仿佛都煙消雲散了。

“你還是睡那個草垛吧,我們沒有多餘的地方可以供人休息。”羊角辮說得很誠懇,張罕趕緊點點頭,只是他緊緊抿着的雙唇還是可以看出他的疼痛。

“我給你找草藥和木板固定一下,就是脫臼了,沒有骨折。”羊角辮摸了一下張罕的左手手腕處,“但是你自己還是要多注意。”

張罕連忙點點頭,就差給他磕頭了,他對羊角辮的感激之情比祖師爺還要深。一想到這,張罕皺了皺眉眉頭:祖師爺是不能找到時空裂縫裏的我了吧,畢竟要在時空裂縫裏找到準确的定位是很難的,一般都是要尋找方付出自己很珍惜的東西作為代價。自己和祖師爺交情并不深,他也犯不着為自己冒這麽大的險......不知道怎麽的,想到了這裏,張罕的腹中仿佛升起了一團霧氣,随着低氣壓慢慢往上,升到了眼睑的位置,馬上要化作水汽蒸騰而出了。

“啊啊啊啊!”張罕痛的驚呼,原來剛剛羊角辮趁他不注意,給他把脫臼的手腕正回來了。

“已經正回來了,但是還需要好好修養,別太用力。”羊角辮快速的用木板給他固定位置,紮緊了布條,左右看了看,就起身吹熄了蠟燭,然後把長條桌上的物品挪到一邊,躺了上去。

這是一間不大的石屋,張罕現在睡得位置是門口的草垛,而另一邊用一塊暗色的布遮住的就是睡覺的坑,看樣子這屋子只有兄妹兩人。

張罕确實累了,又受了傷,心裏還難過,睡意來的挺快。

“喂!喂......”耳邊有輕微的呼喊聲,張罕以為是蚊蟲,想随手搖晃幾下趕走,卻是不小心動用了被固定的左手,立馬疼的清醒過來。

定睛一看,是小蠻。

“你不睡,要幹什.....”

”噓!......輕一點!”小蠻還鼻音還帶着哭腔,“我.....我有事情問你。”

張罕閉着嘴,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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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有沒有錢?”

......“......”這話把張罕問住了,他在水果鎮那可以說是富甲一方啊,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他筆試第一會缺錢?但是來到了人類世界,好像百無一用是書生?

張罕沉默着,不知道怎麽回答。

“我就知道你們這些外鄉人都藏拙,出門在外怎麽裝窮怎麽來!”小蠻看他沒有反應,以為他在猶豫怎麽掩飾自己有錢的身份,還覺得自己看穿了對方而暗自竊喜,“這樣吧,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你趕緊逃命,到時候別忘了回來給我們挖個水井或者造個水渠就當報答我了。”

“逃什麽命?”張罕忍不住發問。

“現在是我們這最熱的季節,也是我們一年一度要祈求上天下雨的時候。現在已經舉行過兩次儀式了,第三次儀式還失敗的話,就要......”小蠻故意拉長了語調,神秘兮兮地說。

“就要什麽?”

“你先答應,給我們邦挖個正常的水井!”

“正常的水井?難道說你們這已經有水井了,只是沒有正常的?”張罕審題的習慣又上來了。

“.....這可不是我洩密告訴你的,是你自己說的。”小蠻好像有點雀躍,隐瞞了很久的秘密沒有人訴說也挺痛苦的,“我們這有一口井,以前都挺正常的,我們周圍的人都在用它。就是有一天,它突然冒火了,燒了三天三夜,從那以後,流出來的就不是水了。我們這一圈的人沒有了水源,要去五十公裏外的地方打水,生活變得越來越艱辛,好多人就都搬走了。但是村長那一脈的人說不能把村子遷走,因為這裏是我們的根。然後他們就請了大法師來看風水,說是我們濫用水資源,觸怒了神靈,對我們村子進行降災。破解的方法試了很多,一直沒有什麽效果,直到幾年前,我們村子的有一個人,天黑的時候喝醉酒在井邊失足掉下去了......”

桌子上的人翻了個身,小蠻吓得捂住了嘴巴。

張罕也被她的緊張傳染了,瞪大了眼睛看着桌上那個背影,等他的呼吸又逐漸恢複平穩,才慢慢呼出了一口氣。

“那人掉下去,第二天大家知道了肯定立馬去救他啊!結果什麽都找不到,但是奇怪就奇怪在這裏,又過了幾天,火井的周圍居然出現了水跡。大家發現的時候水跡都差不多幹涸了,可是村長說這是神明顯靈了,要生祭呢!後來......”小蠻繼續壓低了聲音,張罕感覺自己在聽夏日清涼的故事一樣,挺直了腰板,心想不能露怯。

小蠻見他這嚴陣以待,洗耳恭聽的樣子,忍不住小聲笑了出來,“還想聽嗎?”

張罕認真的點了點頭,不聽完會更難以入睡的。

“後來......我不告訴你,嘻嘻嘻......”小姑娘見他真的被吊起了胃口,一骨碌起身就往自己的睡塌那邊走了。經過長桌終歸還是蹑手蹑腳,怕驚醒長桌上的人。

張罕也不惱,眼珠子轉了轉,伸進自己的領口,握住了那塊石頭,低低地喃道:“我一個水果怕什麽人類鬼故事......”

石頭已經好久沒有動靜了,現在握在手裏也就是冰涼的觸感。別人看見了,也只當是塊普通的石頭,但是這觸感卻給了張罕定心丸似的力量,他阖上了眼眸,思緒沉澱。

第二天,張罕是被熱氣蒸醒的,他感覺自己才睡了一會兒怎麽就陽光普照了呢。

“你要不再睡會吧,這邊日照時常比較久。”羊角辮這次紮了個馬尾辮,在整理桌子。

張罕還不知道他的名字,随便嗯了一下,還是起身了,畢竟這是別人家。

“你不要出門去,後天我會去自治區,到時你和我一起。”馬尾辮看他起身坐着了,就端了一碗東西放在桌子上出去了,看這樣子是給他的。

張罕往桌子上瞄了一眼,果不其然還是羊奶酪......

他心理建設了很久,久到又有人掀動了門口的簾子,“你這邊有其他的食......”張罕以為是馬尾辮回來了,伸長了脖子想問問。

......“肖家就是沒有個能操持家務的人,看這家裏亂的......”對方邊走邊說,後面還跟着兩三個人,“呀,怎麽還有個人!”領頭的大嬸嗓門洪亮,眼睛又一下子就捕捉到了草垛上的張罕,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過來了。

“肖大哥娶媳婦了?!”後面有人尖銳地喊了一句,“馬大嬸,你不能這樣坑我們呀!”

“就是說啊,我們可是給了你每人兩桶水的,這樣你要退給我......”

“等一下!”領頭的馬大嬸揮了揮手,後面的聲音都戛然而止,“你們看仔細咯,這是個男娃!”

“男娃?!”

“還挺俊,剛剛沒有看仔細。”

“肖大哥的兄弟?”

“婚配了沒有,看這個嫩樣,應該還......”

大家又開始七嘴八舌,氣氛又變得活躍起來。

“小夥子,你是誰?”那位叫馬大嬸的人用審視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幾番,“我們邦的人都是熟面孔 ,外邦的人也不願意到我們這裏來,你......”

張罕被她問住了,對啊,我為什麽會來這裏,我怎麽會在這裏?那個喜歡紮辮子的人說後天自己要和他一起去自治區,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嗎?每次醒來好像自己心态越來越平和,焦急的情緒像是蠶絲一樣慢慢被吐掉了,連帶着記憶也被吐幹淨了。

“我......好像不記得了......”張罕吞吞吐吐的,他是真的不記得了。

在馬大嬸那邊看來卻是不一樣的狀況,“你......不會是越過邊界......逃......跑過來的吧?”此言一出,七嘴八舌的人都屏息凝神,等待張罕的回答。

跑?昨晚好像是要跑,是因為那只大黑狗,對于在這裏發生的事情,張罕倒是沒有忘記。

大家見他不說話,就以為是默認了。

“我就說嘛,我們這裏的年輕人差不多都離開了,誰還會來,除非......”

“除非什麽,別瞎說。”馬大嬸出聲打斷了後面的人,“我們這挺好的,挺好的。”

張罕也不知道回答什麽,看馬大嬸那炙熱的目光,只得點了點頭。

“你......是肖野幫你過來的?”馬大嬸還是盯着他。

張罕想了想,肖野應該是那個喜歡紮辮子的人,遂又點了點頭。

“那你要好好謝謝人家,我知道邊界那邊可不安生呢。”馬大嬸後面的另一個大嬸模樣的人又湊過來說了一句,“你在這麻煩不,要不去柳大娘我家,我家老頭子缺個人陪他喝燒酒。”

“柳大娘,你家大閨女是不是要回來了。”人堆裏另一人立馬接上了話,還竊笑了幾聲。

這邊柳大娘也不惱,“那可不,我閨女可俊了。”語氣裏滿是得意,“完全遺傳了我家老頭子。”

“是是是......你家閨女那麽優秀,為什麽還非把她喊回來這個鳥都喝不上水的地方。”

“這是落葉歸根!女娃子在外面游蕩那麽久,有什麽用。”

“你今天跟我們來,一開始還不是想着分肖家的一杯羹,怎麽,現在看見更俊了後生,就開始為自己女兒幸福着想了?”

“你......你!你自己還不是一樣,有什麽資格說我!”柳大娘突然發飙,叉着腰就要馬上幹仗的架勢。

“有什麽好說的,大家今天既然都來,就都知道是什麽意思。現在扯出來,是下誰的臉呢?”馬大嬸不愧是領頭人,一句話下來就像一盆冷水澆熄了大家的怒火。

大家面面相觑,這裏轉轉那裏看看,也不再多說話了。

“小夥子,你最好還是別在這家呆太久,不然沾染上什麽......就麻煩了。”馬大嬸找了張小凳子,坐在離張罕不遠不近的位置。

“這家男丁都活不久,肖大郎馬上要22了,到時留下這麽個妹子,需要人照料。我們是好心......”柳大娘又湊過來說,“我們也是經過村長同意才來的......”

“你惦記肖家宅基地又扯上村長幹什麽。”

“唉,你怎麽說話呢!你就沒有惦記嗎?”

“你們都少說幾句吧。”

“你又裝什麽好人,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給他家小恩小惠,還偷偷去求天師法子,讓肖大郎整天紮個辮子裝女娃以為能躲過詛咒嗎。”

......張罕這下把人數清楚了,除了坐着的馬大嬸,還有五個年齡相仿的大嬸。

本來張罕不是很信這些人的閑話,可是肖野确實整天紮着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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